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源秘境（十六）
始源秘境（十六）
鬼王令，一片天崩地裂的破败景中，竟在中央有一处区域丝毫不受影响，但被四周山体牢牢遮掩，是急忙逃离中的方罗看不到的地方。
百冽华岿然不动站在其中，身旁陡然出现一道半跪的黑影，百冽华瞥了他一眼，眸中隐着一丝冰冷：“绝无下次，否则——”
“是，鬼王。”黑影低着头，却能隐约看出其中的模样，若是方罗在场，便能认出，那竟然是经常在百冽华身边出现的黑衣手下凌修。
“打探得如何？”百冽华冷声问。
这次进入鬼王令空间，其实是他在方罗面前演的一场戏。
鬼王令，他早已得手。
不然他重活一世，也不会任由他人再有机会进入这始源秘境！
只是，却并没有像方罗所说的，被鬼王附身、成为“魔人”之类的事情发生。他抱着玉碎的觉悟进来这鬼王令，但毕竟有上辈子毁鬼王令的经验，以纯罡功超度亡魂怨气，最后竟也成功压制了鬼王令中最恶之鬼，即如今的凌修。
而所谓号令天下万鬼的力量，也不过是经由传说放大的说法罢了，实际如今幸存的鬼修也只剩下鬼王令中的一部分，力量极其有限。鬼修们愿意随他差遣，也不过是因着鬼王令需要借鬼王令主的身躯继续留存此世。
这次他进入秘境本意也是为了将白狂之姐弟两带出无烟楼，在外遍寻不得两人下场，也只能顺着前世的事件轨迹来尝试找一找。既然碰上方□□脆就谋划了这么一出想顺便试探此人。
不过张竹雾等人的出现确实是意外。但本也将计划都嘱咐给了凌修，即便自己不在，凌修也能助方罗等人抵抗张竹雾的威胁，却不想，那凌修大概生前与魔修结怨颇深，愣是不听命，执意袖手旁观。
所以他才醒来听见凌修对事态的坦白后，赶紧去找方罗，之前因自己的计谋让方罗差点身死道消的事情，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凌修听他问话，恭敬回道：“他的魂魄确实与身体不合，属实是一位夺舍者。”
果真如此？！百冽华眸光一闪，“在血谷里，可有顺着魂丝，寻得他的生处？”
凌修愣了愣，摇头道：“让鬼丹阶上的鬼影都穿透他的魂魄，去寻了，上下溯至千万年，觅尽人妖鬼界，都未有寻到任何一丝踪迹。”
百冽华皱眉：“这样的情况，你们以前碰到过吗？”鬼王令中的这些魂魄，是真正的修行鬼道之鬼，也各有他们自己的玄妙诡术。
凌修肃容：“不曾碰到过。”说着，凌修面容浮现出一丝迷茫：“那人好似，没有来处。”
百冽华面容也冷了下来，这又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本身之前想过的“熟识者的重生、性格不同只是因为与魔门尊主的人格融合，形成一个新的矛盾陌生的性格”等，这种想法已经很荒唐了。但让鬼修去寻他魂丝中的线索，居然得到个没有来处的回答，这更是怪谬。
难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出现不成？哪怕是从泥土蹦出来的风尘之妖，也有生长之处得以追溯啊。况且，鬼王令中拥有着涵盖三千世界所有的生灵之死魂，还有连整个三千世界都遍寻不到的存在？
那是什么？
百冽华隐约觉得那是一种超脱于自己认知范围的存在。
凌修道：“鬼王，为何不直接将其魂魄囚于这鬼王令中，胁迫其坦白身份底细？”
百冽华皱眉：“莫冲动，尔等皆是因为身死魂未散才得以成鬼修，对生人来说，强硬剥离魂魄会造成不可逆之伤害。”
凌修看着百冽华，“那等伤害算什么！鬼王，您就任由不知来历的魂魄缠在身旁吗？我看，他必然与那天道走狗——卜天门的奸人是同伙。那奸人竟敢假扮凡俗人接近您，若非白蟒阵暴露了他身上相同的一丝魂息，我等也不会想到连同他的魂魄也一同查探下生处。”
百冽华忖度片刻，“你们确定那文灵严的魂魄竟是卜天门圣佛？”
传闻卜天门有九位圣佛，被尊称为“镇天长老”，据说，镇天长老的身份是由九门隐世家族世代继承。
卜天门是此界最玄奥的门派势力，其九门不论是来处背景，亦或是现世形态，皆不明。他们以出世之姿旁观着综天界的历代变更，无论修士中发生何等大事，他们都绝不会入世出手，只是旁观着，记录着人类的时移世易。
除非涉及影响世界根基、人理存亡的关键性事件，他们便会依据天道佛音的教诲入世一战。而“白蟒阵”传说便是此种天道佛音的预示。
白蟒阵出，天地颠倒；圣佛出世，万魔让道。
传闻，若是世间出现天道所不容的、非天纲伦理所能束缚的异物，卜天门便会出现，以天道之名，行肃清之事。
卜天门圣佛出现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作为重生之魂，于天道所不容？但之前去卜天门时借取法宝时，自己不是安然无事吗？
百冽华思索着。
听见百冽华的问话，凌修则目露狠厉，“那种魂息，我凌修永生都不会忘记！我等鬼修，万千年前失去容身之所，最后只能茍存在这鬼王令一隅，就是因为那帮自诩天道正义的人！也才让如今魔修那帮不伦不类的东西在地面上茍爬，真是败尽了我等鬼修的上古术究！”
百冽华点头，原来鬼修意图借道人间，修往长生途，结果被毁灭的传说竟是真的。
他还是第一次听凌修愿意主动谈这些往事。过去就算他因着好奇心问过，凌修也总是闭口不言，他自然也识趣不多谈。相处下来，他也只知这人对魔修的厌恶极大。据说是因为魔修只取了鬼修研究中的黑暗邪法，由糟粕之物演化而来。
在百冽华打量凌修时，凌修也突然转眸，恭敬地看着百冽华道：
“多谢鬼王……我复道之心本早已死透，但如今竟托鬼王的缘福，察得了一丝卜天门的踪迹。想必我等鬼修，有朝一日，终能再度得道！恳请鬼王，容我怠落几日，我已派人继续追寻那文氏奸人的下落，但有些事，必须我亲自探一探。这几日，便让甘氏兄弟两代我随侍可好？”
百冽华挑眉，心下不得不感叹，幸亏当时他为了毁鬼初花，去卜天门借用古龙紫钢扇的时候，凌修被他派去了其他地方，不然若是在场，以他这么激动的样子，真打起来，恐怕这鬼王令都得当场碎在卜天门。
百冽华微点头：“既是如此，你小心为上，有任何异常你需得提前告知于我再行事。”
凌修一愣，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踟蹰道：“说到异常，那奸人的魂魄中竟混杂着一丝死魄，但因呈被吞噬之势，已无法探得原本魂形。”
百冽华一怔，那文灵严的魂魄中还混杂着他人的死魂？难道是被圣佛夺舍了的原人魂？
百冽华想着微启唇，凌修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再度解释道：“我们也以命理之术测算过他的主魂，确实属此界人魂，起魂于卜天门、醒魂于卜天门。也绝无被人夺舍之态。”
百冽华垂眸想了想，“噬魂之法我也见识过几种，既已是死魂，魂力消散，为何还有形态糅杂在主魂中？”
凌修郑重点头，“怪就怪在此点。若死魂的魂形完整，还能探一探死魂生处，但目前的状况，是无从知晓死魂来历了。也许是卜天门的何种异法导致魂魄添物也说不定。”
百冽华没再回应，文灵严的背景特殊，也很难猜测文灵严的目的到底是谁：
是自己这个重生者，因为做了很多扰乱世界原本的终始轮回之事，惹得了卜天门的注意？
又或是方罗这缕没有来处的孤魂？亦或是为了找到鬼王令中的凌修等鬼修，想要将鬼修斩草除根？
无法判断。但又想起前几天晚上，方罗突然对着文灵严展露杀意一事。
平时也看不出两人有什么仇怨，包括刚才方罗还特地询问了下文灵严的生死，虽然漠然，但也不像有仇，况且，听凌修等人的描述，一路上有那样多的可乘之机，方罗都没下手，他亦不是什么手段纠结之人，真要杀，早动手了。
那一瞬的杀意也绝不是自己感知错误，但这样的主观感受实在很难拿来当做判别的确凿依据。百冽华此时觉得这两人真是太怪，方罗应该不是共犯，可却也觉得脱不了干系。
凌修之后便先行离开了，他前脚离开，之前帮百冽华殿后拖住张竹雾和沈休西的两人便后脚过来，“真君，剿魔盟的人已被诱导朝着天际裂缝出口去了。”
百冽华点头，走向深处，就近拉起身边的老者与昏迷的张元素等人，“把他们也一起带出去。”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