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
谷唯秋迷迷糊糊的，不知昏了多久。
他只知道，那一闷棍后，自己没再遭受任何袭击。
能活下来不算意料之外，利用系统做出一场好戏的玩家，不会满足于用物理攻击收割性命。
天已经蒙蒙亮了，什么东西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谷唯秋忍着后脑的剧痛逃离，走了几步脚下不稳，在虚掩的草地踩空，跌下了山坡。
驿站里的异星人用独轮车装着尸体，随意丢弃在尸堆里，迅速离开了。
山坡另一侧的半腰，谷唯秋拉着一根横生的藤条，他几乎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抓紧它，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此处距离坡底还有六七米高，两腿悬空时裤腿扫过冷风。谷唯秋掂量着自己的血量，掉下去哪怕摔不死，至少也是残血了。
忽然，坡底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喂，昨晚睡得好吗？”
谷唯秋警惕地向下看去。
曾思涵依旧坐在军雌宽阔的肩侧，擡脸头着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她拍了拍军雌的脸，军雌扇动翅膀飞到了和谷唯秋齐平的高度。
“你掉下去应该会残吧。”
“有话就说。”
……
“给我点好处，我考虑救你呀。”
“开个价吧。”
“你答应得好干脆哦。”
“我快抓不住了。”
藤条吱嘎作响，曾思涵笑得露出一对虎牙。
“我今天救你，你罩着我通关呗。”
谷唯秋还以为她会吐出什么高级象牙来，这一听竟有点失望，调侃道：“那你就推我一把，我掉下去摔死了，通关名额就够了。”
曾思涵连连摇头。
女玩家的直播间有男玩家难以比拟的人气，不是主神召唤的女孩子少，而是女性天生的体能劣势让她们很难进入高级副本。
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审时度势。
“天天赶积分进度，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算名额够，我也没把握在末世逃亡副本中活到最后。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谷唯秋略一思忖，“好。”
曾思涵松了口气，“那你松开手吧，我的军雌会接住你。”
“你可别耍我，要是他不接，我掉下去摔死了算谁的。”
谷唯秋心里笃定应下曾思涵的条件，在此之前，他还想看看对方的底牌是否干净。能活到现在的女性玩家普遍比男性玩家精打细算，敢提条件，就有自证无害的方法。
曾思涵会意，笑着说：“我盯着你好久了，知道你只有f级哦。”
谷唯秋当即松开了手，军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他。
知道如此重要的事却没有戳破，可见对方确实没有害他的心思。
玩家们第一次在会议室见面那天，曾思涵替白璟说话时提到白璟是催生的，可见这女孩子的确盯着自己很久了。
“别误会，是我的雌虫亲眼看到了你的鉴定结果。f级活到现在，你可真厉害。”
“……”
军雌的臂弯里各揽着一条雄虫，轻易飞上了山坡。
谷唯秋想快些回驿站，昨晚一夜未归，白璟听了他的指令留在房内，肯定着急了。
尸骸在晨光下浮现可怖的绿色，昨夜混沌一片看得不真切，此刻再看，不成型的尸体扭曲成一团肉酱，手脚直愣愣地插在里头，分不出是谁的。受了刑的虫，死前身上就没有好地方了。
成堆的尸体在游戏里算常客，大多玩家都能面无表情地面对，谷唯秋的心理素质差点，无所谓只是表面，心脏早就脆弱得快炸了。
恨不得加快脚步离开，可路过尸堆时，说不出的违和感袭来。
“怎么了？”曾思涵回头看他。
谷唯秋盯着那团腐烂的肉酱，恶心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站了片刻，才发现蹊跷的地方。
“怎么都没有翅膀。”
虫族的翅膀质地不同，当代虫族只有雌虫能生出翅膀，随着年龄和精神力的增加，硬度也会提高。
刚出生不久的白璟有过翅膀如蝉翼的时期，升级后翅膀越发坚韧了。
几具刚被丢来的尸体血肉还是正常的蓝色，谷唯秋忍着不适翻过一具，看到翅根被挖出了一对血窟窿。
“喂。”谷唯秋问曾思涵的雌虫，“虫族经常有虫被挖掉翅膀么？”
“……”
没有回答。
谷唯秋见雌虫不说话，想着自己贸然向雌虫“搭讪”是不是触了禁忌，话锋一转对曾思涵说：“看你的雌虫多惜言如金，不像你——”
“那是当然的啊，他不会说话。”“啊？”
“他是被雄虫丢弃过的虫。”曾思涵摸着雌虫的后颈，用信息素安抚，“雌虫身体受伤后能很快恢复，我想他可能是受到精神刺激了。”
“这么好的工具，哪条雄虫能干出遗弃的事来。”
“就是你呀。”
谷唯秋一怔。
哦，原来是兰斯特啊。
那就不奇怪了。
怪不得雌虫会看到他的鉴定结果，肯定是偷摸跟着想找雄虫复合，中途被曾思涵的信息素吸引走了。
“他今天表现不错，平时看到你，他的精神海总是会动荡。”
谷唯秋心里犯嘀咕，他刚才向雌虫搭话，完全看不出自己能影响到对方的精神海。
这时，一道干脆利落的身影从空中掠过，他的小雌侍盘飞两圈，收了翅膀来找他了。
“白璟来了。”曾思涵推他的手臂。
谷唯秋正要上前，忽然发现雌侍不太对劲。
落在草地上的雌侍翅膀半张，还处于预备战斗的状态。
雌侍的头纹丝不动，浅蓝色的眼像一潭死水，走路时模样呆呆傻傻，被抽走了魂儿似的。
谷唯秋在白璟被凌迁袭击的那晚见过同样的眼神，一时间又想不到自己做过什么违背正常雄虫的举动，擡手一摸上衣口袋，手指僵住了。
身份卡不见了。
脚步一点点后退，谷唯秋不动声色地提醒曾思涵：“快跑。”
话音刚落。
两条雄虫几乎同时转身，奋力向树林里跑去。
身后传来白璟飞来的声音，曾思涵的雌虫一看雄虫有难，迎面冲上去挡住了白璟。
谷唯秋往树木丛生好隐蔽的地方跑，回头看两条缠斗的雌虫。
白璟冲撞的模样饱含杀意，仿佛周身点燃了烈火，凌厉的狠劲在面对比自己大的军雌时丝毫不逊色。
身形在林间穿梭，翅膀切断了刚长成的树，盯住他的眼眸，就像看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军雌被撞得摔进了灌木丛，两条雌虫互相扯住了对方的肩膀，身体轻盈的白璟被军雌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掀起的尘土呛得两条雄虫直咳嗽。
白璟倒在坑底喘息，脸被石子划出几道细小的伤口，眼前的军雌像无法突破的高墙，挡住了他的路。
昨夜他看着漆黑的窗户惴惴不安，“雄主”回来时气若游丝，说是被树林里的异星人袭击了。
抵着军雌海碗大的拳头，白璟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狠狠瞪向褐发的异星人。
“喂……”曾思涵试探道，“要么我让我的雌虫下手轻点。”
谷唯秋躲在树后，侧过脸看着在坑底挣扎的雌侍，淡淡地说：“不用。”
曾思涵一时语塞。
以她的观察，谷唯秋对白璟的感情绝对不简单，这态度，是要对白璟的死活听天由命了么。
“帮我联系齐路，”谷唯秋催促，“快点。”
普通的C级军雌很难在A级军雌手下占到便宜，白璟多次以伤害身体做代价升级，精神力不够合格，却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逮住敌人就不松手。让军雌手下留情，搞不好会扭转局面，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
在曾思涵的一声捂嘴惊呼中，白璟翻身挣脱束缚，抖落了身上的尘土。
军雌发出嘶吼，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树林中再次爆发出巨响，呼啸的虫刃碰撞，震得远处的驿站都在抖。
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军雌总要压白璟一头，却也奈何不了白璟。
驿站里的玩家刚起床，听到动静都跑出来了，齐路的大个子军雌来得最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曾思涵的军雌制住了白璟。
谷唯秋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雌侍，刚要走过去，凌迁拨开虫群，呵斥道：“放开他！”
玩家们都吃了一惊。
凌迁在替谷唯秋的雌虫说话？什么操作？
两条雄虫对上了视线，谷唯秋冷冷地看着凌迁，凌迁一副不和他计较的样子，只瞟他一眼，就向白璟走去。
白璟刚擡起头，一个耳光迎面打了过来。
啪的一声，白璟被打得偏过头，晃动的眼珠紧紧盯着雄虫，正要开口，反手又挨了一个耳光。
白璟的大脑混乱到几乎没有痛觉，睫毛垂着，怯生生地说：“……对不起，雄主。”
那一声雄主，算是让玩家们搞清状况了。
齐路冷声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把身份卡还回去！”
“我也只是拿走他的雌虫，又没耽误他靠脑子做任务。”凌迁扯着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擡手招呼白璟，“走了。”
军雌们都跟着凌迁的脚步向驿站返回，白璟耷拉着翅膀跟在最后。
被雄主训斥过的雌虫得不到团队的善待，之前跟踪到新兵训练场的那两条也走在后头。
白璟追得近了些，被几条前头的军雌用翅膀一撂，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