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下）
「怜梦对于屈原也略有研究。」司怜梦不动声色地道。
「不知道怜梦最为欣赏哪一篇呢？」
「公子先说。」司怜梦想先听刘少爷的答案。
「吾告堵敖，以不长。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刘少爷随口吟道。
司怜梦的秀眉一扬，嘴角难得稍稍翘起来。
这男子的口味倒是跟自己的很接近。
「怜梦都是极为欣赏天问，因为觉得屈原简直把怜梦想问的都问出来了，可恨现在依然没有人能解答屈原的难题，正如没有人能解决怜梦的难题。」司怜梦微微笑道。
「在下相信现今的学问一日千里，终有一天会有人能回答司小姐或是屈原的问题。」刘少爷回以一笑，司怜梦倒是觉得这人没这么面目可憎了。
「但愿承公子贵言。」
此时，几碟小菜已经上桌，司怜梦的目光扫过全部小茶－－没想到这都是自己喜欢的。
「是公子点菜吗？」司怜梦还以为是司先召临走之前为自己点菜。
「这些是在下喜欢的小菜，尤其是这天香楼的酱油鸡最为美味。」刘少爷把一块酱油鸡夹到司怜梦碗里，司怜梦的秀眉扬得更高，这酱油鸡是天香楼的招牌菜，自己每次来天香楼都必定要这酱油鸡，没想到刘少爷的口味倒是跟自己一样。
这也不足为奇，因为酱油鸡是天香楼的招牌菜，自是有极多仰慕者，自己跟刘少爷都是其中之一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道谢过后，司怜梦把油鸡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跟平日当着牧霜灵跟闻萧盼蝶面前那副一脚搁在椅上，大口吃肉的粗鲁模样截然相反。
二人静静吃饭，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
司怜梦放下碗筷时，刘少爷也快将完成他的这一顿，当下把碗筷放到一旁，道：「不知道司小姐除了喜欢吟诗作对，还有什么兴趣呢？」
「跟朋友聊天。」司怜梦很坦白地道，这兴趣说起来倒是天经地义，不过聊的大多是是非非，然后在好姐妹面前捧腹大笑，并不符合她这清高的美好形象。
当然，司怜梦是不会自毁形象，当下话只说了一半。
「在下也喜欢跟好友茶聚……」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刘少爷把司怜梦送到丞相府前便告辞离开，竟然没有主动要求进来喝茶，这倒是特别，要知道凡间男子恨不得成为司丞相的东床快婿，一到丞相府前就会百般暗示要司怜梦带他们进去，司怜梦多半都是请他们进去喝茶，心里对他们的印象却是大打折扣，没想到此人倒是特别。
眼见司怜梦目送刘少爷离开，一旁的婢女不禁问道：「小姐可是喜欢这人？」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他有趣。」司怜梦淡淡地道，没想到一人却从刘少爷消失的方向往她走来，步履极为急促，倒像是给人在背后追杀。
「盼蝶？」司怜梦一怔，平日闻萧盼蝶都是很淡定的，现在却是一副大火烧到后院似的模样。
「怜梦，我有事要找妳。」眨眼间闻萧盼蝶已经从两丈之外来到司怜梦面前，轻功果然好用啊。
司怜梦还来不及反应，闻萧盼蝶已经把她推进司府里。
来到司怜梦的闰房里坐好，作为主人的司怜梦为二人泡了壶茶，再把茶斟好之后，就睁大眼睛等着闻萧盼蝶说话。
没想到闻萧盼蝶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妳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吗？刚才这般着急，为何现在却不说话呢？」司怜梦实在无奈，今天怎么大家都这般奇怪呢？
「此事难以启齿。」闻萧盼蝶只是感到下唇里弥漫的都是水碧音的口红香气，使她心乱如麻。
「对了，这套衣服不像是妳的衣服啊。」司怜梦刚才就发觉闻萧盼蝶看起来有点不妥，现在终于想到了，她从未见过闻萧盼蝶穿这套橘色云锦裙，如此优雅却繁复的长裙，自命一介武夫的闻萧盼蝶素来是驾驭不来的。
闻萧盼蝶这才想起水碧音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连脸上的妆容都没有卸下就来找司怜梦，这下子恐怕是惹她起疑了，当下唯有讷讷地道：「新买的。」
「这妆容画得好生精致。」司怜梦挑眉道，伸出纤纤玉指轻抚着闻萧盼蝶嫣红的双唇，着魔似地道：「这口红的颜色好美，很适合妳。」
闻萧盼蝶几乎要弹开一丈远，这司怜梦好碰不碰，偏生要碰自己的双唇！
「而且，唇瓣有些肿起来了。」司怜梦不怀好意地道，认识了这么多年，好友的双唇是什么厚度她还会不知道吗？
「特地买了新裙子，画了妆容，双唇都肿起来了……」司怜梦一个俐落的翻身坐在桌上，食指按在闻萧盼蝶的鼻尖上，凑近着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妳是不是跟什么野男人幽会！」
闻萧盼蝶脸上一红，良久良久方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可是一个女人呢！
到了现在闻萧盼蝶还是觉得自己在作梦，为什么堂堂皇贵妃会突然吻了她？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皇贵妃存在戏弄，那为何她要亲吻自己？
这般柔软缠绵的亲吻，如同层层情丝把自己的芳心缠绕着，使自己看不清前路方向，更看不清水碧音的真正想法。
自己是一个女子啊！纵使自己征战沙场三年，可是自己是女子，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既然如此，为什么皇贵妃还要这样做？
为什么？
闻萧盼蝶心乱如麻，她想说服自己那一切只是幻觉，可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唇上的温热彷佛尚存，水碧音那抹魅惑的笑容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生了根，谁都拔不走。
刚才水碧音松开自己后，闻萧盼蝶就立即跳起来夺门而逃，途中给这双绣花鞋害得摔倒好几遍，但她顾不得这么多，只想离雅秀宫远远的。
闻萧盼蝶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被逼疯的，所以她必须找人倾诉，偏生这事是万万不能告诉闻萧子龙的，牧霜灵还在奉天宫陪伴尹依依，而自己更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一直爱慕的对象，所以最后只剩下司怜梦一人能够寻找。
「什么不知道？妳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骗鬼啊？」司怜梦盘膝坐在桌子上，双手抱胸俯身盯着闻萧盼蝶，务求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强吻了我……」闻萧盼蝶害臊得快要找地洞钻进去了。
「强吻？他还有没有对妳做什么事情？」司怜梦吓了一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给人骗去清白的，没想到闻萧盼蝶在看到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后，竟然还会重蹈旧辙。
自己早就应该在闻萧盼蝶问自己如何赶走男人时，跟她说直接把不喜欢的男人阉掉好了，反正没有人敢找闻萧盼蝶麻烦。
现在看闻萧盼蝶的样子，似乎是堕入情网了。
想起好友极有可能步自己后尘，司怜梦连忙抓着闻萧盼蝶的肩膀道：「回答我！」
「没有……」可是这样的一吻已经使自己意乱情迷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水碧音的倩影，挥之不去。
「真的没有？」当初自己就是这样傻傻地爱上那男子的，司怜梦不能任由好友堕进去的！
闻萧盼蝶很坚决地摇摇头，假若水碧音刚才想要再做什么，她是真的会反抗。
很明显水碧音拿揑到闻萧盼蝶的心思，所以才会这般轻易地放她走。
司怜梦这才松了口气，她重新回复双手抱胸的姿势，从高而下俯视着闻萧盼蝶，认真地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妳。」闻萧盼蝶叹了口气，这事情听起来惊世骇俗，换着自己是司怜梦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言辞，毕竟作为一个女人被皇贵妃强吻，这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
司怜梦刚放下来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当初自己就是这样的！没有把那男子的身份告诉任何人，才会弄至今时今日的田地！
「我发誓我绝不能说出去的！盼蝶，告诉我！」司怜梦出自一片真心关心闻萧盼蝶。
「真的不能。」闻萧盼蝶拒绝，假若是旁人也没所谓，但对方是皇贵妃娘娘，别说这事根本没人相信，万一损了娘娘的清誉，等着自己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是怜梦，妳的好朋友啊，难道妳连我都信不过？」司怜梦快要气死了，这闻萧盼蝶怎么跟那时候的自己一样？
其实还是有不同的，那时候自己守口如瓶，闻萧盼蝶现在至少愿意泄露一点点给自己知道。
「盼蝶，妳忘了我是什么下场吗？」司怜梦苦口婆心地道，这可是闻萧盼蝶啊，自己的酒肉朋友虽多，但说到真心诚意的就只有闻萧盼蝶跟那个总是跟自己不对盘的牧霜灵，现在闻萧盼蝶出事了，司怜梦心里自是比任何人都紧张。
「那是不一样的……」
司怜梦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看来闻萧盼蝶是真的走火入魔了，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知那男子的身份呢？
「盼蝶，把那男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去看看他，假若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我会支持你，假若他跟我以前那个人一样负心薄幸，那他也不值得妳付托真心！」司怜梦决断地道。
闻萧盼蝶欲言又止，自己跟司怜梦哪里一样呢？自己跟皇贵妃根本不是情人关系，事实上自己充其量不过是皇贵妃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真心。
「我根本……没有想过付托真心……」闻萧盼蝶只是感到头痛欲裂，一方面她搞不清楚水碧音的心意，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对牧霜灵忠诚的感情，一直以来自己为她守身如玉，就算在战场上也凭着对牧霜灵的恋慕而一次次地活下来，可是这份忠诚不渝却被水碧音一个漫不经心的吻给打碎了！
闻萧盼蝶感到自己的人生好像要崩塌了。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对牧霜灵的爱会是天长地久，可是闻萧盼蝶现在却开始在怀疑自己的感情。
假若对牧霜灵是这般忠贞不渝，那自己在被水碧音亲吻的时候，为何会感到意乱情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