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上）
六十三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到底妳留在京城会招来什么灾难。」闻萧子龙皱眉道，若不是当初要闻萧盼蝶习武上战场，怎会闹出比武招亲这些丢脸的闹剧？
闻萧盼蝶垂下长剑，低头看着发着光的剑尖不语，她自是明白所谓灾难是什么意思－－假若没有战场上的试炼，使她变得温柔深沉，当年天真纯朴的自己岂能把对牧霜灵的情意藏于心底？这段禁忌的恋情注定为闻萧家招来灾难。
「我也不知道，不过爷爷既然这样说必定有原因的。」闻萧盼蝶素手一扬，长剑见脱手飞出，分毫不差地插在武器架里，她淡淡地道：「既然哥哥不想跟我过招，那我也唯有早点歇。」
翌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京城中央已经筑起三丈高台，以木桩支撑，高台四周皆有木栏杆，栏杆前半丈皆有红线划下，出红线者便是败者，假若男子为败者，那就必须乖乖离开，闻萧盼蝶为败者，那这男子就算是胜出了。
高台尽处是一座木阶，阶上放着一张金光闪闪的龙椅，牧彻明正坐在上面，托着头俯看京城繁华，两旁的座位坐着庄皇后和牧雨澄，因为牧霜灵在牧彻明面前求情，所以尹依依也能够出席，她当然坐在牧雨澄的另一边，至于四王爷等皇亲贵族则坐在擂台的左上方，而政要大臣就坐在擂台的右上方，当然，坐得最接近牧彻明的臣子自是闻萧兄妹。
闻萧盼蝶一袭白衣，如云秀发只是用白丝带绑成马尾系在脑后，连刘海都撩起来定好，愈发愈突显出她清秀的瓜子脸和明亮的美眸。
她正坐在闻萧子龙身边擦剑，对于身边所有人的窃窃私语皆是置若未闻，事实上她也知道大家到底在讨论什么，不都是在讨论她到底会否胜出吗？
闻萧盼蝶还在低头用心擦拭着她的长剑，那温柔的手势就像慈母在帮助她的孩儿洗澡，彷佛早已经超脱于三界之外。
牧霜灵坐在对面看着闻萧盼蝶，左瞧瞧，右瞧瞧，怎么她看起来这般冷静？倒像是今天比武招亲的不是她！
司怜梦则坐在闻萧子龙旁边，闻萧子龙的另一边就是闻萧盼蝶，她心里都在想，这盼蝶怎么好像对这事情根本不上心？万一待会轻敌，给个不知所谓的男子给击败了岂不是糟糕？
「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连闻萧子龙都忍不住低声问道。
「就算胜出，也不代表能成为妳的妹夫。」闻萧盼蝶淡淡一笑，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立下的条件。
闻萧子龙顿时语塞，他叹了口气，又道：「盼蝶，我劝妳这次还是选清楚了，难得皇上亲自为妳主持比武招亲，天下间顶尖的男儿大约都会聚在这里，假若这次错过，恐怕将来要寻个合意的也不容易。」
闻萧盼蝶把长剑插进剑鞘里，托着头向闻萧子龙浅笑道：「哥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正在此时，牧彻明向高大寿打了个眼色，高大寿会意，连忙高声道：「比武招亲即将开始，请大家各就各位！」
今天，卖菜的不卖菜，照顾小孩的不照顾小孩，行乞的不行乞，全都是为了围观这场将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比武招亲！
有当今圣上主持的比武招亲，恐怕当真是旷古绝今。
身为女主角的闻萧盼蝶静静地坐着，眼看着擂台下摩肩接踵，人头涌涌，倒像是举行什么庙会而不是比武招亲。
人，毕竟都是喜欢凑热闹。
牧彻明一站起来，本来吵杂的人群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数万双眼睛都聚焦在天子身上。
干咳一声，牧彻明抚掌道：「闻萧家二小姐乃是朕的爱将，现在刚好届适婚之龄，朕不想随便把她许配给富有人家，因为她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个有胆识勇气，曾经凭一箭夺下敌军将帅头颅，曾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只为追捕敌军残部，曾经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敌军首都的女中豪杰！这样的女子，朕不能任意许配之，必须找一个文武双全，而且能真心使她佩服的人中龙凤才可以，因此朕决定效法民间习俗，举办比武招亲，只要能击败闻萧二小姐，兼通过重重品德测试者，便能成为闻萧二小姐的乘龙快婿，而且获得与其身份相配的官位！」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是哗然，只是某些人依然心里暗忖：该不会是因为传说中勇猛无匹的闻萧二小姐长得跟夜叉无异，所以皇上才要出此下策吗？
要知道闻萧盼蝶的身份，总是让人联想到凶狠的母夜叉而非美娇娘。
似乎为了打消这些好事之徒的疑心，牧彻明又道：「请闻萧二小姐出来说几句话。」
说罢，在场众人立即四周搜索，想找出一个相貌跟男子无异的女子，或是索性找年轻男子，因为二小姐说不定是女扮男装的！
却见闻萧盼蝶盈盈站起来，朝大家裣衽一礼，柔然笑道：「小女闻萧盼蝶，还请诸位今天多多请教。」
此举引起的骚动比起刚才还要厉害，如果说刚才不过是惊讶，现在大家的反应就是震惊了！
传说中貌若无盐，甚至有说她下巴留须的闻萧盼蝶竟是这般一介弱质女流！
该不会皇上是来糊弄大家吧？牧彻明和闻萧盼蝶却也不打算辩解，反正实力就会说明一切。
骚动过后，牧彻明就坐下来，并吩咐高大寿快点开始比武招亲。
高大寿念出第一个上场男子的名字后，那男子便使出「鹤冲三式」跃上擂台，向闻萧盼蝶抱拳道：「二小姐，幸会！」
这男子的轻功在外人看来还是人模人样，但闻萧子龙却不禁托头，不欲再看，这样的轻功还敢抱得美人归？
「李公子，幸会。」闻萧盼蝶也没有耍出什么花样，一步步走到擂台的另一边，她没有留下什么三尺深的脚步，更没有使出神鬼莫测的轻功，似乎平凡得使大家有点失望。
闻萧盼蝶觉得用手中长剑对付眼前人，似乎辱没了她这柄青铜剑，但她也不想失礼，当下唯有一手按在剑鞘上，道：「李公子，请。」
「小生让姑娘三招。」李公子笑笑说道，他本是为着那万贯家财而来，也没想到闻萧二小姐竟是个美人儿，所以心里更是想尽快抱得美人归。
「为求公平，还是不要让来让去。」闻萧盼蝶摇头，免得别人说她胜之不武。
李公子见闻萧盼蝶拒绝也不恼怒，当下横剑当胸，朗声道：「二小姐，得罪了！」
说着，李公子便使出武当剑法－－原来他是武当弟子！
闻萧盼蝶淡淡一笑，也不见她的招式有何特别，只是抽剑往前一送，竟就直接到了李公子胸前。
没人看得出闻萧盼蝶的剑影，彷佛这柄剑已与她溶为一体，如同她的手一样灵便。
就这样的一剑，竟就破了李公子那套武当剑法背后的所有变幻后着。
李公子的第一式还没有使完，就感到胸前冷冽的剑尖，此剑的去势之快，手势之狠，竟是从未见过！
「承让。」闻萧盼蝶微笑道。
李公子面如死灰，自己的武功虽称不上绝世高手，但还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没想到这次连第一招都没有使完就败给这女子手下。
只见那本来还趾高气扬的李公子转眼间已经灰溜溜地跃下擂台，风吹起闻萧盼蝶的长长马尾，但见她衣袂翻飞，一身白衣胜雪，竟有几分谪仙落尘的意味。
基本上一整天闻萧盼蝶都是保持着这份衣履整洁，从容优雅的模样，至于其他的挑战者大多是磨拳擦掌地跳上来，灰头土脸地跳下去。
结果今天的比武招亲竟然把预期中更早结束，当高大寿把这事禀告给牧彻明时，牧彻明不禁看了看场中那如蝶飞舞的白衣倩影，她的对手决定以快打快，以狂风暴雨似的乱舞剑势把闻萧盼蝶困住，但见她在剑势中轻盈走动，如同在自家花园中般悠闲自在，终于她纤手一扬，长剑出鞘，便落在对手的颈边，时间把握得分毫不差，早一分会被他的剑挡住，晚一分就不能落在他的颈上。
牧彻明唯有苦笑道：「提早结束就罢了，反正还有两天，正好让二姑娘休息一下。」
其实闻萧盼蝶哪用得住休息？现在她精神奕奕得像刚刚起床，反观对手却被她击倒得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牧彻明想说前来挑战的都是废材，所以才打不过闻萧盼蝶，可是自他发现某些挑战者竟是少年得意的当朝猛将，他的额上的汗不禁涔涔而下－－他素有听闻战场神女之名，意指闻萧盼蝶单纯的外表和强悍的实力，以前只以为别人在夸张，今天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老实说，闻萧盼蝶长得跟倾城倾国扯不上关系，但其清秀的容颜跟高强的武功相比起来，别人自不免发现当中的强烈对比，所以愈发愈觉得她的容颜也是与众不同的美丽，因此才有神女之誉，而这女孩子正把场中的挑战者打得落花流水。
待最后一个挑战者都下去后，高大寿就高声道：「今天到此为止！请明天的挑战者早点来！」
场中闻萧盼蝶飘飘若仙，彷佛要随风而去，场下众人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女子当真是与众不同－－开始时大家还在以为牧彻明糊弄大家，但闻萧盼蝶用一身好武功证明相貌与武功并没有直接关系。
「今天还要谢谢大家的多多承让。」虽胜不骄，闻萧盼蝶依然带着那温柔有礼的微笑，使不论是落败的挑战者，还是凑热闹的老百姓都无法对她生出厌恶之情。
牧霜灵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之前司怜梦被劫一事中，她就见识过闻萧盼蝶那一身使人闻风丧胆的好武功，但今天再多看几遍，就愈是崇拜这身手不凡的女子。
司怜梦则是淡定地心想，这下子盼蝶不用怕被逼婚了。
闻萧子龙却在摇头，这年头的男子武功愈来愈不齐了，唉，假若要把盼蝶许配给这些男人，自己还不让呢。
闻萧盼蝶本以为会有些难度，没想到今天来的全都是草包，她甚至在想明天应不应以空手应战，但这样却显得太狂傲了，唯有放弃这种想法。
牧霜灵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当下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尹依依正眯起一双美眸盯着自己，她回过神来，马上就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趁着人潮散去之际，挤到牧彻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