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下）
正所谓「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闻萧子龙自是有法子对付闻萧盼蝶。
于是，翌日闻萧子龙便偷偷相约牧霜灵和司怜梦至天香楼见面，并嘱咐她们千万别把这事告诉闻萧盼蝶。
牧霜灵和司怜梦都是好奇心极盛的人，当下自是应约。
点过菜后，司怜梦就急不及待问道：「你有什么事急着找我们？」
堂堂镇国大将军找两个千金小姐已经奇怪，更别说竟然要隐瞒着闻萧盼蝶！这一定是惊天的大事！
「妳冷静一下，口水都喷到子龙哥脸上了。」牧霜灵相对而言倒是冷静，她近日有爱情的滋润，对于尹依依以外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面对司怜梦热情似火的反应，闻萧子龙倒是有点愧疚－－因为他自觉接下来要说的事似乎不太重要，恐怕会令司怜梦失望。
刚好店小二把一碟煎饺放上来，司怜梦直接夹起一块蒸饺塞到牧霜灵嘴里，瞧也没有瞧她一眼，然后眨眨眼睛向闻萧子龙道：「快点说吧。」
牧霜灵的神色顿时变了，她唯有狠狠咬一口煎饺，把那煎饺当作是司怜梦。
「其实是关于……咳咳，盼蝶的婚事。」一个大男人竟要在两个年轻少女面前提及自家妹妹的婚事，这事情的确是有点尴尬。
「盼蝶的婚事？」牧霜灵嘴里咬了一半的煎饺应声掉到碗里。
司怜梦也愕住了。
「对啊……嗯，有什么不妥？」闻萧子龙看了看牧霜灵，再看了看司怜梦，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道。
「盼蝶要嫁人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过？」司怜梦明显对于上次醉后的胡言乱语没印象，可是闻萧盼蝶对于嫁人那消极冷淡的态度却深印在牧霜灵脑海里，所以立即反问。
「不是她要嫁人，而是我正在为她找个如意郎君。」
司怜梦不满地道：「为何要特意去找？你有没有问过盼蝶的意见？」
「她倒是不在意。」
这是因为闻萧盼蝶明知闻萧子龙不会得出一个有用的结果。
闻萧子龙自是从司先召口中听从司怜梦对于嫁人的理论，所以不敢硬碰，只是道：「怜梦妳对女子书院有兴趣，志不在嫁人生子，但盼蝶却不一样。」
「不如让我问你一句吧，你觉得女子嫁人是为什么呢？」司怜梦坐直身子问道。
「为夫家传宗接代，为自己找个依靠。」闻萧子龙回答得毫不含糊。
「为夫家传宗接代是夫家的事，至于为自己找依靠……你觉得依盼蝶的身份地位，还需要依靠吗？」司怜梦顿了顿，道：「如果说婚姻是两方面交易的事，女子用为夫家传宗接代来换来依靠，既然盼蝶能自力更生，甚至能活得比大部份人好，为何她需要义务地替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男人传宗接代？因为她根本不要任何人给她依靠。」
闻萧子龙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理论，竟然被司怜梦问得愕住了。
「可是盼蝶只是没有找到心仪的人……」
「那就慢慢问啊，千里姻缘一线牵，要遇到的总会遇到的，你光是着急都没用。」司怜梦似乎想起一些事情，又道：「假若遇不到，那只能说老天爷没有为盼蝶创造一个伴侣，那也只能作罢。」
饶是闻萧子龙见多识广，听到司怜梦这番理论都不禁给唬住了－－司丞相果然说得没错，他的女儿果然是妙语连珠。
「其实我前来是为了问一件事。」闻萧子龙不敢再跟司怜梦争辩，他擅长用拳头说话，却不擅长用嘴巴反击。
「请说。」牧霜灵和司怜梦坐在一起，闻萧子龙则坐在二人对面，此时牧霜灵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暗暗揑了揑司怜梦的大腿一下，暗示她别再乱说话。
司怜梦飞快地瞪了牧霜灵一眼，但还是知趣地不说话，毕竟开罪闻萧子龙就等于跟闻萧盼蝶作对，二人并不想因此影响姐妹情。
闻萧子龙喝了口茶定神，然后才道：「你们是盼蝶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问你们可知道盼蝶有什么心仪的对象？要知道我是男人，盼蝶喜欢了别人也许会不好意思跟我说，但大约会跟妳们分享吧。」
牧霜灵和司怜梦相视一眼，同时摇摇头，她们心里都各自藏着一个人，却不知道闻萧盼蝶心里藏着什么人。
「盼蝶看起来就像一个从不会对别人动心的人。」司怜梦抱怨道，这闻萧盼蝶对着貌比潘安的美男子，跟对着横街窄巷里的老乞丐都是这副模样－－斯文有礼，温柔乖巧。
牧霜灵问道：「军中这么多男人，说不定会有盼蝶锺情的对象。」
因为京城里的男子都是只会喝茶遛鸟的贵公子，平日一阵风吹来彷佛都要被吹走，这般柔弱的男子怎会适合武功高强的闻萧盼蝶呢？也许同样武艺高强，雄纠纠的男子方才能使闻萧盼蝶为之折服。
「没有，我跟盼蝶生活在同一个军营三年，从未见过她有对着谁特别。」闻萧盼蝶对每个人都很好，但都是一视同仁。
牧霜灵安慰道：「子龙哥你别担心，说不定真的如怜梦所言，盼蝶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合她心意的男子而已。」
这场见面就这样不欢而散，但闻萧子龙可没有这么容易就放弃。
闻萧子龙回家想了又想，就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
那司怜梦歪理连篇，闻萧盼蝶跟她交好，自是被她的怪论感染，怪不得最后会成这样子，交友不慎真是累人啊。
无论如何，在这年代十七岁还嫁人就表示自家闰女不受欢迎，虽然牧霜灵和司怜梦都是这年纪，但她们可不一样，牧霜灵是皇亲国戚，而司怜梦则是着名的高傲才女，凡夫俗子她是看不上眼的，闻萧子龙可不能让闻萧盼蝶步她这两位姐妹的后尘。
试想想，皇贵妃才十八岁已经是闻名天下的燕朝第一宠妃，太子妃才十七岁已经跟太子殿下育有两个孩子－－闻萧盼蝶就应该跟她们一样！
老实说，闻萧子龙对于当年逼闻萧盼蝶习武上战场一事一直心有愧疚，也认为闻萧盼蝶不想嫁人跟这战场离不开关系，为了弥补这遗憾，他决心为闻萧盼蝶觅个如意郎君。
至于什么静待如意郎君－－世上没这么多爱情神话，成亲这回事还是要自己主动出击才对，要不然媒婆要来干什么？
藏玉宫已成尹依依和牧霜灵的幽会之地，只是二人之中总要有一人翻墙而来，有时候会弄得颇为狼狈。
这天二人并肩坐在藏玉殿里最高的一层里聊天，牧霜灵靠着墙壁，仰头看着窗外的白云，摇头道：「有时候真的会恨自己身为女子。」
「何出此言？」尹依依问道，这些天来她也渐渐习惯跟牧霜灵相处，其实二人一动一静，一冷一热，相处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牧霜灵把跟闻萧子龙见面的始末说出来，听罢，尹依依托头想了想，道：「我倒是同意司小姐的看法。」
「我也是。」牧霜灵急急地道：「可是连盼蝶这种非同寻常的女子都不能躲过被逼婚的命运。」
司怜梦和尹依依其实挺相似，她们都是很高傲的人，但尹依依被生活逼着要妥协，司怜梦则因为身为丞相千金能避过妥协的命运。
「依闻萧二小姐的武功而言，她要不成亲其实不难啊，正如妳所说，根本没人敢娶她回家，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尹依依不想鼓动牧霜灵不成亲，毕竟依这丫头痴心的性子，假若一直维持着这段秘密恋情，她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把它暴露出天光之下，如果让她乖乖成亲，说不定还能在这感情藏于二人之间。
况且女子成亲乃是天道，也许以前的尹依依会对这言论闻之嗤鼻，但现在的她虽然同意司怜梦的想法，心里却明白这毕竟是幻想。
女人，毕竟都是有个依靠。
当下尹依依又道：「霜灵妳怎么看？」
「我不想成亲……嘻，我有妳啊。」牧霜灵傻傻地笑道，她明显没怎么想到这事情的可行性。
「那么多女子跟自己不爱的男人成亲，日子还过得好好的，其实成亲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牧霜灵柳眉一挑，道：「你刚才不是还同意怜梦的看法吗？」
「同意司小姐是一回事，可是现实中又有多少女人能做到像闻萧二小姐般超凡脱俗呢？大部份女人不都要找个依靠嘛。」尹依依循循善诱地道。
牧霜灵想了想，突然反问道：「你喜欢太子吗？」
尹依依一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会跟妳在一起。」尹依依摇头，如果真心喜欢牧雨澄，何用筹思该如何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所以刚极必折，自己刚入宫时那倔强高傲的性子已经注定自己跟牧雨澄不会有好结局。
牧霜灵之前以为牧雨澄和尹依依情深不渝，但自跟尹依依在一起之后方才发现二人貌合神离，此时当然是早就料到尹依依的答案，当下道：「跟太子在一起，妳快乐吗？」
快乐？
「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哪有快乐可言。」尹依依淡然道。
「这就对了，妳已经身受这种所托非人的痛苦，难道要盼蝶都跟妳一样吗？」牧霜灵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在侮辱尹依依，立即就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太子这种人中龙凤也未必能使女子快乐，更别说一般男人。」
尹依依心里有点不满，现在到底是谁比较重要？
她冷冷地道：「现在我跟妳在一起，妳怎么老是想起其他人？妳倒不如回去找闻萧二小姐开解她吧。」
牧霜灵吐了吐吞头，知道自己惹怒这醋坛子了，当下把头放在她的尹依依的玉颈边蹭蹭，轻声道：「是我不好嘛………原谅我一次，保证以后只跟妳聊些妳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