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牙牙]火车是一条贪吃的绿虫子,啃咬完窄轨两侧的绿植物,将玩家们送至寸草不生的戈壁。


时而无风,黄干的土地静的像万物的葬场;时而飞沙走石,乱得似要诞生不同寻常的生命。


遥远的戈壁尽头,屹立着长长的光秃秃的雪山。


今安眺望着雪山,与连春商量,慢条斯理地说道:“能不能再找乘务员买娃哈哈?钱的话,咱们抢。”


“我刚去问了,乘务员瘸了一条腿,说再也不去买了。”连春毫无斗志地说。


“别的乘务员呢?”


“都在忙着打扫卫生,不搭理我。”


东想西想,今安和连春都没有了什么主意。


在单调重复的戈壁的包围中,天逐渐黑了。


售货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诸多玩家早已绝望,在火车的小推车上,挥霍着从未有过的金钱:十万一包花生、十一万一瓶啤酒、十五万一袋子雪饼……今安买的口香糖都提价到了八万。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玩家这么糟蹋他们打赏的钱,心痛又觉得爽快,因为他们还活着,活在现实内,能用七块八块买令玩家们倾家荡产的零食。


而对多数等死的玩家来说,这样其实也挺好,掉入购买东西的日常陷阱中,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会那么敏感,还会莫名冒出来在这样的状况下死去,永远都不会毁灭的奇特幻想中。


可能是相较于波澜壮阔的斗争,这样的日常才是人类历史能持续展开的基础。


广播呲呲响起:“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夜已深了,为您的休息考虑,本列车将在12:00,准时熄灯,请旅客朋友们做好准备。”


黑着黑着,今安都有些困倦了,拿出手机一看,都已23:14了。


【玩家人数:15人。】


【死一半了。】


【今晚又是谁的不眠之夜?】


连春暂时想不出来获得娃哈哈的办法,准备先睡觉,说不定会在梦中找到线索。


他嫌弃火车的被子,而又被家里人教导睡觉必须盖肚子,只好在肚脐眼上盖一张面纸,意思意思。


“人生最后一个夜晚了,安安姐,明哥,早点睡吧。”


“嗯。”今安双手环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眉头蹙着,思索着一些事。


明栖捏着一根细长的烟,起了身,迎着今安的目光,交代道:“我去吸一根烟。”


“少吸点。”今安随口说。


明栖的脚步顿了下,银发在投下来的灯光中越发闪耀,越发衬得他神情忧郁的宛若饿鬼,说:“今天的最后一根。”


今安揉了揉眉心,目视明栖舞动黑袍子离去的高大的背影,隐隐觉得他是去炸火车的。


猛然,她精神了,对连春小声说:“春,我有了个办法。”


“啊?什么办法?”连春也跟着精神。


“单靠我们俩不行,还要更多的人。”


“多少个人?”


今安掰掰细细的手指头,“太多了也不行,再来四五个吧。”


连春完全睡不着了,揭下肚脐眼盖的纸片,把眼睛擦得更清明,“等一等,我先把我的杀手找到。”


连春拿出他的牌,认认真真地洗了三遍,一张张翻找找,得到个多出来的红桃k。


他拍拍对面时商的铺位,笑容阳光灿烂,“时大哥,帮个忙呗。”


时商坐起来,瞧了眼红桃k,已清楚连春的打算,自谦道:“我杀人不在行。”


【我不信你个鬼。】


【时呆的意思是他干什么都不在行。】


连春不愿意错过与偶像贴贴的机会,双手捧脸,撒娇卖萌:“时哥哥,你什么都不用干,有你在我身边,是我的荣幸。求求您了,时哥!”


“好。”时商如被鬼吓住,被逼着答应。


他目前最受不得女人求,连春一副女人的样子,他也受不了。


“yes!麻麻我出息了!”连春激动地将手伸长,递给时商红桃k。


时商接过,隔着衣服,把k往身上一贴,换了身杀手的装束:一排长纽扣的白袍子,踩着一双系带高筒靴,挎着一把半自动步枪,戴着一张歪嘴兔子的滑稽面具。


时商是坏人的气质,就算是白色裹身,也没有什么光明之感,反而觉得恶上加恶,他是恶人们肆无忌惮挑起来的一面夺目的白旗帜。


【时呆的气质摆在那,不管穿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今安看到了时商按牌变身的动作,想着她对明栖堪称□□的作为,脸蛋唰得红扑扑的,暗暗心想:原来不用贴在胸口啊。


幸好明栖去吸烟了,没有看到。


连春垂下脑袋,问:“安安姐,看,来了一个了,再来三个怎么样?”


今安秒懂连春想找周铭结盟的心思,笑着说:“你得到好东西,最先想到分享的人,一定是你宝贵的人。”


连春敏捷地跳下上铺,细长的身子往外撇着,拽了拽硬质领口,说:“好东西坏东西还不一定。我只想把姓周的安在我的眼前,看他如何活着,或者如何死去。”


*


明栖在吸烟区吸了半根烟,撞到了古桃。


古桃似专门为他来的,问候道:“十一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什么变化,安安也是。”


“你到底是谁?”明栖隐隐觉得古桃不太对劲,搓了搓指腹,掐断在吸烟区的直播。


“啊,我是你家的媳妇啊,”古桃往前躬了躬身,笑得委婉含蓄,“要是你们的儿子还活着的话。”


紧接着,古桃锋芒毕露,问:“明星在哪?”


明栖藏于黑布下的瞳孔一缩,时间过去太久了,他都忘记了,他和今安还有一个叫明星的孩儿。


他的心在激烈的痛。


明栖深刻感觉到他的家庭生活一团槽,老婆不认他,儿子不知道死哪里了,这又来个儿媳来问他儿子的下落。


而他除了一句不负责任的不知道,什么都说不出来。活到他这个份上的男人,真够奇葩的了。


都怪安安,安安是万恶之源!安安一出,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不过,今安是爱他的吧?


是吧?一个女人要是不爱他,怎么会愿意生下两人的孩子?


那安安为什么撞死他啊?


“是你啊,小桃,你都长这么大了。明星他……成鬼了吧?他要是还活着,应该和你一般高了。”


明栖对古桃说出长辈见晚辈、对着年轻人悼念自己死孩子的经典语式。这种典中典的套话,能让他不那么慌张。


自己孩子死没死还真不知道,但明栖的确是古桃的长辈。


以现实的时间来看,古桃第一次见今安和明栖,她才三岁。


那是十一年前,古桃跟着她不着调的老爸,误入了[寿神居]副本,意外掉进今安和明栖所在的空间。


当时的明栖工作是在酒吧唱唱歌,今安正陪着他去驻唱的酒吧表演,遇到了站在路边哭喊爸爸的古桃。


今安当时怀有七个月大的孩子,母性泛滥,见不得小孩子哭泣,就被古桃吸引过去。


明栖则一眼看出古桃还活着,不应该在这里,想将古桃丢出去。


而一见今安,古桃竟不哭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今安的肚子,说:“姐姐,你肚子里的宝宝,跟我有姻缘。”


古桃也闹不准她自己怎么回事,她透过今安的肚皮,望见了一张鬼丑的婴儿笑脸。但她莫名觉得很好看,禁不住泛起一种贪欲,想永远获得婴儿的笑脸,然后她就同神婆附身,说出这种断定姻缘的话来。


随着长大,随着看着周围人的谈情说爱,古桃明白了,她是对那个皱巴巴的丑猴子一见倾心了。


她甜蜜又苦恼,想着她是不是有恋丑癖啊?怎么会对个小丑鬼一见钟情的?!


但又想了想,今安大美人,明栖大帅哥,两人的孩子,那不得是神仙啊!


她没有恋丑癖,她是慧眼识珠。


“与你有姻缘的,那是男孩吗?”今安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惊奇地问矮墩墩的古桃。


古桃人小鬼大,这又跟被千年老妖附身似的,说:“嗯,是男孩,是我的小丈夫,特别可爱,想吃,想rua,想团……”


明栖淡漠地吐槽:“他不是一盘菜,不能让你如此做。”


“啊,你也好可爱。”今安笑逐颜开,弓着腰身,揉了揉古桃的脑袋。


就聊了起来,互相通了姓名,然后顺理成章,古桃就和今安肚子里的男崽子定了娃娃亲。


明栖对这种事不感冒,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亏得今安能跟一个小娃娃你来我往聊那么多。


望着今安在冷风中冻红的耳朵,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两人的聊天,说:“时间不早了,小鬼,我送你回家。”


古桃机灵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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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要走了。安安妈,宝宝叫什么名字?”


“还没取吧。”今安不太肯定地望向明栖。


明栖按按今安的脑袋,笑着说:“当然没取了。”


古桃慌里慌张地提议道:“那就取一个吧。”


“好啊。”今安抬头看看天,星星出来了,“叫明星吧。”


很草率,却让人一下就记住了,与天空中繁多的明星不同。


古桃记住了明星,每时每刻都记得,朝暮与旦夕,星光永驻头顶。


天气冷,明栖让今安进车内等,他抱起古桃过了街,在一个拐角消失,步入[寿神居]大堂,把古桃抛给白魂。


白魂稳当地接住古桃,揪了揪她的小辫子,迷人地假笑着说:“好可爱的红鼻子公主,小栖,你送我的养成系女友吗?”


“禽兽,冷静点,这丫头是你的侄媳妇。”明栖交代了句,转身回去陪了安安。


留下来的古桃和白魂大小瞪小眼。


“听到了吧,帅哥,我是你得不到的女人。”古桃率先打破寂静,板着软嘟嘟的小脸蛋说。


白魂被逗得真笑了,神神秘秘地说:“我还兼职月老哦,初次见面,侄媳妇,我送你一根红线。左手小指头伸出来。”


“嗯!”古桃双目亮得如星光。


白魂翻动手指,为她牵了一条红线。


她勾了勾手指,拴住明星刚刚长出来的小爪子。


白魂望着红线的那头,目光幽深,别有深意地说:“一切都拜托你了。”


由红线的牵引,古桃感受到明星的心跳,砰砰砰砰,跳一下亮一下。


她翘了翘圆圆胖胖的尾指,激动地喊:“他的心跳得好激烈。”


“那是小星星在对你眨眼呢。”白魂抱着古桃往前走,将她送回了现实。


但没几天,古桃把小指头翘到抽筋,也感觉不到明星的心跳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感觉到明星的心跳,连红线她都不能望见。


她早从白魂那里,知道今安流产了,当她快要丧气地相信明星已经死时,她在这辆火车上遇到了今安。


在与今安相遇的那么一瞬间,她再一次感觉到明星那砰砰有力的的心跳,扑通扑通,在她的胸腔跳动,牵动她的血,汇聚成彼此的红线。


她再一次望见了未在岁月更迭中,褪色的红线。


心跳未寂,红线未断,明星未死。


即使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她依旧能看到明星闪动的光辉。


她需要做的,不是在明星死或没死之间徘徊了,而是要找到他,让明星给她唱一闪闪亮晶晶,或者她给明星唱。


“眨眼吧,小星星。”她无数次期盼地对她的小丈夫说。


这么想来,古桃很想放一首《我要找到你》:“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她不要观众的打赏,她想要明星的一束星光。


从回忆中醒来,耳边是火车擦过风的呼啸声,古桃勾了勾小指头,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心跳——明星对他爹地打招呼吧,真是孝顺的娃!


“明星没死。”古桃坦率笑着说完,看到明栖无动于衷的面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或者是不相信。


她没觉得有什么,反正有她一人在乎明星就好了。她才不想别人插手。等她把明星找到,明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古桃撩着头发,蹦蹦跳跳两下,又对着明栖显摆道:“明爸爸,我可是受你的影响,才去搞摇滚的。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我躲开过道乱溅的血,可是耗了不少力气。”


“太杀马特了。”顶着一头招摇撞市的银发,明栖却没丝毫自觉道。


“年轻,就要另类。我才十四岁,当然要非主流些了。”古桃双目依旧亮如明星,自信大方道,“哼,我生来为了出众,何必费力合群。”


明栖没说话,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一转头,古桃扫到了在过道内奔跑的今安,说:“嗳,明爸爸,安安妈在朝你奔跑。”


“不,她是朝你们,她找你们有事,你该回去了。”明栖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气。


古桃探着头再看,看到了今安身后的连春,懂得明栖说的是对的,“好。”


“什么都别告诉你安安妈。”明栖异常家常地提醒说。


“ok。”古桃挥了挥手,颤颤巍巍地踩着仿佛能攀上天捉星星的恨天高,往15号包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