标记
期待落空的雌虫们离去,金银廊传来雷伊斯怒不可遏的声音。
“凭什么——!!”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婚礼!让兰斯特给我出来!!”
直到雷伊斯喊出声,众虫才注意到,雄虫今晚自始至终就没露过面。
守卫犹豫不敢去制止,没有上级的命令,和赫里家起冲突搞不好会闹出大事。
贝利拉住雷伊斯的衣角,“我事前是不知情的啊!也觉得这很荒唐,怎么能让你和他们一起嫁呢!”
“滚开!”雷伊斯扬手甩开贝利,“我是不会嫁的!”
大厅内争执间,军雌护送一条雄虫走来。
雷伊斯一见长兄,以为元帅府要在此发难,一时间连身后的打手都紧张起来。
“别闹了。”吴隐知在关押期间没受太多罪,被释放时,已经从曾思涵口中听说了今晚的事,“你嫁给兰斯特是雄父的遗愿。”
“长兄!”雷伊斯捏拳道,“你根本不知道兰斯特有多荒唐!”
我知道!!
吴隐知险些脱口而出。
好不容易稳住表情,吴隐知开口道:“两家只约定了你们的婚约,没约定他只能娶你。根据雄虫保护法,他有权力娶你之外的雌虫。”
“都这种时候了——”
“哈顿元帅已经同意释放我。”吴隐知擡起灰色的眼,“是兰斯特平息了我们雄虫贵族与元帅府的冲突。”
现场一片哗然,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日随时要干仗的态势,竟然在今晚达成了和解?
吴隐知笑眯眯地说:“我们得‘报恩’才成。”
“……”
雷伊斯斜视雌侍和雌奴们,拳头捏得指节作响。
后者噤若寒蝉。
撇开雌君的地位不说,雷伊斯到底不是好相与的雌虫。
搞不定兰斯特,说不准就要“搞定”他们。
贝利看情况差不多了,假意咳嗽几声,“那就请各位跟我走吧!”
手臂伸向的地方,正是金银廊后面的廊塔。
塔高十米,外观辉煌亮丽,相传坎布二世曾在这座由费伊打造的廊塔与数条雌虫幽会,也成就了坎布荒淫无度的骂名。
因构造特殊,坎布只要按照地图走位,雌虫们四处兜转,是看不到彼此的。
这座奢靡的建筑物封禁多年,终于再次进入了虫民的视线。
雷伊斯尚未释然,压在心底的怒火让他急于见到雄虫问个究竟,这般近乎侮辱的方式,足够让他一枪打死这该死的雄虫。
贝利回头看他们:“请吧!”
……
奥切尔经历了他出生来最邪门的一天。
接到兰斯特离开的消息后,他在报告的路上得到了哈顿元帅昏倒的消息。
中途神谕飘然路过,留下一句他听不懂的谶语,潇洒离去。
又走了几步,还不待拐过楼梯,副将急匆匆下楼,说要去释放路卡·赫里。
以至于奥切尔见到哈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哈顿元帅坐在病床上,数年来的征战从未让他的脸色如此阴郁,月光透过窗格洒下,在那雕塑般的面容留下一层深深的阴影。
奥切尔一看,便知道没什么好问的了。
片刻,他还是传达了消息:“兰斯特离开了金银廊,当时他从您的会议室出来,守卫怕起冲突没有阻拦,要去抓他回来么。”
“……”
见哈顿没有反应,奥切尔又试着问了一次。
哈顿稍微回神,只道:“……随他去吧。”
奥切尔又问:“路卡说赫里家与元帅府重归旧好,雌虫依旧受到《雄虫保护法》的约束,是您的意思么?”
哈顿点了点头。
“……”
奥切尔想问为什么,他很难想象短暂的一晚没废一兵一卒,元帅府就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
“你下去吧。”哈顿看向桌边摔碎的旧怀表,“我累了。”
……
芒山,山顶。
白璟的手紧紧抓住了秋千的藤蔓。
谷唯秋的手复上了白璟的手背,他们在林玖的阁楼里数次结合,每次结束时,谷唯秋都能看到白璟撕抓过的痕迹。
忍着不想出声,实在受不了了逮住什么都抓,枕头,床单,被子,沙发,地毯,都有过被抓皱的时候。
这回,谷唯秋不想让他抓着。
老树攀附的藤蔓全是细密的小刺,白璟似是紧张过了头,丝毫没觉得掌心有什么不妥。
谷唯秋拉不动他,低头在雌侍颈后的腺体舔了一下。
“——!”
白璟的身体骤然收紧,头埋进秋千,那变长的垂发因为他的动作前后晃动。
谷唯秋短暂地停了下来,被挤压的感觉让他闭起一只眼。
另一只眼舍不得闭上。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又落在了白璟的后背。
他伸出手去摸索白璟的衣领,想解开那里的扣子,解到恰好够脖颈全部露出的地方,白璟握住了他的手。
谷唯秋知道白璟在拒绝些什么,他低身亲了白璟的肩膀,暧昧地说:“不是说变得像我了么,不让我验验货?”
白璟哆嗦了一下,强忍着,松开了手。
“我知道你心里在意。”谷唯秋轻声说着,解扣子的手倒是没停,“你不用那么坚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后背袒露在面前,谷唯秋的手指触碰了那两条伤口,他的嘴唇顺着肩膀向下,直到吻上了这里。
白璟的头还晕晕乎乎的,摘除翅膀后,如医生所说,他分泌信息素的能力下降了许多,对雄虫信息素的感知能力也弱了数倍。
可医生有一点没说对——当谷唯秋的手再次触摸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心悸,那种感觉像极了信息素催化下的情动,又有点陌生。
身体颤抖的感觉从开始持续到现在,他沉浸在其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头顶传来雄虫喃喃自语:“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说这话时,看向的是山下的伊索尔王宫。
白璟扭过头,湿润的眼眶看向谷唯秋,又在那突如其来的动作里抓紧了树藤。
“嗯——!!”
“不会有虫来的。”谷唯秋笑着说,“我要标记你了哦。”
白璟无言,低头露出了脖子。
标记,是雌虫向雄虫表达忠诚的方式,被标记的雌虫将无法再感知其他雄虫的信息素,这也意味着献上了永远的自由。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标记已经没有实质意义了。
白璟已无法再感知到雄虫信息素的味道,谷唯秋也即将告别作为雄虫的时光。标记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对这段边缘恋情的告别。“不后悔么。”谷唯秋动作没停,他轻轻拨开白璟的头发,“被我标记了,就永远都是我的了哦。”
白璟在听到那句话时身体忽然抖动,紧接着,就是十几秒的愉悦和失神。
“喂……你这个时候……”
谷唯秋的抱怨里带了点嘲笑。
白璟无地自容,头彻底埋得死死的,“快点。”
“你先叫声雄主。”
“……雄主。”
干巴巴的一句听得着实不过瘾,谷唯秋说了句“以后再和你从长计议”,尾钩缠紧白璟的腰,在白璟的腺体咬了下去。
“——!”
白璟的身体又颤抖起来,眼角也挤出了泪。
抓住藤蔓的手臂在月色下白得发光,他的手一脱力滑落下来,被谷唯秋握在了手里。
白璟趴着喘息,进入了长时间的失神,雄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你——”
白璟以为听错了,他回身握住谷唯秋的肩膀,瞳孔震颤着。
“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谷唯秋放开了他的手,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白璟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花聆的耳饰做的。”
谷唯秋下了秋千,单膝跪地,“这是我们人类求婚的方式,嫁给我吗?”
白璟垂眼看面容俊美的雄虫:“当你的‘雌侍’么。”
雄虫擡起薄黑色的眼眸,“我们做彼此的唯一。”
……
伊索尔王宫,戊琉区。
从金银廊离开的雌虫们涌入街区,今晚的“内幕”也在流言中不胫而走。
虫民在街头大声议论着,忽然看到雄虫慢悠悠走进街道,象牙白色的尾钩摇摆,似是带着一股醉意。
兰斯特走向的廊塔,住满了他亲自挑选的雌虫。
街上的雌虫暗暗隐下艳羡的目光,想到万年前廊塔里荒淫无度的坎布二世,又看到今日的兰斯特,心里不免想到了些艳俗的事。
“恭喜啊!”
随着一声祝贺,其他的虫民也纷纷开口:
“能和您在一起的雌虫真有福气!”
“我也想住在廊塔里啊!”
“祝百年好合!”
虫民拱手祝贺,今夜月光正盛,街边热闹异常。
谷唯秋照单全收,一一回谢,脚步愈发匆忙,带着一股本土雄虫的急切,向廊塔走去。
……
廊塔。
谷唯秋拿着齐路给的地图,遣散门口的侍卫。
侍卫一想到今夜廊塔内的景象,都迫不及待地红着脸走了。
谷唯秋迈开长腿,走过古老的阶梯,这里清扫过一遍,常年没有虫来,仍有清冷气息。
回到卧室,他关上门,拿出口袋里早已开放的通讯器。
【系统提示:您的通关进度已达到100%】
【是否选择提交任务】
【是】
【任务正在提交】
【温馨提示:您许下的愿望将在“边境”生效】
叮。
【系统提示:您的任务已提交完成】
……
与此同时。
谷唯秋的身体被光晕笼罩,白光照亮了整个充满复古氛围的房间。
桌上有个火盆,谷唯秋终于还是买了那个能灼烧金属的打火机,它贵到离谱,也怪他着急去找白璟,忘了问吴隐知去要。
系统商城响起结账完毕的提示音,谷唯秋拿到了打火机。
火盆里,金砖压着一张写了工业信息素配方的纸,谷唯秋的脸映着火光,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谷唯秋擡起头,卧室的装潢是从未见过的奢华。
野史传闻坎布二世虚耗无度,与召选的数条雌虫欢愉当夜,不眠不休,终于因为体力衰竭在此溘然长逝。
谷唯秋躺在床上,静静待了会儿。
须臾,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冰冷的匕首,用力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
几日后。
元帅府传来惊闻:兰斯特死在了廊塔。
民间也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一时间议论不断,他们回忆那日兰斯特去往廊塔的背影,藏在心中的猜想再也控制不住。
正在养病的哈顿元帅刚接到消息,曾思涵和贝利就通过奥切尔来请命了。
“是意外么。”
“他选择了和坎布二世一样的死法。这可能是他作为雄虫的美学。”
曾思涵递上一封信,“这是在他的床边看到的。”
哈顿接过信,稍一犹豫,拆开了。
上面写着:
[尊敬的哈顿元帅:
>感谢您的成全,我在传说中的廊塔度过了美妙的夜晚。
>我短暂的虫生中充满了荒唐,我爱虫都的一切,或许它的存在我仍旧无法接受,但我也不能说服自己交出“金砖”亦或是“工业信息素”。
>我族历经数万年,雄虫为尊的制度早就了雌虫的悲剧,然虫族最黑暗的时代,却由身为雌虫的艾德·赫里亲手缔造。
>我仅有的生命岁月让我无知亦无畏,在我浅薄的认知里,我们的族群或许不会因为统治者的改变而变得幸福。
>所以我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我曾夜梦虫神先祖,说死亡之后仍有极乐。
>我也在生前数次向好友贝利提及过我的梦想,雌虫也需要天堂,他们的灵魂急迫渴求归属——这种仪式有个美妙的名字,叫做殉葬。
>哦,对了,我的雌君、雌侍和雌奴们都很尽心尽力。
>请在我死后,送他们来见我。
兰斯特·戈洛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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