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上）
三十四
众人几乎是一涌而上，先冲进去的不是权倾天下的皇帝牧彻明，不是理应关系亲密的太子殿下牧雨澄，而是娇小玲珑的牧霜灵，只见她稍一弯下身子，「嗖」的一声就溜了进房间里。
闻萧盼蝶都想跟进去，但她毕竟理智冷静，细想之下自己虽为女子，进去没有不便，但关系跟太子妃并不密切，这样贸然闯进去恐怕有失礼仪，当下在门前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司怜梦和水碧音施施然地来到门的另一边，稍稍探头进去看个究竟。
房间里的血腥味浓厚，牧彻明和牧雨澄心里明了产房阴气极重，男子不该内进，所以也是直直地站在门前翘首而待。
果然，另一老宫女快步从里面走来，手里的襁褓里窝着两个小肉团－－不，应该说是今日的皇孙，明日的太子，将来的皇帝。
「两个？」牧彻明一怔，立即就变得笑不拢嘴。
当真是双喜临门！
老宫女眉开眼笑地道：「恭喜皇上太子，太子妃母子平安，为皇室添了两个小皇孙！」
饶是牧彻明平日再是淡定，此时也不禁握着一旁庄皇后的手，呵呵笑道：「朕一下子就有了两个皇孙！当真是天佑燕朝！」
牧雨澄一向都是温柔内敛，此时得见这双喜临门，情不自禁露出浅浅的微笑，擡头向老宫女问道：「谁人为兄？」
「这个。」老宫女指了指躺在左边的小婴孩，此时婴孩身上血迹未除，五官尚未张开，看起来委实难看，但在众人眼里，这两个孩子就像天赐珍宝一样，谁都夺不走。
「恭喜皇上晋升为皇爷爷了！」水碧音在庄皇后旁边笑着恭贺牧彻明，没想到这尹依依的肚子倒是争气，不但一索得男，而且是双胞胎，将来那皇后之位是坐得稳稳当当了，不但有牧彻明偏爱，还有这两个活宝护着，牧雨澄想废后也不得不花点心思。
「呵呵！都是先帝保估！先帝保估！」牧彻明乐呵呵地笑着，尹依依这小丫头果然没有使他失望，这弄璋之喜理应普天同庆才对！
此时，另一人也挤到牧彻明身边，笑嘻嘻地道：「我的外孙当真是开心果啊，连皇上见到他们都这般高兴！」
这人当然是传说中使尹依依几乎滑胎的尹先生。
但见尹先生伸指戮了戮其中一个婴孩的脸颊，老宫女哪里敢阻止他，毕竟这可是将来的国丈，当下唯有向牧雨澄打个眼色，这老家伙看起来半疯不癫的，会不会这一戮就戮出什么篓子出来。
牧雨澄不着声色地把老宫女手中的婴孩接过来，手势虽然不熟练，但总算勉强抱得稳，他向尹先生擡头笑道：「依依她想必等丈人等得久了，待宫女清理好里面污迹后，大家一起进去吧。」
尹先生对上自家女婿的微笑，这还是丈婿二人首次会面，尹先生眯起眼睛打量着牧雨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但看起来未免过于嬴弱温柔，恐怕管不住强势冷漠的尹依依啊……
牧雨澄在之前早就看够尹先生，此时面对这无礼的注视也是淡然处之，正当二人眼神交会之际，冷不防手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牧雨澄的双手一抖，婴孩几乎被摔到地上，他连忙把双臂收紧，向老宫女道：「快点进去清理吧，本王自会照看自己的孩儿。」
相比起外面的喜气洋洋，里面反而显得格外沉默。
牧霜灵一路跑到尹依依床边，但见宫女已经在清理一切，床上的尹依依玉容苍白，星眸半闭，香汗湿透青丝，随意地披散在床边，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依依……」牧霜灵脱口而出地呼唤着尹依依，美眸里不知何时已经泪盈于眶，这可是她最爱的女人啊，为何现在会搞成这样子？
尹依依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算不上绝美，却是自己最为感到安心的，平日总是天真灵动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泪痕满面，她的嘴角稍稍扬起，算不上是一个微笑，更多是为了表示自己还在生存，尹依依轻声道：「怎么哭了？」
「疼吗？疼吗？」牧霜灵握着尹依依的手问道。
「疼。」尹依依诚实地道，她刚才还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天知道原来自己肚子里不止装着一个男孩，使自己痛过一遍又要再痛一遍，如果现在让她看到牧雨澄，她不把这太子殿下揍得不能生育才怪，凭什么男人享受女人却在受痛？
牧霜灵不断地在流泪，此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停留在尹依依身边。
尹依依想挪动身子，却发现身子酸楚无比，下身传来的阵痛撕裂心肺，她轻咬银牙想要移动，一直注视着她的牧霜灵自是读懂她的动作，当下连忙按着她的手道：「妳身子还虚弱，别动。」
「汗水湿透床铺，躺起来不舒服。」尹依依紧蹙秀眉，自己现在汗湿重衣，简直有一种穿着衣服沐浴的感觉。「我马上命人换过新的床铺。」牧霜灵心里紧张，连自称都给忘了。
牧霜灵回头向身后侍候着的宫女打了个眼色，那宫女连忙出去准备簇新的床铺，尹依依在旁边看着牧霜灵的体贴，侧着头没有说话。
没想到在自己从最痛楚时刻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牧霜灵，这个把自己捧在掌心里的郡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重视自己，但这份心意毕竟是温暖的，人情冷暖的皇宫里，有这样一个人相伴左右，其实也不错吧。
「妳还有什么想要的？」牧霜灵重新紧握着尹依依的手，彷佛只有感受到手里的温暖，她才能确定眼前人是活着的。
牧霜灵从未这般害怕过，她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尹依依，永远失去这个使自己一见倾心的人，刚才在门外听到那一阵阵的惨呼，就像一把钝刃在她的心灵上来回磨擦，使自己的心里同样血肉模糊，刹那间她突然痛恨这里的一切，她恨牧彻明把尹依依带到皇宫里，她恨牧雨澄跟尹依依成婚，她恨尹依依怀孕……
「我没事。」也许是经历过生死之劫，尹依依暂时都忘记了自称。
牧霜灵没有放松自己的手，她静静地凝视着尹依依的侧脸，直到尹依依忍不住问道：「妳看什么？」
「我……只想把妳好好记住。」牧霜灵动情地道：「我有多怕失去妳，就有多想把妳好好记住。」
「为什么要把我记住？」牧霜灵心中一凉，她以为尹依依又要说什么伤人的话，没想到尹依依只是道：「既然天天都看见我，何需特地用心记下我？」
「我想……记得更清楚。」牧霜灵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有多暧昧，此时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乃是女子，就算和尹依依再是亲密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为何要把我记清楚？」尹依依转头望着牧霜灵，难得她的眼神回复神气。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把你好好记住。
「因为妳长得好看。」牧霜灵苦笑道，有些话，还是藏在心底比较好。
尹依依已经把牧雨澄的儿子诞下来，两夫妻的关系理应会因为这事而更进一步吧，牧雨澄会更疼惜尹依依，尹依依也会更依靠牧雨澄吧，毕竟一个女人再是强势，骨子里还是希望有人疼爱的。
牧霜灵却没有想过自己在这段期间的所作所为，实在已经取代了牧雨澄作为丈夫应作的责任。
尹依依低头不语，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轻了一半，说来也对，那两个小孩儿总算出来了，现在肚子从鼓胀变为软绵绵的……
话说，本宫的孩子在哪儿？
「本宫的孩子呢？」没想到一看见牧霜灵倒是忘了这件天大的事，牧霜灵的地位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重要？
牧霜灵从浮想翩翩中回过神来，她回答道：「宫女把孩子抱出去了，大约是怕房里血腥味太重不好。」
事实上宫女早已经把这地方打扫得七七八八，只是那股血腥味毕竟是驱不走的，尹依依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当真是过河拆桥啊，自己这太子妃千辛万苦把龙种诞下来，没想到关心自己的只有这迎秋郡主！
「如果娘娘想见皇孙，迎秋可以抱他们进来。」
「嗯。」尹依依刚刚回答，就看见牧彻明抱着婴儿走进来，两边跟着庄皇后丶水碧音丶柳太后和牧雨澄。
「臣妾参见皇上丶太后娘娘……」尹依依和牧霜灵同时行礼，牧彻明立即摆手道：「免礼免礼，依依妳身子虚弱，就不要下床了。」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孙媳妇啊！
尹依依心里抗议，表面上还是平静地坐在床上，牧霜灵很体贴地软枕提起来垫着尹依依的背部。
「依依妳当真是为皇室立下大功，不但一索得男，而且是双胞胎！」庄皇后在旁边高兴地道，尹依依只是颔首，然后向牧彻明道：「请问臣妾可以看一下皇孙吗？」
「当然可以！」牧彻明把婴儿交给牧雨澄，牧雨澄知道父皇是想拉好自己跟尹依依的关系，当下干咳一声，走到尹依依床边，弯下身把双臂递给她面前，但见他臂弯里抱着那两个婴儿，五官尚未长开，自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模样。
真的……挺难看的。
尹依依有点无奈地想着，自己辛苦怀胎十月，就是为了诞下这两个肉团？想起来还真的有点不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