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
数日后,金银廊。
伊索尔皇宫保存最完整的皇族建筑,相传坎布二世曾在此浸淫数年,当时最得恩赐的异星人国师广搜奇珍异宝,虫族能看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都汇集在此。
即便如此,在众多宝物当中,虫民最想亲近观看的还是亚莉鹃德。
这次兰斯特要在金银廊公开结婚,也让收到邀请函的雌虫有了一睹亚莉鹃德的机会,可来场的雌虫实在太多了,转眼间就占满了军雌布置的会场。
在元帅府与雄虫贵族交恶的时期,兰斯特这条雄虫竟然能使动哈顿元帅,仿佛给了雌虫们一个信号:兰斯特的身边,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有多少虫收到了邀请函吗?”
“没听说啊。”
“好多雌虫啊……”
旁边的小团体也在私语。
“不过我听说,婚礼的主持将在今晚的宴会结束后宣布虫选哦。”
“嗯?这么说来,他还没有决定好?”
“肯定的啊,总不能把这里的雌虫全都娶走吧。”
他们都在互相观望,感觉今天来的有贵族,也有扮相相当普通的平民,虽然他们穿了价格昂贵的衣服,仍遮不住一举一动透露的粗鄙。
黑靴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众雌虫一看,都噤声去到了一旁。
此刻,他们怀疑自己就是来当陪衬的。
不好……
雷伊斯·赫里来了。
……
雷伊斯此次出行非同一般,除了保护安全的虫侍,还有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
雌虫们只当打手们是给雷伊斯祝贺的陪衬,殊不知他们也收到了邀请函。因此,雷伊斯见到打手们时,脸上的惊讶之色没挡住。
熟悉的面孔还不止如此,雄虫招待会所的老板、前台和酒保,以及——
肖恩见到纳什时,两条虫都愣在了现场。
他们都拿着邀请函,这诡异的婚礼现场让他们有点后悔今天来了,不过兰斯特向来三天两头改变心意,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值得碰碰运气的。
放眼望去,只有少量军雌驻守的大厅有一股神圣宁静的气氛。
幕台以红帘遮住,金碧辉煌的天花板,琉璃地砖,数不清的皇家文物,亮得睁不开眼。
……
三楼。
哈顿元帅放下挡帘,神情凝重。
副将说:“兰斯特阁下说不想惊到雌虫们,我们的布防做得很仔细。”
心里又觉得,一条掌握了重要情报的雄虫而已,只要过了今晚,生死就由不得兰斯特自己了。
目之所及,展厅聚集了大量雌虫,与三楼的沉重气氛全然不搭。
哈顿低声问:“他来了么。”
“兰斯特阁下已经在会议室了。”副将颔首,“我给您带路么。”
“不必了。”
留下不敢多言的副将,哈顿独自向会议室走去。
按照约定,今日是兰斯特坦白工业信息素配方的最后期限,若小雄虫配合,哈顿也在考虑放过他一马。
统治者若能掌握绝对的权力,宽纵投奔自己的虫,哪怕是雄虫族群的叛徒,也是有必要的。
陈旧厚重的军装加身,权杖和鹰隼交错的肩章发出暗淡却不失锐利的光芒,哈顿元帅的身影总能让虫想起传说中的伊索尔,那个曾威胁皇权,又急速陨落的雌虫元帅。
伊索尔的死亡,至今是谜团。
正因神秘,更能勾起军雌无比的向往。
哈顿走在长廊,他的体魄胜过雄虫几倍,动一动手指,就能碾碎会议室的年轻雄虫。
赫里家的路卡扣在元帅府当虫质,兰斯特也在控制当中,工业信息素的配方将在今天取得,金砖虽下落不明,时刻盯着热坞的军雌也没有报告大量雌卵被买走的消息。
哈顿从没打过如此胜券在握的仗。
以至于他走在半路,就从上衣口袋掏出了旧怀表。
铁色眼眸看向里面的照片,他自年轻时就看过无数遍的伊索尔元帅的半身照。
你究竟为何而死。
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成为雄虫压迫雌虫的帮凶。
当年也面临过权力顶峰的你,是否也有过今日的抉择。
手掌落在刻了花雕的门把手,哈顿元帅向打开门时,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袭上心头。
军雌,往往都有超乎寻常虫民数倍的直觉。
哈顿停留了一会儿。
搜寻记忆,他想不出任何值得不安的地方。
是改变历史的沉重感么。
艾德·赫里那个戕害雌虫万年的叛徒,一定想不到虫族还会有今日。
若虫神有灵,也该让艾德看看这一幕。
话虽如此,哈顿从未相信过虫神的存在。
雄协和神谕口中的虫神是仁慈的,可作为雌虫,就算是最高统领,他也没见过神真正展露仁慈的时候。
短暂的停顿后,哈顿按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屋里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开启的缝隙冒出幽然的黑气,在指尖盘旋,又很快消失了。
哈顿元帅怔了一下,没有留意到自己在下意识握紧旧怀表,他曾在战场数次面临死亡,都是它给了自己勇气。
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随着门缝的距离逐渐增大,哈顿元帅走入房间,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像被冻住一般,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兰斯特昏倒在沙发,身后漂浮着混沌的黑气,起初看得不真切,直到它有了形体——
会议室像是祭祀用的祠堂,空旷得能听到回声。
幽暗的光影在幕帘的映衬下阴森冷冽。
身穿银质铠甲的雄虫元帅就在眼前,体形雄壮威武,隔着盔甲都能感受到有力的肌肉在脉动。
雄虫元帅闭着眼,面色凝重,身上缠着黑色锁链,古铜色的两只大手交叠,掌中按着一把上古巨刃。
哈顿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在下一秒认出了那黑色锁链是伊索尔元帅的尾钩,这是雄虫才有的体征。
“雄虫……怎么会呢……”随着铁链滑动的声音传来,伊索尔元帅缓缓睁开了眼。
“不要再一意孤行,你们所做的一切,是在将虫族推向灭亡。很遗憾,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未改变过……”
“雌虫,永远都是雄虫的奴仆!”
“——!”
哈顿元帅手一僵,手杖滚落在了地上。
会议室的喇叭里忽然传来了优雅的轻音乐。
金银廊的舞会要开始了,众雌虫都在等待兰斯特的到来,宴席觥筹交错,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哈顿元帅懵然坐在黑皮椅,铁色的眼眸呆滞。
直到眼前伸来一只手。
哈顿擡起头。
谷唯秋递上一张折起的纸条,幽幽道:“感谢您今晚的布置,按照约定,这是您想要的东西,请笑纳。”
“你到底是谁。”
“雄虫。”
哈顿低低笑了几声,拿起手杖,苍老的背影向屋外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碰过那张纸条。
……
芒山。
白璟扶着老树喘气,没了翅膀才知道,一座千米不到的山爬起来那么累。
他花了许久登上山顶,身体的疲劳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事。
谷唯秋会去回归主线,这是几日前当面向他承认过的。
白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要说成全,他一个失败者没有说不的理由。要说接受,他也有任性的地方。
今晚的虫都万虫空巷,收到邀请函的去了金银廊,没收到的也去了伊索尔王宫外的长街凑热闹,连医院的病虫,也争取了几个小时的出院时间。
白璟坐了下来,这里是虫都的最高处,虫皇建造的廊台曾与芒山平起平坐,终究也在皇族倒台的那日化作废墟。
在这里,伊索尔王宫的盛景尽收眼底。
宫外也放着金银廊的音乐,白璟借着风声听得不算真切,也知道那里正在如约举办重要的典礼。
白璟以为自己能释然,只要谷唯秋能通关,他可以失去一切。
他没想到,这比失去生命还要沉痛。
芒山的山顶是风景区,冬日许久未用过的秋千爬满了枯树藤,白璟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麦啤斯和布雷克,当时布雷克就是坐在这样的秋千上,谷唯秋拉着他的手传送时,麦啤斯低身抱住了雌妻的肩膀。
白璟来到秋千坐下,这是个好地方,金银廊的宴会进入到高潮时,伊索尔王宫的后殿会升起数倍于热坞夜市的烟花。
那邀请函,白璟也阴差阳错在医院前台的病虫手里看到过,当时护士们传看,邀请函里写着贝利会长要在烟花结束后宣布兰斯特的选择,落款还清晰地写着兰斯特·戈洛的名字。
白璟试着摇动秋千。
他想,至少也该给自己一张。
很快的,第一束烟花升空了,绽放,陨落。
火光照亮了白璟的脸,他擡着头,浅蓝色的眼眸盯着花火一束束消失在夜空,半个虫都被照亮,直到数分钟后沉寂下来。
白璟咬住下唇,缓缓低下了头。
烟火遮盖了逐渐接近他的身影,也遮住了雄虫的脚步声,白璟意识到时,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有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雄虫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传入耳畔,“总算找到你了……”
谷唯秋发凉的手想掰过他的肩膀,白璟倏地浑身僵硬,怎么也不愿动。
“你来干什么。”
“我来标记你啊。”谷唯秋挣不动他,只好来到他面前,“你看,所有的虫都跑到那边去了,应该不会有谁打扰我们吧?”
白璟忍了几天的眼泪忽然就大颗落了下来。
然后自暴自弃,开始大声地哭。
“哎呀,真的是。”谷唯秋宠溺地给他擦眼泪,“我前几天特意来医院找你,就是怕你会这样……”
白璟说:“你的婚礼好歹也该有我。”
“那是‘兰斯特’的婚礼,”谷唯秋在他身旁坐下,“我要让他永远钉在虫族历史的耻辱柱上。”
……
金银廊静得可怕。
沉寂了一晚的帘幕拉开,身穿西装戴着领结的贝利走上舞台,他清了清嗓子,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谷唯秋留下的信函。
他以为好友要给白璟一个惊喜,把所有的雌虫都叫到这里,然后宣布白璟是唯一的雌君。
可当他打开信函时,整条虫都怔住了。
台下的雌虫屏息凝神,咽了咽口水,都盯着贝利的嘴唇。
贝利喉结抖动,郑重念道:
“雌君,雷伊斯·赫里。”
雌虫们没有太意外,同时耷拉了肩膀,看来今天确实是兰斯特在向赫里家表态,婚约就是婚约,雄虫贵族的联姻终究是要进行的。
然而,贝利继续开口了:“以下,宣布雌侍、雌奴名单,请被叫到名字的雌虫来到台上。兰斯特阁下为你们准备了盛大的迎亲礼——”
现场的虫全愣住了,连岗哨都面面相觑,以为听错了话。
贝利展开长长的名单,继续念道:“胡纳·坎齐。”
雷伊斯还沉浸在所谓“雌侍雌奴”的震惊中,他旁边的打手已被叫到了名字。
打手也以为今晚是给雷伊斯捧场才收到邀请函,没想到自己也是主角之一,一时间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激动神情。
可是,其他的打手也被一一叫到了名字。
接着是马场的打手,雄虫招待会所的老板、前台和酒保,他们都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兰斯特什么时候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肖恩·莫德!”
贝利继续念道。
肖恩浑身僵硬,在众雌虫羡慕的目光中走上台阶。
贝利的声音再度响起:“纳什·伊朗!”
那张写满了雌虫名讳的名单,贝利足足念了几分钟,念完纳什的名字,他终于能缓口气喝点水了。
帘幕再度落下,会场的音箱响起遣散声:今天的宴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雌虫先生的参与,愿你们今夜好梦!
主神:让你娶雷伊斯!!
谷唯秋:名单里没有他吗?!
去副本恶补伊索尔形象的花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