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上）
九十八
「怜梦，早安！」一把精神奕奕的声音从偏厅大门处响起来，司怜梦应声擡起头来，便看见两个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前一丈处，灿烂的阳光被她们的身影挡住，只看见她们朦胧的剪影，皆是长发纤瘦，极为动人。
其实……她们两人还挺相配吧？牧霜灵之前好像还挺喜欢尹依依的，可是尹依依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们现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
司怜梦细细去想，不禁又吓了一跳，对啊，牧霜灵很久之前已经常常去找尹依依，该不会那时候已经在追求她吧？终于牧霜灵软磨硬泡，把尹依依得到手，所以二人现在的感情才会这样好吧。
一直以来的好姐妹原来有喜欢的对象，但却从不告诉自己，自己甚至丝毫不察觉－－这牧霜灵的胆子真大！
亏自己一直把牧霜灵当作好姐妹对待，她竟然这样相待自己！
想到这里，司怜梦便心头火起，只是冷冷地看了牧霜灵一眼。
牧霜灵见司怜梦板着脸，心中也是不解，刚才明明是她涎着脸来找自己，现在怎么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换着是平日，牧霜灵一定也不会摆出好脸色，但此刻她跟尹依依在一起，心情好得像渗了蜂密，自是什么都不在意，只是笑盈盈地道：「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
我们？好一句「我们」！
司怜梦撇了撇嘴，便自顾自地把碗筷放好。
连尹依依也感到有点不妥，印象中司怜梦并不是这样无礼的人，昨夜她看见自己都会行礼的，现在怎么连礼都免了？虽然说尹依依并不拘泥于俗礼，可是司怜梦那副像要杀人的神情也实在太明显了。
牧霜灵坐在司怜梦的正对面，尹依依也跟着坐在牧霜灵身边。
铃芷连忙为三位小姐夫人添上香茶热粥，席间司怜梦都维持着这样一张脸。
但牧霜灵并没有放在心里，只道是哪个仆人不长眼惹怒了司大小姐而已，反而是频频跟尹依依送来媚眼，尹依依也是偷偷看着她，两女眉来眼去，自是逃不出对面那司怜梦的法眼。
真是……讨厌！
要知道牧霜灵和尹依依跟任何热恋中的情侣并无分别，恨不得天天都黏在一起，更别说她们刚刚是小别胜新婚，昨夜的抵死缠绵对她们而言哪里足够，所以现在才会当着司怜梦的面前互送秋波。
妳们到底看够了没有！
司怜梦终于忍不赘啪」一声放下筷子，但还是把那句话吞到肚子里，免得当着铃芷的面前会很尴尬，而且她也不打算当着尹依依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
「怎么了？食物不合胃口？」牧霜灵这才发现自己冷落了好友，关心地道，现在的她觉得世界很美好，所以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很好吃。」司怜梦瞪着牧霜灵一字字地道，然后便拿起筷子继续吃早膳。
牧霜灵无奈地向尹依依扁嘴，大约是因为自己来得太晚，把司大小姐给气急了吧。
「待会我们是不是去缘牵书院逛逛？如果妳不想我们去的话，我就带太子妃到别处逛逛了，难得太子给了她一天在京城里逗留。」牧霜灵主动引起话题。
司怜梦握着筷子的动作立即停顿下来，然后慢慢地擡头看着牧霜灵，再眯起眼睛。
对了！自己不是约了她们去缘牵书院吗？正好趁此机会观察一下她们两人的行径！
可是司怜梦也不是初经□□的小女孩，对于刚才牧霜灵和尹依依那眉来眼去的暧昧，她自是心里明白的，但还是想要再证实一下。
于是，三个弱质女流就此踏上了前往缘牵书院的旅程。
途中牧霜灵为了讨好尹依依，基本上完全选择性忘记了司怜梦，只要尹依依多看了一眼的东西，牧霜灵马上会慷慨地买下来，由小零食到金银珠宝，再到书法名画，再到名贵丝绸……
眼眸里流露的是一种叫作宠爱的情感，是一些司怜梦看得懂但却不明白的感觉。
也许只有深陷于感情里的人才会明白的感受吧。
无论如何，由于牧霜灵那近乎烧钱的花钱方法，所以到达缘牵书院的时候，牧霜灵跟司怜梦已经满手东西，而尹依依当然是双手空空的，牧霜灵美其名为「不能让高贵的太子妃拿东西」，可是司怜梦心里却暗暗冷笑－－什么高贵的太子妃，妳就是宠爱自己的漂亮小情人吧！「妳对太子妃真好啊。」司怜梦阴阳怪气地道，牧霜灵却没有引以为忤，只是骄傲地笑道：「当然呢！」
尹依依似乎也感到牧霜灵实在对自己太好了，当下拉拉牧霜灵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下去，然后向司怜梦道：「司小姐，我们进缘牵书院吧。」
三人走进缘牵书院后，尹依依见前院里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走廊上纤尘未染，不禁微笑点点头以示赞赏。
牧霜灵连忙邀着功笑道：「是不是很漂亮呢？还是我跟怜梦一起打理的呢。」
司怜梦冷冷一笑并不说话，但还是充当向导的角色带着两女游了一遍缘牵书院，然后三女便来到大厅里坐下来。
「太子妃对这里有什么评价？」尹依依虽然神色和蔼，但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所以司怜梦还是很希望得到她的中肯评价，毕竟她跟自己并无交情，说出来的评价大约会是最客观的。
「很好……之前迎秋有向本宫提过此处，本宫对此很有兴趣，假若司小姐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本宫帮忙，不妨向本宫直言。」尹依依啜了一口茶，极为淡然地道，她会帮忙，第一是因为她本就很支持司怜梦的意见，第二是因为司怜梦是牧霜灵的好姐妹，讨好情人的闰中密友好让牧霜灵将来不要为难。
自己当真是个贤妻呢，以前还没有发现呢……想必是因为自己以往还没有真正当个一个妻子。
对于尹依依的诚恳，司怜梦明显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太子妃是以清高冷漠闻名于京城的，现在却对自己如此热心……
眼睛瞄向一旁笑吟吟看着尹依依的牧霜灵，司怜梦心中一凉，顿时明白了－－这尹依依对自己这么好，想必是因为牧霜灵吧。
还真的是爱屋及乌啊。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早日招生呢？」尹依依咳了咳又问道，谁叫这牧霜灵爱恋的目光实在太……明显呢？
司怜梦正色道：「我们现在需要找法子来作招徕，以吸引女子来这里学习。」
牧霜灵插嘴道：「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夫子，因为一般有才学的女子都是贵族出身，不愿意抛头露面出来当夫子。」
「哦……」尹依依点点头，可惜自己身边没什么有才学的女子，要不然都能找来帮助她们。
司怜梦沉吟着道：「还有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我们这缘牵书院的目标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可是大部份贫家父母都会主张自家女儿去下田劳作，或者是去城里当劳工，也不愿意把她们送到这里学习。」
尹依依道：「他们不愿意把女儿送入私塾，大约是因为要给钱吧，假若司小姐金钱来源充足，何不先免费教学？把名声弄好了，别人自会愿意把女儿送进来。」
前面说过，尹依依会对此事如斯重视，部份原因是因为牧霜灵也有份儿，另一部份的原因却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司怜梦的想法，想当年因为自己目不识丁，毫无见识，因为性别和贫穷关系而无缘去私塾读书，所以一辈子只能困在那种荒山野岭里，虽然说她有幸成为万人景仰的太子妃，但不少平凡女子还是跟自己一样，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逼甘心于平凡，可是谁知道她们并不是另一个鱼玄机或是薛涛呢？
如果缘牵书院能够办成，也许就会提供一个极佳的跳板让平凡女子活出自我，不会被逼一辈子躲在家里相夫教子。
可是现今却是男子当道的年代，女子读书是极为奢侈的事，大约只有像司怜梦这般的千金小姐才能负担得起，不止是因为开支，更多是因为贫穷人家宁愿把女儿用来工作嫁人，也不愿意她们读书识字，毕竟对于女人而言，读书识字有何用呢？与其花时间精力读书，倒不是下田劳作更佳。
但这却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司怜梦这才展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笑容，点点头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太子妃的想法跟我很像。」
老实说，虽然司怜梦对于牧霜灵乱来一事极为不满，但由于是牧霜灵先追求尹依依，所以司怜梦先入为主地认为尹依依于此事上是被动者，很有可能是一时被牧霜灵迷惑而已，因此对着尹依依还是挺友善的。
事实上，两人的关系虽然是牧霜灵主动追求，但最后作出告白的却是尹依依，此刻也是两情相悦的阶段，所以司怜梦未免有点错怪牧霜灵，把尹依依想得太好了，谁叫她毫不了解尹依依，却跟牧霜灵太熟悉呢？
自家娇妻当然与众不同！牧霜灵洋洋得意地道：「这是当然的，太子妃跟我是好朋友呢。」
何止是好朋友啊……在场另外两个女人发出同样的感叹。
「可是最重要是如何开头，我该怎样说服那些父母，好让他们愿意把女儿送入缘牵书院呢？」司怜梦认真地问道，这是她现在唯一的隐忧。
尹依依不禁语塞，她虽然对司怜梦的所为颇为欣赏，但本身却不是什么从商奇才，所以对于此事也实在毫无意见。
司怜梦见尹依依没有说话，也知道她想不出法子，因为此事实在是前无古人之事，大家根本没有前人例子作为借鉴，要凭空想出一些奇谋是有点难度。
「娘娘愿意支持我们就已经很好了。」司怜梦笑笑说道，今天总算发生了一件顺心的事。
「本宫真的觉得司小姐的想法很好，这些客气话就别再说了。」尹依依颔首道。
这个似乎有点欲盖弥彰啊。
假若司怜梦不知道牧霜灵和尹依依之间的那点事，她大约真的很感激尹依依的帮助，和感叹自家好姐妹总算结交了一个有权有势的朋友，但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对于尹依依的感激自是大打折扣，虽然还是很感谢，可是心知肚明这份热诚当中混杂了不少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