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下）
离开春碎宫后，尹依依却不是直接回奉天宫。
尹依依以最快的速度抄小径跑到藏玉宫里，而且她不能从藏玉宫的正门进去，免得牧雨澄的线眼发现她去藏玉宫－－
其实太子妃去藏玉宫不是惊奇的事，但如果牧霜灵早就在那边等她呢？
尹依依不能让牧雨澄知道自己跟牧霜灵还有交情。
一身繁复的长裙实在不方便翻墙，尹依依唯有冒着寒冷把斗篷和长袍脱下来，先抛到对面墙里，然后两手扯着枯藤爬到树上。
要知道尹依依在乡野长大，爬树捉鱼这些事情自然是常做的，但在这种寒冷天气爬树倒是第一次。
幸亏她的爬树工夫总算没怎么退步，虽然双手快冻僵了，但尹依依咬紧牙关把这些痛楚忍下来，无声无息地爬到墙边的树上，一个轻巧翻身便来到墙边，沿着另一边的树干滑下到藏玉宫的后院。
尹依依拾起被丢到雪地上的斗篷和长袍，稍稍拨走上面的枯叶霜雪后便穿起它们，然后往藏玉宫的大殿赶去。
来到藏玉殿里，只见牧霜灵已经在等着，她靠在上次找出《红颜乱．上卷》的书柜旁，一手翻着书，一手拢着云鬓，站姿极为随意，一脚站在地上，另一脚则稍稍屈起来，脚尖点着地面，晨光透过琉璃瓦洒进来，刚好落在她的脸上，清晰得脸上绒毛也根根可数。
被尹依依开门的声音惊醒，牧霜灵扬首笑道：「妳来了。」
「嗯。」彷佛被牧霜灵如此阳光的笑容感染，尹依依也忘了自己刚才跟水碧音商讨的事。
如果没有外在的一切，其实跟牧霜灵相知相守也会是件幸福的事吧。
可惜我是太子妃，妳是迎秋郡主，这就注定相知相守不能成真。
牧霜灵现在不方便去奉天宫看尹依依，所以她们唯有约在藏玉宫里见面，而且不能两人一起出现，免得让牧雨澄的线眼发现。
「妳等了好久？」不知道是因为晨光还是什么原故，尹依依平日冰凉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是暖洋洋的。
「才一会儿啦。」牧霜灵一蹦一跳地跑上前，拉着尹依依的手，却发现她的斗篷湿漉漉的，倒像是她刚刚穿着斗篷在雪地上滚了一圈，当下皱皱眉问道：「妳的衣服怎么这么湿？」
「外面雪大。」尹依依敷衍道，其实外面根本没雪。
湿衣服穿在身上也是不舒服，尹依依当下又把斗篷和长袍脱下来，放在一旁的书柜上风干，里面的一身修腰长裙突显出她纤细的腰肢。
牧霜灵瞧了尹依依的纤腰一眼，脸就红得像苹果一样，急急地转过脸来。
真的不应该每夜都看《红颜乱》，偏生却按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是最近好不容易才跟尹依依在一起，翻这些书翻得更是勤奋，夜里的梦也愈来愈清晰……
尹依依把牧霜灵的反应看在眼内，又想起水碧音刚才叮嘱的话，心里只道牧霜灵是害羞而已，没想到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小郡主竟已无师自通，成了风月场老手。
「郡主……」尹依依沉吟着。
「还叫我郡主？」既然关系已经拉近了，牧霜灵也免去了自称。
尹依依擡眸，对上牧霜灵闪亮的明眸，会意地道：「霜灵。」
牧霜灵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方才等到尹依依这句「霜灵」，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
「妳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不知何时，牧霜灵的眼里已是泪光闪烁。
「妳别哭。」尹依依自是明白牧霜灵的意思，当下轻轻一叹，便上前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牧霜灵一把抓着尹依依伸过来的手，凝眸里藏着千言万语。
被这样欲语还休的美眸凝视着，尹依依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加速，要知道她虽然早已嫁人生子，但却从未经历过真正动情的感受。
「依依……我……」牧霜灵欲言又止，彷佛突然发现在这些时间都是无声胜有声，自己何必再说废话呢？
当下把尹依依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抚摸着尹依依修长的手指，一根丶两根……
最后，把尹依依的食指含在嘴里，嘴里的唾液濡湿了她的食指，温暖而缠绵。
牧霜灵深邃的眼神依然不放过尹依依，彷佛要看进她的内心。
香舌轻舔着尹依依的食指，舌尖温软，如同灵蛇搔着她的感觉。
尹依依轻呼一声，酥麻的感觉自指尖直传到心底深处。
她的娇躯不禁一软，牧霜灵顺势把尹依依压到书柜边。
呼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粗重。牧霜灵一手握着尹依依的手，五指伸出跟她的五指扣紧，另一手则轻抚着尹依依的云鬓。
指尖顺着云鬓滑下去，终于拉到尹依依尖细的下巴。
紧紧地握着尹依依的下巴，强逼她面对着自己，二人明明身高相若，但此时牧霜灵却当了强势的一方。
尹依依不禁轻轻张开嘴，牧霜灵俯身下去含着她的樱唇，香舌交缠，抵死方休。
牧霜灵其实是天才，或者该这样说，她本就很聪明，但平日总是懒得学习，所以文学造诣远远不及司怜梦，可是用心起来却是谁都比不上，实际上她早就把那本《红颜乱》烂记于心，梦里也不知充演绎过多少遍，所以此时一切的动作皆是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尹依依的嘴里不禁逸出一声低吟，牧霜灵勾唇一笑，手悄悄移离她的下巴，往尹依依的衣襟里滑去。
如同在梦中般自然……
「霜灵……」尹依依轻声呼唤牧霜灵的名字，后者擡头却对上尹依依水汪汪的眼眸，里面竟像是藏着泪水。
牧霜灵吓了一跳，在梦中尹依依从未哭过啊。
「怎么了？」什么欲望都给这泪水吓走了，牧霜灵连忙松手道：「妳不舒服吗？」
「我没事。」尹依依松了口气，刚才就是在一线之间，只要自己不开口，那些被视为禁忌的事情大约就会发生了。
「妳肯定要……我吗？」尹依依突地问道，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水碧音的话，亲密接触的确能想彼此的关系迈进一大步，但同时也加深了彼此的牵绊，将来要分开时就会更为难分难舍……
自己也罢，可是真的要牧霜灵为这段牵绊而伤透心吗？
「我做梦都想要妳。」牧霜灵轻笑，吻去尹依依脸上的泪水，事实上此言倒是非虚。
尹依依的眼眸变得迷离，她突然靠上前抱着牧霜灵，两手勾着脖子，把头深深地靠在她的肩膀里。
牧霜灵低头道：「妳暂时不习惯也没所谓，我会慢慢等的。」
尹依依感到双眼又有点湿润，其实她很少哭，但不知为何最近却变得如此多愁善感，牧霜灵的笑丶牧霜灵的温柔丶牧霜灵的细心……彷佛在自己心里生根。
放不开丶离不开，更割舍不下。
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都是春节，所以街上没什么店铺营业，所以待到正月十六，司怜梦就拉着牧霜灵和闻萧盼蝶去采购木材等物。
待买过木材后，又去了书斋选书，这样一来竟打发了一整天。
由于一切都将会由工人直接运送到选址里，所以三人就算逛了一整天，手里也没带着什么东西。
司怜梦一手挽着牧霜灵，一手挽着闻萧盼蝶，在青石板街道上步行着，此时积雪刚被扫走，露出青石板的墨绿色，更显得三女的绣花鞋颜色格外鲜艳，而街道众人都不禁打量着这三个长得如花似玉的美人。
「皇贵妃本来不是说要妳一起筹办这书院吗？现在皇贵妃被打入冷宫，妳肯定皇上还会支持妳吗？」牧霜灵不禁怀疑。
「皇上这些天以来没有下旨，所以我当作一切依旧啊。」想起皇贵妃，司怜梦不禁看了闻萧盼蝶，明显是在问入宫一事，闻萧盼蝶略一颔首，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君心难测，天知道什么时候皇上会收走妳的一切，所以妳还是趁早开店，然后做出一些好成绩，好让皇上继续支持妳。」牧霜灵提醒道。
「我正有此意，所以就依赖两位的相助。」司怜梦笑眯眯地道：「对了，妳们今夜有没有什么事做？」
牧霜灵和闻萧盼蝶都摇摇头。
「这就好了，一起到书院里陪我吃饭，顺度喝些酒吧，反正我闲着没事做。」司怜梦的兴致很好，说着就挣开二人往一旁的酒铺跑去。
牧霜灵和闻萧盼蝶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司怜梦向掌柜道：「掌柜，我要一酝屠苏酒。」
屠苏酒是正月初一喝的酒，但每年总会有些卖不完，在正月初一之后便会以低价出售，司怜梦自是知道，所以才会要屠苏酒。
「一酝？不会太多了吧？」牧霜灵吓了一跳，三个年轻少女喝得下这么多吗？她们可不是大秤分金，大秤分肉的江湖豪侠啊！
「有盼蝶在嘛，别担心。」司怜梦倒是轻松，她回头向闻萧盼蝶笑笑说道：「行军不是常常喝酒吗？盼蝶的酒量应该不错吧。」
「还好。」闻萧盼蝶颔首，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妳可别勉强。」牧霜灵拉了拉闻萧盼蝶的衣袖，万一喝得醉醺醺给人知道了再传进皇宫里，尹依依岂不是会知道？
牧霜灵不想让尹依依觉得自己是酒鬼，此刻二人关系尚未稳定，她实在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没事的，喝不完就丢了吧。」闻萧盼蝶安慰牧霜灵，事实上她的酒量惊人，区区一酝屠苏酒还不足以使她醉倒。
而且眼见司怜梦兴高采烈，二人也实在不想打扰她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