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漱雪 作品

107.抉择与新生

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发亮,江南的天气总是这样,潮润得能拧出水来。


“在想什么?”柳漠澜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青瓷茶盏搁在案头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江知烨微蹙的眉峰。


“没什么。”江知烨伸手去接茶盏,指尖触到柳漠澜微凉的指节,“只是觉得这雨下得太久了。”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笃笃”叩响。顾夜白探进个脑袋,头发上还沾着雨丝:“江大人,阿澜哥,外头有个海腥味很重的人找你,说是……望潮镇来的。”


江知烨端茶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他却浑然未觉。


来者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耳尖缀着两枚会随动作翕动的银鳞耳钉。他见了江知烨,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知烨,您快跟我回去吧!族长他……他快不行了!”


信笺在江知烨掌心簌簌发抖,羊皮纸上的墨迹像是用血水写成,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心头上。“病危”、“最后一面”、“速归”——三年前那场关于血脉与婚约的闹剧还历历在目,此刻这封信像个拙劣的圈套,散发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算计味道。


“知道了。”江知烨的声音冷得像檐角垂落的冰棱,“你先下去歇着,明日一早回复你。”


汉子磕了个头,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沉默的两人,柳漠澜拿起信笺对着光看了看,指尖划过羊皮纸上暗纹般的血渍:“想去?”


“不想。”江知烨说得斩钉截铁,却在抬眼望见柳漠澜时泄了气,“可他毕竟是族长……”


“那就去。”柳漠澜说得干脆,“我陪你。”


“阿澜,这不是闹着玩的。”江知烨皱眉,“他们上次就……”


“正因为上次那样,我才更要去。”柳漠澜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他紧握的拳头上,“你忘了?我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一起面对。”


雨声不知何时变大了,敲在窗棂上像无数根细针。


“好。”江知烨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过这次得听我的,一切小心为上。”


雇船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老周听闻是回望潮镇,连租金都少要了三成:“江大人这是衣锦还乡啊!得挑艘最好的船,我把‘破浪号’给您备上,保准顺风顺水!”


船是在午夜时分启程的。江知烨站在甲板上,看着南清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如同被墨色海水吞噬的星辰。柳漠澜递过一件防风的海兽皮披风:“夜里风大。”


“阿澜,”江知烨接过披风,却没有披上,“你说……这次会不会又是陷阱?”


柳漠澜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散在风中的发丝掖到耳后:“是陷阱,我们也一起跳。”


船身突然轻微颠簸了一下,老周在船头吆喝:“起锚咯——!”江知烨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码头已化作模糊的黑影,而前方的海面漆黑一片。


这一夜谁也没睡踏实。江知烨知道柳漠澜没睡,因为这人的指尖一直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阿澜,”江知烨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这次还是为了血脉……”


“没有如果。”柳漠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的血脉属于你自己,谁也别想拿去做交易。”


望潮镇比三年前更显破败了。码头上的老榕树掉了半边树冠,露出狰狞的树洞,曾经悬挂的鲨鱼牙风铃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绳子,在海风里发出空洞的响声。


海生一路领着众人往镇中心走,脚步匆忙得像身后有鬼在追。


族长的屋子笼罩在一片死寂里。檀香烧得正旺,却掩不住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腥气。


江知烨推开门时,只见族长躺在铺着鲨鱼皮褥子的床上,昔日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颧骨高高凸起,像是随时会戳破松弛的皮肤。


“知……知烨?”族长的声音细若游丝,枯瘦的手颤巍巍地伸过来。


江知烨走过去握住那只手,触手一片冰凉,完全不像活人的体温。“族长,您怎么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族长浑浊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寒暄了几句,族长便喘得说不出话来。海生领着江知烨等人到偏厅休息,端上的茶水带着一股奇怪的咸味。


江知烨放下茶杯,开门见山:“海生,族长到底怎么回事?三年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海生眼神躲闪,搓着手道:“这……这不是年纪大了嘛,身体自然就……”


“自然?”江知烨冷笑一声,“三年前他还能主持祭海仪式,现在却形如枯槁,你告诉我这是自然?”


旁边的三叔公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知烨啊,你就别逼海生了……这事……唉,都怪我们老糊涂啊!”


原来,他们这支鲨鱼种族分支,向来以能在淡水海水间自由生活的血脉为傲。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他们世代不与其他鲨鱼种族通婚,更别提外族。可随着时间推移,血脉渐渐稀薄,新生儿越来越少,不少族人开始恐慌。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说深海千年玄冰下有种水蛊,养在特制的玉瓶里,做成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三叔公的声音带着悔恨,“刚开始确实有效,吃了之后连皱纹都少了……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柳漠澜忍不住追问,他听过江知烨之前讲过,黑市的人就是与海族交易水蛊。


“后来……”海生接过话头,声音发颤,“后来我们发现,吃了水蛊的人,虽然身体好了,可……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而且这东西不能停,一停就会像族长这样,迅速衰老,油尽灯枯……”


江知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所以,你们为了所谓的‘血脉纯正’,不肯和其他种族繁衍,反而去养这种邪门歪道的水蛊?现在吃出问题了,死了不少人,族长也快不行了,就想起我来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讽刺:“好啊,真是好得很!你们不是最看重血脉吗?那就等着灭族吧!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我爱的是柳漠澜,这辈子都不会松口!”


“知烨,您别生气!”海生扑通一声跪下,“我们知道错了!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族长他……”


“够了!”江知烨打断他,“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为了血脉,可你们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为了延续种族?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们那点可笑的优越感罢了!”


“为了所谓的‘纯正血脉’就去养蛊,这跟邪道有什么区别?”


“话不能这么说……”三叔公还想辩解,“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你想想,你是我们这支唯一能在淡水海水生活的后代,你的血脉有多珍贵……”


“我的血脉珍贵?”江知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就跟种马一样?只要能生孩子,跟谁在一起不重要,有没有感情不重要,对吗?”


柳漠澜见状,连忙上前拉住江知烨的胳膊:“知烨,别激动。族长还在里面躺着呢,有什么话等他……等他好些了再说。”


江知烨看着柳漠澜担忧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是啊,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族长危在旦夕,总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


“水蛊在哪里?”江知烨问道,“带我们去看看。”


海生和三叔公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这……水蛊养在深海玄冰下,十分凶险,而且……而且取出来也没用了,族长已经病入膏肓……”


“我没说要救他,”江知烨冷冷地说,“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这群人迷成这样。”


最终,海生还是带着江知烨和柳漠澜去了存放水蛊的密室。密室设在镇外的一个山洞里,洞口结着厚厚的冰层,寒气逼人。洞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玉盆,里面盛满了深蓝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虫豸,发出幽幽的蓝光。


“这就是水蛊?”柳漠澜皱着眉头观察着,“看起来确实有些邪门。”


江知烨看着那些在蓝色液体中蠕动的小虫,只觉得一阵恶心:“你们就是靠吃这个来延年益寿的?”


海生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感觉身体变好了,但是时间一长,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啃噬一样……”


江知烨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族人跑了进来:“海生叔,三叔公,族长他……他快不行了!”


众人连忙赶回族长的屋子,只见族长躺在床上,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在等着什么。


“知烨……”族长看到江知烨,眼睛里闪过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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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家族不能没有你……”


江知烨看着族长临死前还在惦记着血脉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漠澜轻轻拍了拍江知烨的肩膀,然后走到族长床边,低声说道:“族长,您放心吧,知烨他会处理好家族的事情的。”


族长听到柳漠澜的话,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睛慢慢闭上,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族长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望潮镇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族人们围在族长的屋子外面,议论纷纷,有人悲伤,有人惶恐,更多的是迷茫。


“现在怎么办?族长走了,我们家族以后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的血脉越来越稀薄,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灭族啊!”


“都怪那些水蛊,如果不是为了延年益寿,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江知烨站在人群中,听着族人们的议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对家族的做法很生气,但是看到族人们陷入困境,也不忍心袖手旁观。


“大家安静一下!”江知烨走上前,大声说道,“族长虽然走了,但是我们家族不能就此倒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知烨,你有什么办法吗?”海生问道,眼里带着一丝希望。


江知烨沉吟了一下,说道:“第一,销毁所有关于水蛊的记载,第二,派使者去周边海族,告诉他们,望潮镇愿意通婚。第三,”他看向柳漠澜,那人眼中含笑,“从今天起,望潮镇没有‘纯正血脉’,只有‘活着的血脉’。”


江知烨的话刚说完,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和其他种族通婚?那我们的血脉不就不纯正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违背祖宗规矩的!”


“知烨,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看着族人们激烈的反应,江知烨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要改变族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这个世界从未规定必须同种族繁衍,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只选择血脉纯净的同类,对于跨种族的繁衍,后代大多取决于雌性,可是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去这样,毕竟表面没人阻拦,不代表背地里没人议论。


“祖宗规矩?”江知烨冷笑一声,“如果祖宗规矩会让我们灭族,那这样的规矩还有什么意义?你们追求血脉纯正,结果呢?死了多少人?族长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江知烨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族人们的心上。他们想起了因为水蛊而死去的族人,想起了族长临死前的样子,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知道,改变观念很难,”江知烨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是我们没有选择了。如果我们不改变,等待我们的只有灭族。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江知烨不再理会众人,转身离开了。柳漠澜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知烨,你做得对,”柳漠澜轻声说道,“但是这条路可能会很艰难。”


江知烨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为了家族的未来,我必须这么做。”


接下来的几天,江知烨和柳漠澜一起,耐心地和族人们沟通,向他们解释通婚的好处。一开始,很多族人都不理解,甚至反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动摇。


一天,海生找到了江知烨:“知烨,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固执下去了。我愿意带头和其他种族通婚。”


海生的决定,在族人们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支持江知烨的想法。


“既然海生都愿意了,我也愿意!”


“我也支持知烨!”


“我也愿意!我听说珊瑚礁的海兔族姑娘很漂亮!”


看到族人们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江知烨感到很欣慰。他知道,家族的新生,终于有了希望。


在江知烨的带领下,族人们一起毁掉了那些水蛊,然后开始和其他周边海族进行交流和通婚。一开始,遇到了很多困难和挑战,但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几个月后,望潮镇传信,说迎来了第一个和外族通婚出生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望潮镇的鲨鱼兽人,母亲是附近海族的海豚兽人。


孩子出生那天,整个望潮镇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