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质问
之后几天，方罗都待在百冽华的峰头修炼。
而修炼中的方罗并不知晓，这段时间，疯二也特地找过百冽华一次问这次的事情。
自上次的事后，百冽华基本都是尽可能不让疯二有与自己单独来往的时机，他想尽可能延后露馅的时间。
故见疯二特地来找他，百冽华的表情有些严肃。刚打算以忙做借口推去，就听见疯二极为自来熟地捅了捅他的腰，笑道：
“呀哈哈，我就是好奇嘛，毕竟那可是从来没有人探全过的天险啊！是连我都不知道的设定哦！跟我说说吧，你们在里面碰到又见到了什么？让我也开开眼嘛~快说说，这次你在里面又开什么挂了？”疯二猥琐地递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然而百冽华却只是笑笑，没有搭理他的旁外话。简短地将他们在红迷崖下的经历道出。
疯二听得开心，听完又感慨：“兄弟呀，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喊我啊，茍富贵勿相忘噻！”
百冽华淡笑，“考虑过一起，但想着里面还是过于危险，我怕照顾不周全。”
疯二翻了个白眼，“嘿，小瞧人了啊，就许你有挂，我没有？”
百冽华脸上依旧挂着淡笑，没有给予疯二更多的反应，只是看了看殿外站起道：“我还有事，方罗在修炼，你可等他修炼结束再找他。”说着点了点头表示再见便离去了。
疯二脸上挂着灿烂热情的笑容，可在百冽华的气息消失后，笑容却瞬间敛了起来，神情远没有刚才对话间的轻松单纯。
……
而这次回来，百冽华也给了方罗第一个基础课题。
方罗摸着胸口挂着的一枚细小的蓝念珠，戴上兜帽走了出去。这珠子必须时时刻刻都有流动的灵力经过，否则便会碎裂。而这，也是所有的修炼者，最初修炼时，指导者都会要求其学会的，以灵力均匀而又自然地时刻覆盖周身作以防御，名为“灵力防御层”的东西。
这是连最初的炼气期小弟子都能使得得心应手的招数。对筑基之后的修士来说，更是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方罗知道这个，但毕竟半道修炼，以前也急于求成，就无视了，他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耐心。
但两人成为了真正的师徒之后，百冽华就确认了方罗根本不是技高到他人难以察觉灵力防御层，而是他真的一点都没使，整天就那样几乎是“裸着”在危险中穿行。这怎么可以！
于是百冽华要求，他必须将蓝念珠维持一个月不碎才能继续下一进度的修行课题。
静态修炼中分出一丝灵力，这很简单，只是非常考验耐性。一直待着也太过无聊，所以方罗决定出去接些门派任务挑战下自己。
“尊主。”可才至山下，吴因鹤便出现了，跟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似的。
“你不在天笑峰跟着疯二，在这里做什么。”方罗问。
吴因鹤殷切走近一步，“尊主此前应是为了魔门灵脉之事奔波，如今灵脉已夺还，门内亦有尊主复归的风言传出。尊主若当真要回归，以后便让我吴因鹤时刻随侍您吧！”
方罗皱眉，“吴因鹤，不要自欺欺人，我并非——之事，早已告诉过你。你跟着我也并无任何意义。需你守护之人，早已不存在。”方罗故意说得冷漠，他知道吴因鹤懂他意思。
然而吴因鹤却仍面色无恙，低头道：“吴因鹤明白。但即便是傀儡，尊主出行亦需表面侍从。吴因鹤自认为，此职弟子是最佳之人。”
理是这个理，如果真要“假冒”魔门尊主复出的话，到处单打独斗亲力亲为走出去也太没排面了。而且，魔门尊主不信任如今剩余的大部分魔门人，所以找了个跟魔门有关系、从小大家就都认识、修炼天分很高的年轻弟子作为贴身侍从，好似确实很合理。更重要的是，吴因鹤此时，已经作为“傀儡计划的知情人”存在了。
但方罗还是扭头就走，扔下一句，“不需要。”真要以魔门尊主的身份出去办事，百冽华肯定会有要求和安排，他自己没必要这么主动地掺和进去。
但吴因鹤还是不屈不挠地跟上来，方罗烦了，“吴因鹤，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然而这话一出，吴因鹤哭丧着脸，站定在了原地，活脱脱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若弟子无法做些什么，这让弟子觉得自己毫无价值……”
方罗无奈了，本以为让他待在疯二那边，能自然而然受到什么启发，结果这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嘛！
“那你去做门派任务，去帮助他人，或者回隐渡门，你这样优秀的修士，在哪儿都能开拓出独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方罗也是个反矫情达人，张口就给了不少选择。
吴因鹤噎了下，还是继续道：“弟子想为魔门做事，弟子……只想报答尊主。哪怕是在您的身边，也能感到内心平静。”
雏鸟情节？报恩强迫症？情感依恋？自我感动？精神问题？
方罗脑中划过一系列的问号，但对方越表露出对真正的魔门尊主的衷心，他就越不可能放心吴因鹤，因为如果自己尽情差遣对魔门尊主有如此病态依恋的吴因鹤，那就是铁铁趁人之危的人渣！
“跟我无关，找点自己的事做去。”方罗摆手，迅速甩开他。
可还没到任务堂，刚经过山腰处由弟子们聚集而成的摊市，就又被个熟人拉住。
“哥哥现在可是个大人物了，还来这里转悠个什么？”
能跟他这样熟稔的，也只有疯二了。
方罗本来很紧张，但听到熟悉的声音与称呼，就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你怎么认出来的？”帽子都挡住大半脸了，这么多弟子，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认出来吧，但注意到疯二瞥了眼自己身后的视线，侧目看了下，就明白了。好家伙，吴因鹤这小子居然还跟着呢。
“找点事做。”方罗回道。说着回头冷冷瞄了眼吴因鹤，也在警告他去找自己的事做，别再跟着他了。
吴因鹤这下也识了趣，走远开去。
疯二当然也注意到方罗在认出自己的瞬间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笑了，“最近门内不少弟子都在传魔门尊主的事。注意着点吧。此前是魔门尊主踪影难寻。现在谁都知道，你就在万里宗，你就在魔门。恐怕，魔门尊主的仇家近来也会有不少动作，各大门派也会关注万里宗的动态。百宗主可也要忙一阵了。”
方罗点头，再度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真的背地里受到了百冽华无形中多少的关照。避免再多给百冽华添麻烦，是不是还是别出门派好点呢。
切！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替人着想了？！方罗意识到自己刚才念头中的软弱，就暗骂了声。
拍了拍疯二表示自己知道了，说完，就直登任务堂。
他必须要出去杀恶人修炼，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身后的疯二看着方罗独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嘴角的弧度降了下来，带着些许谋算的沉意。
方罗迅速找了几个针对淫玩他人的复仇任务，同时还无奈得感叹了下这些管不住下半身的人怎么如蝇虫一般杀不尽。刚从主殿走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阴凉地，花岱山站在疯二边上，死死盯着自己。
“……”泊雾盛会都结束了，还没回去呢。
迅速转移视线，本打算当做没看到，脚步急促地别开方向。一秒后，一道飓风从旁砸来，花岱山就堵到了面前。
旁边的疯二也匆匆跑来，无奈地朝着方罗耸肩，表示自己刚才注意到了但他也拦不住啊。
“你……竟是魔门尊主？！”花岱山的脸上收起了他一贯带着的高傲又有些讽意的冷笑，如今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四下扫了眼，雷礼波不在。
方罗也不知该做什么回复，感觉脸很辣，好像花岱山的眼神是无数刺刀似的。方罗沉默着冷眼瞥过花岱山，擡步绕过去只想着赶紧跑路。
经过花岱山身旁时，只听到花岱山低沉道：“尊主，一直以来都是在玩弄我等吗？”语调满是愤怒还夹杂着些许失落。
玩弄？误会大了，可他死也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以前与花岱山共处时，有不符合魔门尊主人设的行为都可以当成是伪装。但在这之后，任何的解释都可能会露馅，别人也不是傻的。九玄剑宗现在是盟友，也只是现在而已。
不过，方罗之前接触花岱山时，就也有预想过之后会有这种情况，本来也没打算走太近的。现在直接不理跑路就完事了。都是成年人，哪些事情不能深问，他不信花岱山不清楚。
花岱山在身后继续道：“是为了与首阳派正面抗衡、为了得到九玄剑宗的支撑，才在秘境中演戏故意接近我与雷兄的吗？”
哦，原来他以为是这样的玩弄。方罗恍然，虽然这次天阶灵脉的夺回一事中，没有真正用到九玄剑宗，但借势于九玄剑宗应该也在百冽华的计划内。所以，虽然只是巧合，但花岱山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所以方罗也没有反驳。虽说他对花岱山和雷礼波都挺有好感的，觉得能结交这样两位优秀的朋友是幸事，但他一向不需要什么朋友的。如果他们实在介意，就这样断交也无碍。
“为何一言不发！难道对你来说没有了利用价值之人，真的连一字一句都不屑告予吗？”花岱山看似愤怒地追问着，但凝视着方罗背影的眼神中却变得波澜不惊，好似后面只是在用激动的言语试探打量方罗的反应一般。
“此前的多次切磋，也只是为了与我拉近关系的故意露拙？”花岱山当然知道魔门尊主传闻重伤后修为大退的事情，问这个也只是想借着如今的实力差距，意图让方罗略微开口解释一二而已。
花岱山不断质问着，虽然方罗一字未说，但他的内心却也从最初的“由衷愤怒”问到最后的“狐疑”，显然他在质问中也不断回想着此前发生的事，那些都是装的？怎么想怎么离谱。
况且，边上跟着的疯二的神情也很……一言难尽。
方罗这人油盐不进、极难用言语试探的事，花岱山早就知道，可说到这种地步，竟仍旧无法用任何卖惨或激将的字词来撬开他的嘴，罕见地挑起了花岱山的胜负欲。
见他们刚才的反应，也隐约知道他们必然是有什么理由，但自己特意在这种人少的僻静角落问他，便当真一点都透漏不得吗？
方罗一边迅速赶路，见身后追来的不停质问的花岱山脚程也快，避免自己身形太狼狈，方罗直接御剑而起，好歹现在是魔门尊主来的，多少得注意点形象。
可才飞出几米，突然脚下剑重重一顿，身后金属互相嚓磨的尖利刺耳声响起，脚下的剑瞬间就强行歪了方向。
方罗迅速回头余光一瞥，差点魂给吓飞出去。
就看到花岱山一脸冷容，也踩着一柄厚重的石剑，剑尖精准地抵着自己脚下的剑身，两剑以极快的速度前后摩擦着，甚至擦出了火星！
要知道，修真界地域辽阔，半空更是浩广无垠，驭剑熟练的筑基修士上个几十马赫都是小事情！金丹往上的修士不嫌麻烦的话都直接用肉、体瞬形的方式移动了。
这种速度下，花岱山竟能那样抵着自己的剑强行推驭着自己往西南方向飞速划去，还能让两人不翻剑，这得是什么样的御剑实力啊。
而在花岱山抵上来的瞬间，他脚下剑的速度更是直接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是连方罗偶尔发疯散心也从未到过的速度巅峰。至少，绝对是超出了自己武器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了！再多输入灵力意图抢回控制权的话，脚下剑绝对会断掉。
方罗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正经御剑之速能达到这样快。以前有被百冽华带着飞速移动过，但那种情况，方罗是直接放松心神，连周围景色根本看不到的状态。但此时，方罗为了顺利脱身，还得强行让自己去适应花岱山的速度！要不是自己周身有灵力防御，法衣也能御开部分的锐利风层，不然自己的纯肉、体妥妥要被压扁。
不好，因为超出自己实力能维持的最高速度，心脏甚至都在隐隐发痛，开什么玩笑，方罗咬牙，自己居然抢不回脚下剑的主控权！
疯二更是早不知道被甩开落哪儿了。
僵持只数秒，方罗果决弃剑，从空中直落而下。花岱山好歹也顾虑着他是谁，没有其他过激的行动。只是稳当当落地看着旁边扶树捂着胸口的方罗。
花岱山一惊，做过头了？是胸口受了什么伤还是怎么的？实则他此时身上也早已均是冷汗。
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人的身份，但因为他是有过些许交情的方罗，所以才敢大着胆子做出这样逾矩的言行。
眸光一扫，迅速聚于方罗捂于胸口的掌心，愕然看到有一颗碎裂的蓝念珠。
花岱山呼吸一滞，顿时垂眸，未再敢看方罗一眼。
方罗也迅速收起胸口不知何时碎裂了的蓝念珠，余光注意着花岱山，估摸他刚下来离得远，应该没看到吧。心里也不禁暗叹，花岱山居然是这种麻烦类型的人吗？谁都有想隐瞒的事情，更何况这种事还牵扯上门派利益。和疯二一样，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不是不能做到表面和气啊。
方罗打量着四周，也不知道被推到了哪个峰头的秘林里，修为差距在这，再跑估计也能被追上。有些后悔怎么当初只想着“就算傀儡计划开始，他要问起来也没事，随便糊弄糊弄花岱山就完了”。怎么没提前想个好点的借口。主要也没想过花岱山一看就很聪明且圆滑的人会这么不知趣、追问的执念这么大啊！
气氛一下子又僵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