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漱雪 作品
106.未说出口的“背叛”
“原来这世上最狠的背叛，是把真相藏进坟墓，让你用半生去误解，却在某天突然明白，那些被你厌弃的算计，全是别人拿命换的周全。”
许叔揣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哨，蹲在驿站墙根下，看安德鲁裹着破布的脚踝在柳荫里晃。
药铺门口的绸缎商是老东家生前的账房，塞过来的纸包沉得烫手，五十两纹银底下压着半张密信，说南边都察院有旧部打点，能给少爷谋个文书差事，前提是得先把追缉文书消了。
他把铜哨含在嘴里，没吹响。这哨子是安德鲁小时候时玩的，走丢在城隍庙，他吹着哨子找了半夜，最后在戏台子底下捡到抱着柱子哭的小少爷。现在哨子穿在腰带上，磨得边角都圆了，就像他这张脸，抬头纹里全是年月堆的灰。
“许叔，您跟那先生说什么呢？”安德鲁仰着下巴问，脸上还沾着逃难时的泥，可眼睛亮得像漠北的星。
许叔把纸包塞进贴身口袋，拍了拍他肩膀：“说你这伤得用虎骨膏，贵着呢。”他故意把“贵”字说得重些，看着少爷眼神暗下去，又补了句：“不过许叔跟他赊了账，先给你敷上。”
其实那账房说，追缉的人就在镇上，拿了安家对头的钱，非要取少爷性命。许叔摸了摸袖筒里的短刀，那是昨晚从官差尸体上拔下来的，血槽里还卡着肉屑。他得把少爷支开，可怎么支？说前面有埋伏？不行，这孩子性子倔，准得回头拼命。
夜里住客栈，他把少爷安顿好，自己揣着短刀摸出去。巷口果然蹲着两个黑影，腰里悬着官靴才有的铜铃铛。许叔绕到后院，用石子打落窗棂，引开一个，短刀抹了脖子，另一个听见动静追过来，他把尸体往柴堆里一塞，自己翻墙跑了。跑到镇外土地庙，才发现胳膊划了道口子，血浸透了粗布褂子。
想着不能让少爷知道，咬牙在地摊上买了一件像样的。
天亮回客栈，少爷不见了。许叔的心猛地沉到井底，绕着客栈跑了三圈，才在柴堆里发现半块带血的衣襟——是他给少爷改的那件旧袄子。
他知道少爷多疑了，从上次分窝头就看出来了，少爷把大的推回来时，眼神里有了防备。
“傻孩子，”许叔蹲在柴堆前，用袖子擦着那点血迹，“许叔要是想卖你，昨晚就该把你捆了送官差那儿去换赏银。”他想起老东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许哥，我这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追着少爷的脚印到了山坳，看见他躲在石头后面，眼睛红得像兔子。许叔把怀里的白面馒头掏出来，那是用账房给的银子买的，自己啃的是麸子饼，硌得牙床疼。
“少爷，快吃吧，”他把馒头递过去，看着少爷没接，心里像被针扎似的，“许叔昨天……”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说什么呢？说我杀了官差？说有人要你的命？这孩子还小，经不住这些血腥。
后来少爷越来越沉默，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许叔知道，那层信任的窗户纸算是破了。
他故意在破庙里“弄丢”那张假纸条，那是他自己仿着官差笔迹写的，就是想让少爷撞见，让他以为自己要卖他，这样他才会跑，跑得越远越好，远到那些杀手找不到的地方。
岔路口分别那天，许叔走到拐角就停下了，躲在树后面看少爷狂奔的背影。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安德鲁小时候玩的拨浪鼓，还有半块没舍得吃的糖糕。他把铜哨含在嘴里，吹了声只有他们俩懂的调子——那是城隍庙找他时吹的，短音两长一短。
少爷没回头。
许叔靠着树滑坐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把账房给的五十两银子分成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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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一半埋在树根下，做了记号，等着少爷哪天明白过来能回来取；另一半揣好，他得去南边，得赶在少爷之前把都察院的路子铺好，还得把那些追杀的人全解决了。
后来他听说少爷进了都察院，做了官，长发也割了，跟当年漠北的小爷不一个模样了。
许叔躲在人群里看他从轿子里下来，腰板挺得笔直，眼神冷得像冰。他想上去说句话，想说“少爷，许叔没背叛你”，可看着他身边跟着的护卫，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找了个南清城的破院子住下，靠给人打零工糊口。有次在街上看见少爷府里的管家买东西，想打听些消息，那管家却嫌他脏，挥挥手让他走开。许叔没生气，只是看着那管家的背影，想起安德鲁小时候总爱揪他的胡子，咯咯地笑。
那天夜里，他把埋在树根下的银子挖出来，包好，想给少爷送去，又怕惹他烦。犹豫了好几天，最后托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把银子送到都察院门口，只说是“故人送的”。货郎回来说，银子被扔出来了，门房说“大人不收不明不白的钱”。
许叔坐在破院子里，看着那包银子，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想起安德鲁小时候时，在城隍庙抱着他的腿哭，说“许叔，我怕”，那时候他把孩子抱在怀里，说“不怕，许叔在”。
现在许叔还在，可少爷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把铜哨从腰带上解下来，放在手心磨了又磨。外面下起了雨，南清城的雨总是这么绵密，不像漠北的风沙，来得痛快。
许叔靠在墙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声短音两长一短的哨响，还有个小少爷在喊：“许叔，我在这儿！”
可他张开嘴，却只咳出了一口血沫。那半块没送出的糖糕，还放在窗台上，早已经硬得像石头了。
许叔揣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哨，蹲在驿站墙根下，看安德鲁裹着破布的脚踝在柳荫里晃。
药铺门口的绸缎商是老东家生前的账房，塞过来的纸包沉得烫手，五十两纹银底下压着半张密信，说南边都察院有旧部打点，能给少爷谋个文书差事，前提是得先把追缉文书消了。
他把铜哨含在嘴里，没吹响。这哨子是安德鲁小时候时玩的，走丢在城隍庙，他吹着哨子找了半夜，最后在戏台子底下捡到抱着柱子哭的小少爷。现在哨子穿在腰带上，磨得边角都圆了，就像他这张脸，抬头纹里全是年月堆的灰。
“许叔，您跟那先生说什么呢？”安德鲁仰着下巴问，脸上还沾着逃难时的泥，可眼睛亮得像漠北的星。
许叔把纸包塞进贴身口袋，拍了拍他肩膀：“说你这伤得用虎骨膏，贵着呢。”他故意把“贵”字说得重些，看着少爷眼神暗下去，又补了句：“不过许叔跟他赊了账，先给你敷上。”
其实那账房说，追缉的人就在镇上，拿了安家对头的钱，非要取少爷性命。许叔摸了摸袖筒里的短刀，那是昨晚从官差尸体上拔下来的，血槽里还卡着肉屑。他得把少爷支开，可怎么支？说前面有埋伏？不行，这孩子性子倔，准得回头拼命。
夜里住客栈，他把少爷安顿好，自己揣着短刀摸出去。巷口果然蹲着两个黑影，腰里悬着官靴才有的铜铃铛。许叔绕到后院，用石子打落窗棂，引开一个，短刀抹了脖子，另一个听见动静追过来，他把尸体往柴堆里一塞，自己翻墙跑了。跑到镇外土地庙，才发现胳膊划了道口子，血浸透了粗布褂子。
想着不能让少爷知道，咬牙在地摊上买了一件像样的。
天亮回客栈，少爷不见了。许叔的心猛地沉到井底，绕着客栈跑了三圈，才在柴堆里发现半块带血的衣襟——是他给少爷改的那件旧袄子。
他知道少爷多疑了，从上次分窝头就看出来了，少爷把大的推回来时，眼神里有了防备。
“傻孩子，”许叔蹲在柴堆前，用袖子擦着那点血迹，“许叔要是想卖你，昨晚就该把你捆了送官差那儿去换赏银。”他想起老东家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许哥，我这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追着少爷的脚印到了山坳，看见他躲在石头后面，眼睛红得像兔子。许叔把怀里的白面馒头掏出来，那是用账房给的银子买的，自己啃的是麸子饼，硌得牙床疼。
“少爷，快吃吧，”他把馒头递过去，看着少爷没接，心里像被针扎似的，“许叔昨天……”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说什么呢？说我杀了官差？说有人要你的命？这孩子还小，经不住这些血腥。
后来少爷越来越沉默，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许叔知道，那层信任的窗户纸算是破了。
他故意在破庙里“弄丢”那张假纸条，那是他自己仿着官差笔迹写的，就是想让少爷撞见，让他以为自己要卖他，这样他才会跑，跑得越远越好，远到那些杀手找不到的地方。
岔路口分别那天，许叔走到拐角就停下了，躲在树后面看少爷狂奔的背影。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安德鲁小时候玩的拨浪鼓，还有半块没舍得吃的糖糕。他把铜哨含在嘴里，吹了声只有他们俩懂的调子——那是城隍庙找他时吹的，短音两长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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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叔靠着树滑坐在地上，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把账房给的五十两银子分成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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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听说少爷进了都察院，做了官，长发也割了，跟当年漠北的小爷不一个模样了。
许叔躲在人群里看他从轿子里下来，腰板挺得笔直，眼神冷得像冰。他想上去说句话，想说“少爷，许叔没背叛你”，可看着他身边跟着的护卫，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找了个南清城的破院子住下，靠给人打零工糊口。有次在街上看见少爷府里的管家买东西，想打听些消息，那管家却嫌他脏，挥挥手让他走开。许叔没生气，只是看着那管家的背影，想起安德鲁小时候总爱揪他的胡子，咯咯地笑。
那天夜里，他把埋在树根下的银子挖出来，包好，想给少爷送去，又怕惹他烦。犹豫了好几天，最后托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把银子送到都察院门口，只说是“故人送的”。货郎回来说，银子被扔出来了，门房说“大人不收不明不白的钱”。
许叔坐在破院子里，看着那包银子，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想起安德鲁小时候时，在城隍庙抱着他的腿哭，说“许叔，我怕”，那时候他把孩子抱在怀里，说“不怕，许叔在”。
现在许叔还在，可少爷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把铜哨从腰带上解下来，放在手心磨了又磨。外面下起了雨，南清城的雨总是这么绵密，不像漠北的风沙，来得痛快。
许叔靠在墙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声短音两长一短的哨响，还有个小少爷在喊：“许叔，我在这儿！”
可他张开嘴，却只咳出了一口血沫。那半块没送出的糖糕，还放在窗台上，早已经硬得像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