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都
叮。
【系统提示:“主人公”已进入虫族大漠,剧情回溯完毕】
【通讯器正在生成最后的讯息……】
叮
【虫族都城势力盘根错节,雌虫以哈顿元帅为尊,雄虫以罗威·赫里为首,两方势力掌握了虫族八成以上的工业资源。受到历史原因影响,虫族仍维持着传统的雄尊雌卑,新版本的《雄虫保护法》即将发行……】
【系统已检测到,多至数月,虫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请主人公在浩劫到来之际解除虫都危机……】
【如解除失败,您也会丧生在虫族的历史长河中】
【温馨提示:直到危机解除前,通讯器将处于“冻结”状态】
【感谢“主人公”至今为止的精彩表现,期待与您再次相见】
叮。
【通讯器已进入“冻结”预备状态】
【倒计时10秒】
9秒……
8秒……
……
万籁都寂,天边星幕低垂。
谷唯秋躺在大漠。
看着通讯器。
系统提示的消息不能动摇他的心绪。
他看的,也不是自己的那个。
白璟死前打开过通讯器,光标还停在编辑消息的对话框。
只留下了几个空格。
似乎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通讯器的光亮在倒计时中转瞬即逝,谷唯秋在黑掉的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10秒太短了。
却够白璟做一个放弃生命的决定。
剧情回溯。
时间再度回到“兰斯特”被炸死的那天。
幸好,突如其来的爆炸没有伤到辛苦来前线的雄子。
军雌们围着火把杀野兽充饥,重要的物资和虫卵已运输完毕,跑了一趟没看到敌方的踪迹。军雌们以为消息有误,多方查探仍无线索,又怕回去受到责备,还在日夜不停地寻找。
谷唯秋没管他们。
按照记忆找到虫族石窟,摸着蒙了万年风沙的墙壁。
修长的身形在月影拉成一条漆黑的线。
回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军雌一边清点受伤的雌虫,忙里忙外还为雄虫们安排了精细的夜宵。几条本土雄虫骂骂咧咧地,吃得狼吞虎咽,嘴里喊着要回去告他们虐待。
……
……
谷唯秋的状态还算正常。
失去最爱的雌虫。
没有大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
谷唯秋晃晃悠悠地走,大漠到了半夜还有白日的余温,热度隐隐传向脚底。
远处奔来几条军雌,为首的看他完好无损,大松了一口气,“兰斯特阁下,您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
“……”
谷唯秋没应声。
军雌毕恭毕敬地说:“您别担心,奥切尔中将的救援队伍马上要到了。我们有足够的物资,也有足够的军雌保护您和其他雄虫阁下平安返回虫都。”
旁边还有两条军雌,眼神间犹豫。
终于,左边的军官开口道:“爆炸过后,有军雌的精神海受到了影响,您……作为前线的军雄,能否抚慰一下他们。”
“不、不需要很多的精神力。”另一个军官都结巴了。
谷唯秋根本没在听。
他的大脑被一股无形的感觉占据,什么都接收不到了。
几条军雌的个头高得吓人,虎背熊腰的,照在谷唯秋身上的月光差点就被全堵住了。
谷唯秋只觉得他们太挡路。
绕开走了。
军雌中途给了让了路,军官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一点活儿都不愿意干啊。”
“以后申请别带军雄来了,花销非常大。”
“你们还年轻,”军雌示意他俩跟上,“你们还真以为雄子来前线是干活的么,不过是镀镀金,回去方便晋升罢了。”
“赫里家的罗威公爵摄政数年,戈洛家万年大族被边缘化,杜克公爵怕是坐不住了。”
“那赫里家还把雷伊斯许给兰斯特当雌君啊。”
“孵化期就被鉴定为ss+的雌虫?”
“嘘……”
……
……
奥切尔中将的队伍凌晨到达大漠。
随行的,还有许多“闲杂虫等”,都是受虫都的大佬们指令来的。
这一路走得不容易。
噩耗隔三差五,雌虫们急得恨不得日行八万里。
大漠里响彻各大队的哀嚎声。
雄子们都活着,雄子们都活着!!
……
谷唯秋脸色白得像纸,坐在砂砾的上半身强撑着才没有摇晃。
队员们都在眼前。
“所幸,上一任‘兰斯特’和他的队友并不团结,”谷唯秋机械地动着嘴唇,虚弱让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在虫都的势力看来,我们没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我希望从这一刻起,直到我们有把握发动行动前,都尽量不要在私下场合见面。”
“我不一样!”曾思涵机灵地说,“我好像是虫族的神父继承者哦,神很自由吧,我是特别的!”
“对,特别是你,”谷唯秋压低声音,“要保住‘神性’,就绝对不要轻易联系我们。”
吴隐知笑她:“你有这时间串门,不如想想上厕所的事吧。”
曾思涵:“……”
程淼面露忧色,对谷唯秋说:“我理解你的安排,但我们好像代表了不同的势力,为了避免自相残杀,我们得保证力气使到一处。”
话语间,是希望谷唯秋能给出一个方向。
谷唯秋点头,“在不威胁生命的前提下,我希望你能和曾思涵先一步去到虫都。我需要你们的配合,来保障以后我们在虫都的安全。”
齐路问:“我呢。”
谷唯秋说:“你回波尔家,去查原主所有的过往,他是兰斯特实验那个实验的真正策划者,一定掌握着什么。”
说到一半,补充道:“你还要在波尔家大骂我,就说我不干正事,你已经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了。”
齐路愣了一下,“要我‘背叛’你啊。”
谷唯秋勉强露出笑意,“这种事搞不好就弄假成真,当然得交给你。”
齐路当即起身离去。
临走前和他最后对了一下拳头。
大漠,夜里。
沙子的余温烫裤子,坐久了受不了。
谷唯秋和吴隐知面对面坐着。
远看像两个木墩子。
吴隐知被盯得久了,眼睛眯着,脸颊有点红,“有话就说。”
谷唯秋:“……”
沙漠反射的亮光洒在阴影里,枯树的秃鹫发出叫声。
月光无垠,映着谷唯秋比例完好的肩骨。
谷唯秋盘着腿,缓缓地,缓缓地。
衬衫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从衣摆低端悄声露出来,光润骨玉般的尾钩、一圈圈从腰间解下,在谷唯秋身后高高地弯起了极具美感的弧度。
尾钩……?
吴隐知看愣了。
他少有表情,张着嘴。
片刻后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谷唯秋看着嵌在手腕脉搏间的金丝线,“身份卡和我融合的时候。”
“嗯……”吴隐知捏着下巴,“你想问我怎么用好精神力?”
谷唯秋扫兴地说:“我想问你这玩意怎么收起来。”
“……”
吴隐知半合死鱼眼,把黑鞭似的尾钩露出来,然后闭上眼,尾钩晃动几下,消失了。
“多谢。”
谷唯秋起身就走,随着脚步的挪动,哪条龙骨似的白色尾钩消失在了身后。
吴隐知叫他:“我去了都城该干什么?你也不说?”
谷唯秋没回头,“什么都别干。”
……
……
程淼对未来有点茫然。
曾思涵一回到军雌接待援军的地方,就被一群跳大神的前呼后拥地接走了。
赫里家低调地找到吴隐知,上了一辆黑色的飞行器。齐路找波尔家的机械雌虫轻车熟路,听闻戈洛家好像没有派虫,再一打听,兰斯特雌虫众多,早就自立门户不在戈洛家待着了。
程淼看着队友被各种飞行器接走,轻轻舒了口气。
对于重度恐虫的他来说,没有强大的家族傍身反倒是好事,雌虫们并不丑陋,但他还是总想起真正的虫子,然后瞬间五味杂陈。
程淼又仔细看了看周围。
接雄虫的家族都打道回府了,没剩下什么,非常好。
“维德先生!!”
跑来一条壮实的军雌,恭敬地给他行了个礼,“奥切尔将军让我带您过去。”
程淼点点头,他毕竟是雄虫,这个什么奥切尔将军应该是看他无虫照应,遵照那个什么《雄虫保护法》,给他单独弄个飞行工具送他去都城。
“请带路吧。”
军雌愣了一下,笑道:“您真客气,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程淼这边还没动身。
远处已轰然浮起一阵诡异的硝烟,身穿盔甲的军雌在大批部下的追随中跑了过来。
随即,程淼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雌虫。
倒抽一口凉气。
不会吧,不会吧……
哎,对了,他从前的雌虫叫什么来着。
程淼看向军雌:“呃,你刚才说的‘奥切尔将军’……”
军雌大声道:“您不认识了?是因为将军今天换了身银灰色的铠甲吗?”
程淼:“……”
难怪没有虫来接他。
“雄主——!!”
奥切尔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程淼面前,拿起他的手,噗通一声跪在沙子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程淼:“……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啊!”军雌中将满脸风沙,浑厚的声音用来发号施令正合适,却激动地把他扛了起来,“回家回家,请允许我向您展示一下我为您打下的江山!”
“新房子早就盖好了,您可以肆意挥霍我的财产哈哈哈!!!”
“我也会妥善安排您的雌侍和雌奴,保证您所有的子嗣、雄虫都能富贵一生,雌虫都能进入最好的军校!”
“对了对了,您喜欢现金来着,我们家的三楼全都是钱!!”
雌虫越说越激动深吸一口气,一路讲个不停。
程淼躺在雌虫的肩膀上,随着雌虫的脚步一颠一颠的。
这是条手臂比他的大腿都粗的雌虫。
好久不见,都快忘了。
“对了。”奥切尔小声说,“您是怎么从那个恐怖世界里逃出来的?”
程淼:“你都记得?”
雌虫高兴地说:“当然了!您是因为我们共同承受过苦难才不打不骂我了?您已经准备和我结婚了吗?”
程淼浑身僵硬。
你个死虫子,糙汉,快放开我。
……
谷唯秋等着军雌的接应。
那个什么奥切尔中将也不知碰上什么高兴事了,把安置他的活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雌虫们都不敢怠慢,见他半死不活的,说准备了好东西。
半个小时后,几个雌虫推来了一辆小铁车。
铁车里装满了叶纹虫卵,都是刚离开雌体不久的新胎,是跟着奥切尔的接应队伍一起运来的。
雌虫以为谷唯秋会高兴,热切地介绍着:“知道您喜欢淘市场上未孵化的雌虫,这一路可折腾了,就为了运它们几个。”
虫卵个个漂亮,叶纹排布整齐对称,极符合雄虫的审美。它们就像春雨里生长的植物,充满了生机,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盈盈的光亮。
雌虫还在说着,却看到谷唯秋的手落在铁皮结实的车沿。
雄虫阁下的腿很长,一迈就跨进了车里,身体像被抽空了似的,倒卧不动了。
“兰斯特阁下?”
“别烦我。”谷唯秋闭着眼,“就这么走吧。”
雌虫只得应了,招呼其他雌虫,推着铁车上了一辆军用卡车。
谷唯秋握着耳饰,那是白璟死前握在手里的。
雌卵包围着他,正发出舒适的暖意,他的肩膀忽然在那一刻颤抖起来。
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蔓延,企图撕裂他。
……
……
数日后。
谷唯秋最后一个抵达虫都。
虫族版图地广虫稀,有点本事的虫都住在虫都,没本事的,也削尖了脑袋要来。
都城,已不再是走向赫里工厂时那般破败的模样了。
豪华的军事基地和娱乐场林立,出行主要依靠各种型号的飞行器,为的是不让雌虫有了雄虫后也不要忘记飞行的感觉。
越靠近伊索尔宫殿,建筑物就越科技化,反倒显得宫殿像个老古董。据说,那是军部办公的地方,虫族所有的新政策和新号令,都是出自这里。
如果不是一路看过来,谷唯秋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差感。
就在数百米开外,还有破旧的民房和平民窟,绵延不绝地排列着。
那里进出的都是雌虫,和他一样都是去都城的方向,这个无比奢华的区域,无疑是靠外围雌虫们的劳动堆积起来的。
谷唯秋走在街上,路过的雌虫忍不住看他光滑的后颈,他系上了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视线总算消停了。
谷唯秋的身高很微妙。
比本土雄虫高不少,身骨却不健壮,到了雌雄难辨的地步。
送他回来的雌虫们还要送他回家,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就说想在外头逛会儿,婉拒了雌虫们的好意。
谷唯秋走在虫都的街道,孤零零的。
想到了有一天会来,却想不到是自己一个人。
他正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狂呼海啸的冲击力,沿街的虫民有不少被撞翻在地,一伙儿蛮横的家伙驾着摩的似的代步车冲了过来。
谷唯秋都没来得及反应。
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扯住他,拖着他就横冲直撞地进了胡同。
……
……
地下室。
杂物乱七八糟,有股发霉的味道,水滴声在耳边。
谷唯秋趴在一把长凳上,奄奄一息。
他浑身上下都被打伤了,口鼻间都是血腥,身体仅剩一丝体力撑着不要昏过去。
在虫族,
敢袭击雄虫的——
“砰——!!”
那一脚踢在了他有旧伤的小腿骨,谷唯秋痛极之后竟清醒了不少。
接着,一股血腥再次涌来,他咳嗽了几声,血滴落在了面前的枣红色长木凳上。
谷唯秋费力地擡起头。
一只手掌用力把他的脸按了下去。
谷唯秋感觉到血滴在碰撞中绽开的粘稠感,他轻轻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呼出的气息吹过了沾血的发丝。
“别打了吧,”穿着怪异的雌虫小声说,“打死雄虫是会判死的。”
另一条雌虫是个喽啰,捏着他的脖子看他的脸,粗着嗓子,“这么漂亮的雄子可惜了,你真要打死他啊?”
道儿上混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要说活活打死一条雄虫,还是害怕了。
谷唯秋的颈骨发出咔哒声,于此同时,也看到了两条雌虫看向的方向。
袭击他的雌虫身高将近两米,金发碧眼,一身黑色劲装,被皮制外褂包裹的身躯充满了力量感,长裤用马丁靴束着。
谷唯秋不认得这张脸。
“呦,我这雄主还挺健忘的,雌虫多就是这样啊。”
雌虫噙着残酷的冷笑,在他面前解开拉链,比肌肉更有威慑力的,是布满颈间的金色眼镜蛇纹,蛇吐出的信子,与写满了危险的面孔相得益彰。
谷唯秋只说了他的名字,“雷伊斯……”
雷伊斯在他身边蹲下,掌心扼住他的下巴,“我那雄父忍痛割爱把我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谷唯秋眉头微皱,气血快要跟不上。
旁边的两条雌虫真害怕了,拉着雷伊斯说:“不行啊,快送医院吧。”
雷伊斯擡手就挣开了他俩,一脚踩住谷唯秋的脖子,手臂落在膝盖上低头看他,“我怎么没看到那条小亚雌啊?”
“他是军雌……”谷唯秋喘着气。
“嚯,真厉害啊。”雷伊斯没打算留活口,态度也强硬,“他去哪儿了?怎么没跟你回来啊?”
雄虫在雌虫的袭击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若是再娇生惯养些的,直接吓死都不稀奇。
谷唯秋的手指嵌进发软的木凳,牙关咬紧。
雷伊斯压低身体,用轻蔑的语气说着:“不要你啦?还是死啦?”
话音刚落,
两条雌虫也正要再劝,
昏暗的地下室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条两米长的玉骨,它用力一贯缠住了雷伊斯的脖子。
被缠住脖子是雌虫最不愿遇到的情况,雷伊斯两手扯住那节冰冷的尾钩,那尖端的钩子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腺体里。
电光火石之间,雷伊斯的精神力登时暴走,他被贯住向前一个踉跄,手掌和膝盖落在地上,水泥地当时砸出了裂纹——
两条雌虫猝不及防,完全愣在了现场。
待到反应过来,雷伊斯浑身冒汗地坐在地上捂着后颈,那条遍体鳞伤的雄虫已经跑了。
……
……
谷唯秋一出地下室就往宫殿门口跑。
那里有无数军雌驻地,时刻都有岗哨守在外头。
跑到了岗哨附近的一家茶棚,紧追不舍的三条雌虫才退去了。
谷唯秋趴在桌子上,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碰巧有支巡逻队过去,他擡起手,还不待开口,巡逻队已经看到他了。
周围聚了不少虫,指指点点。
跟在队伍最后的雌虫说:“队长,那里有条虫受伤了。”
队长瞟了新兵一眼,“别管他,被打得那么惨,肯定是条雌虫。”
砰——!!
巡逻队正要走,一个茶杯摔碎在了他们脚边。
队长眉头皱得死紧,踩着军靴冲进茶棚,一把揪住了谷唯秋的领子,“找打是不是啊?你这幅样子跑出来给谁看?信不信我抓你去蹲局子!!”
谷唯秋冷声:“瞎了你的狗眼。”
队长被激怒了,又往前扯了他一把,擡手就要打。
谷唯秋衬衫的扣子崩掉了两颗,与此同时,谷唯秋的身体也向后仰去。
大街上看热闹的虫们都在看。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巡逻队打雌虫了。
这年头,雄主不好伺候,有社会地位的雌虫能发泄情绪的地方也不多。
雄虫看不上的雌虫,打了也没虫出来打抱不平。
今天这个有点惨。
不过再怎么闹,顶破天也就是个民事纠纷。
没想到,他们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一条干干净净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