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
叮。
听到传送音,谷唯秋睁开了眼。
白色隔离服罩住全身,连脑袋也是全副武装,比保健院的还要厚重不少。
玩家们着装统一,观众的视角看去,像几个胖胖的雪人。
隔离服宽大蓬松,玩家只能透过防护镜看到队友的眼睛,幸亏雌虫们保留了原有的装束,没影响玩家们认清彼此。
白璟咽了口水,小心地确认雄虫的情绪。
谷唯秋的状态不似昨日轻松,全境开放只能保证npC无法袭击玩家,不代表玩家一定不会遇到危险。
直播间的人数在疯涨,他们最喜欢的修罗场到账了。
[哈哈哈,好戏来得猝不及防]
[来呀来呀,又到了押宝的时候了!]
[先赌点小的?]
[老规矩,【拼一把】还是【杀一个】?]
[拼一把]
[杀一个]
[杀一个]
[杀一个]
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团体赛六进五,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合作。
时间久了,老油条观众总结出了历代晋级玩家的两种选择:“拼一把”和“杀一个”。
拼一把,是指通过自身努力保证积分不掉出晋级名额。
杀一个,是指干掉多余的队友,直到能成功晋级。
谷唯秋深谙此道,他就是挑战赛有幸成为了被“杀一个”的倒霉鬼。
观众如此兴奋,是看到区域10[横贯山崖]提供了绝妙的条件:玩家们着装统一,最方便下手。
……
横贯山崖在边境的西北角,少有虫迹。
干枯的山峦连绵不断,隔绝山的两头,成了隐藏秘密的绝佳屏障。山脚下没有水泊,大风一吹黄沙弥漫,砂砾敲得防护镜啪嗒作响。
不远处有家驿站,破旧的红旗在阴风中飘摇,空气弥漫着怪异的味道。
驿站像是建造多年了,外表看上去像规模大些的客栈,木制的矮楼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楼群围成口字的形状,只留了一个入口。
夜半,驿站的楼群里没有任何声响。
窗户里点着火烛,路过的虫们都穿着厚重的衣服,黑影在玻璃上来回掠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袭上心头,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扫描了驿站。
【镇北驿站,早期流传下来的古建筑,表面上是为过路虫客提供干粮和茶水的旅店,实际肩负着军需六部秘密联络点的职责】
【它的情况少有虫知,因军部出现叛徒,已被异星人秘密占领】
【据传,驿站日夜鬼火不断,路过的虫客不敢停留,更没有虫能混入其中一探究竟】
……
谷唯秋盯着玻璃窗的黑影。
最初来到横贯山崖的那位玩家,一定接到了混入驿站的任务。此刻他们身穿隔离服,和驿站里的黑影一模一样,是可以自由进入的。
谷唯秋跟着大部队向驿站里走,他的眼皮总在跳个不停。
坐在军雌肩头的曾思涵扭头问齐路:“横贯山崖死掉的玩家是哪个来着?”
齐路摇摇头。
十几条军雌在前头开路,凌迁走在队伍的中后段,笑着说:“是个s级的讨厌鬼,早看他不顺眼,死了也是活该。”
“哦——,我想起来了。”曾思涵托着下巴嘻嘻笑道,“当初你们的军雌打了一架来着,要是他还活着,你不一定是积分第一哦。”
凌迁瞪了曾思涵一眼,正要说点什么,木楼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幽幽敞开的门里,深不见尽头。
身穿防护服的雌虫托着鬼火似的烛台,“回来了就快进来,别在外头引虫注意。”
“……”
玩家们心照不宣地顺从npC的邀请,鱼贯地进了驿站。
“我们的时间不多,得尽快收集线索。”程淼说。
齐路将烛台凑近钉在木柱的示意图,“还好驿站不算大,这里的主线任务应该是找出异星人占领驿站的原因。”
“定个小目标吧。”吴隐知帮忙打光,“明天太阳升起前触发主线任务。”
正当玩家们思索该去哪里,队伍外头的谷唯秋打了个呵欠。
“抱歉,我刚从上一个地图回来,想去休息一会儿。”
凌迁拧着眉头回身看他,“难道只有你是刚回来么。触发不了主线任务,过了明天就等着一起去死吧。”
白璟拉了一下雄虫的手臂,轻轻摇头。
懒惰是雄虫的秉性,他的雄主比一般的雄虫还要懒些。
“怎么,哑巴了?”凌迁问。
谷唯秋耷拉着眼皮,解开隔离服的拉链拿出一张宣纸打开,上面布满了诡异的紫色斑点。
“镇北驿站的位置是虫皇命令卡门透露的,异星人占领这里,是为了秘密培育一种叫魔伞的菌菇。”
叮。【系统提示:团队已触发主线任务“寻找魔伞之母”】
【请玩家在镇北驿站的迷宫里寻找繁殖魔伞用的母株,任务完成后,“横贯山崖”的终极情报可切换至公开状态】
【本任务积分奖励:20000】
……
烛火的小苗在昏暗的空间里摇晃。
齐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其余玩家们微微张着嘴,谁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那你就好好找吧。”谷唯秋把宣纸放在凌迁手中,“我去睡觉了。”
白璟正在犹豫要不要留下,雄虫拉着他的手臂向楼梯口走。
“你陪我去睡觉。”
……
驿站的客房条件比训练营和保健院简陋,房间狭小只够放一架单虫床,拍两下还能浮起呛鼻子的灰尘。
白璟捂住口鼻用鸡毛掸子打扫床板,从木制的橱子里取出毛毯。
偷瞄雄虫时,雄虫在专注地解开密不透风的隔离服。
“收拾好了,雄主。”
谷唯秋看着脱下的隔离服,感觉自己像一条脱壳的龙虾。
隔离服的立体感不错,脱下来后还维持着蓬松的形状,他把衣服放在床上盖好毯子,无意中一回头,白璟就在身后不远处,红着脸。
可惜他还有事要做,不然抱着白璟睡觉也挺惬意的。
“我要出去一趟。”谷唯秋解下通讯器递给白璟,“你留在这里替我应付,要是有虫找我,就说我睡了。”
“好。”白璟顺从地点头。
谷唯秋走到门口,见跟着送自己的白璟孤零零的,低头在白璟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趁夜离开驿站,谷唯秋回头看到玻璃窗映着队友们忙碌的身影。
通讯器放在客房,不用担心被定位。
谷唯秋回忆着进驿站前的怪异味道,向树林深处走去。
黑夜的树林宁静又恐怖,猫头鹰的叫声回荡在幽谷,长到小腿高的杂草在风中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顺着怪异味道的来源走了几百米,临近山坡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堆了数十具残骸。
森白露骨的手脚伸着,远看像插在生日蛋糕上的白蜡烛。
谷唯秋掰断一根树枝,捂着鼻子在尸体堆里翻找。
死亡的大都是来驿站的军雄军雌,还有路过的旅客,他们对于驿站被占领的事毫不知情,莫名成了冤死鬼。
十分钟后,谷唯秋找到了一具特别的尸体。
精神力s的雄虫玩家刚进本就死了,让人没法不在意。现在看来,混进驿站的难度不比其他区域高,他想不到这倒霉玩家遭遇了什么状况。
树枝丢在一旁,谷唯秋蹲下身,在尸体的口袋里摸索起来。
倒霉玩家死得过于凄惨,手脚被扎了竹签,眼球被挖掉一颗,铁钉从鼻子里插进了颅内。
这般死法,像是经历了审问犯人的流程。
叮。
谷唯秋在布满污渍和血迹的通讯器上按了几下。
通讯器再次接触到玩家的体温,系统很快恢复了。他连按几下,直奔任务栏的界面。
滴滴滴……
滴滴滴……
不等谷唯秋打开,已有数十次消息提醒涌入了主界面。
密密麻麻的系统催促映入眼帘,写的都是“请玩家尽快xxxx”,消息更新的速度快到眼球跟不上,每一条都在催。
翻遍所有的消息,没有主线任务触发的讯息。
谷唯秋愣了几秒。
原以为玩家是死于某个棘手的任务,如今看来,是根本没来得及开启第一个任务就死了。
一股凉飕飕的感觉爬上脊背,谷唯秋眯起眼,摸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换做别人,一定以为是单纯的通关失败。
可谷唯秋明白这里的水深不见底:他在第二战地保健院也曾被系统催促过快些进入孕雌的疗养室。后来,和齐路的通话让他确认了每个区域的任务有潜在关联。
系统不曾对任务规定完成时间,但也不允许哪个玩家的进度过于缓慢。
就像齐路完成了制造假肢的任务后麦啤斯就会出现在保健院一样,关联区域的玩家A一旦完成任务,玩家B所在的区域就会自动进入下一剧情。
谷唯秋抚摸着受苦的心脏。
这根本不是意外的任务失败,是某个关联区域的玩家把任务进度瞬间拉满,导致了横贯山崖的玩家任务迅速堆积。
倒霉的玩家焦头烂额地做任务,可任务越堆越多,剧情点又从未停下,最后彻底错过混进驿站的节点,被自动认定成了可疑分子。
这简直就是令人发指的恶趣味。
事情的可怕之处不光在于有人能瞬间拉满任务进度,各区域的任务关联是他到了保健院剧情迫近中期才知道的事,竟然有人在进本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利用剧情点进度虐杀了其他玩家。
说好的复活赛选手呢,这波操作少说也是决赛圈水平了。
谷唯秋看着手里的通讯器,受到冲击的大脑勉强转了两下,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死去玩家的通讯器打开后,他所在的位置就——
他刚要回身,脑后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树影婆娑,来人穿着雪白的隔离服,丢掉木棍弯身看他,那身形,弯出了圆滑又诡异的弧度。
谷唯秋趴在地上,眩晕感阵阵袭来,只感觉冰凉的手伸进了上衣。
清丽的月光映着镀金的卡片,那人把它举到和视线齐平,轻轻念道:“兰斯特·戈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