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ispikka 作品

56. 人间万事何时了·其五

钟滟笑着跑回她的初香阁,骤然被面前的景象震住了。


时当正午,山间的云雾已尽数散去,冬日里晴光暖好,照得松针竹叶上的积雪都晶莹剔透,四野天地间一片空旷明澈。这景致原已足够悦人,此时却淹没在一片耀眼萤光中,寂寂无息——


原本初香阁顶泛着陈旧古意的青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整整齐齐明光璀璨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衬下,五光缭乱,华彩缤纷,是一片能直直照入人心深底的美轮美奂。


钟滟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连沉樾什么时候从身后揽住了她也毫无知觉。


“好看么?”


少年低沉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泉水清冽,玉石相鸣。


钟滟迷茫地侧过脸,傻傻问道:“二师兄,这是……我的初香阁?”


沉樾低低笑了声,好整以暇道:“你不是老缠着师父想看萤火虫么?山上虽然弄不到,但这琉璃瓦是不是比萤火虫还好看?”


钟滟正眼花缭乱,顾不上作答,她的目光凝到了二楼的匾额之上,遥遥一指惊喜道:“二师兄,你当真帮我换了楼的名字?!”


“这有何难?”沉樾挑了挑眉,一个箭步飞身上了二楼,手上利落地一揭红绸——


「初昀阁」三个大字逐渐映入少女眼帘。


照临初昀,夕留晚照。


星光般的笑意一点点自眼底漫出,少女似服了什么灵药仙丹般,整个人由内而外焕发出一种神光,美得令人心醉。


沉樾被那笑意浸得微醺,摇摇晃晃地落下地来,挠了挠后脑,语气透着一丝傻气:“我知道你一直嫌初香阁的名字俗气不好听,此楼换上琉璃瓦后,终日光华璀璨,便取一昀字,也不知你喜不……”


“当然喜欢!”钟滟一下扑到少年身前,扯着沉樾的衣袖摇晃着娇软道:“二师兄你真是太好了,滟儿好喜欢这个名字!”


沉樾这么多年来锲而不舍地讨少女欢心,从未有如此成功之时,看着眼前少女分外娇俏动人的甜蜜笑靥,一时心醉,情不自禁地揽过少女的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滟儿,师兄……心悦于你,嫁给我,好不好?”


说罢便抚着少女后脑,低头欲吻上那红润饱满的樱唇。


他尚在沉醉在难得一遇的动人甜蜜中,却不妨怀中的人骤然挣扎着踉跄往后急退了几步……


钟滟的脸色不复一丝喜悦甜蜜,反而渐渐布上惊诧与慌乱。


少女咬着唇急急摇头,目光中尽是失措无助,仿若一汪跌碎在地的水晶。


沉樾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他努力平息下心头绞痛,边尝试着抬步靠近,稳下嗓音哄道:“方才是师兄一时失措唐突。滟儿,别怕……”


钟滟却似被猛虎盯上的兔子般,他不过靠近了一步,便转身欲跑。


被她眼底的惊慌深深刺痛了,少年眼底骤然暴起一片暗红,疾步上前,轻而易举地钳住了脆弱的少女,将人紧紧按在怀中,低吼道:“不许跑,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二师兄……”沉樾素来温柔,钟滟从未见过他这副暴戾模样,一时吓得都傻了,眼眶骤然湿润一片,哀哀道:“我的手好痛……”


沉樾回过神来,见少女莹白的手腕间被他握出那抹刺目红痕,心疼得近乎窒息,六神无主间仓促放开了手,道歉道:“对不起,我……”


少女却再次决绝转身,风一样地转身跑到一片白衣之后。


沉樾目光剧震,眼睁睁地看着钟滟一头撞进师父的怀里,被他松松揽着,埋头呜咽不止。


沉玉端着盘饺子,自林维清身后快步跟来,挡在他面前遮住了所有景象,面色肃然训道:“阿樾,大过年的就欺负师妹,你是皮痒了?”


沉樾直接无视了沉玉使来的眼色,只想去看钟滟究竟如何了,谁知他还未闪过沉玉碍事的身影,就被一道气劲凌空击飞出去,直直撞在山石之间,五脏震动,气血翻涌,骤然失去了意识。


沉樾被罚禁闭三日,出思过居时,却再也没有等在门外嘘寒问暖的师妹。


少年目下一片青黑,衣衫凌乱狼狈,抬腿迈出矮小的门栏时,却一眼望到正负手等在院外的林维清。


一身白衣完璧无瑕,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似一副山川水墨,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


沉玉咬牙,指尖下意识用力嵌入掌心,带来丝丝麻木的痛楚。他整了整衣襟,再抬步时已是仪态完美的翩翩少年,躬身端肃一礼:“师父。”


林维清转身,目光复杂地扫过仍是一脸倔强的弟子,浅声道:“滟儿吓坏了,你行事可还有半点分寸?”


听闻钟滟的消息,沉樾努力撑出的沉稳妥帖瞬间碎了一地,满脸自责地双膝跪下,悔恨道:“都怪我那日一时情迷昏了头,师父,您帮我跟师妹说说……”


林维清目现严厉,冷声斥道:“季沉樾,你还记得你是为了什么来云山的?为师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教得你仗着蛮力欺负师妹?!你可还有半分云山弟子该有的志气!”


沉樾深深地低下头,沉默良久,方端正了跪姿,低声答道:“学第一等功法,创第一等功业。除奸扶弱,荡世间不平,还四宇之清明。”


林维清浅叹一声,缓下语气:“你还记得便好。如今你已突破了浑天四重,按例,也可以下山游历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出发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洗一洗你那满心的执拗。”


沉樾伏在地上,吸了口冬日雪后泥土的潮湿气息,仿佛从一场荒唐大梦中醒了过来,恭声应道:“是。”


是夜,少年背着包袱跑到初昀阁的窗外,偷听了许久内室动静,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道别道:“滟儿,师兄下山游历去了。待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多萤火虫……那日都是师兄的不是,师兄再也不敢了,你就别生师兄的气了,好不好?”


语罢也不敢等待回应,便一阵风似地走了。


钟滟的意识附在沉樾的玉佩之上,走马灯般地随他走过了千山万水,横霜剑所出之地,无恶不平,无乱不息。


只是不管沉樾走了多远,每旬总会不厌其烦地修书云山,向沉玉询问师妹的消息。


沉玉的回信一月一封,向来稳定,絮絮普通日常,也能将少年看得眉眼舒展,欣喜许久。只是中途不知何故停了一月,随后又续来如常。


沉樾只当师兄事忙,也未在意,直到平地惊雷,收到了钟滟被囚洗清池的噩耗,才赶回云山。匆匆一面后,又马不停蹄地杀向蜀地,凭一己之力几乎将根植于江陵的天鹰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少年右肩、左腿、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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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三刀,背上挨了不知多少枚夺魄镖,竟真将天鹰堂堂主之女蓝鸱儿捉了出来。然后伤也不养,挟着蓝鸱儿一路狂奔,直往云山。


可当他带着满身血气赶回云山时,却只换来杨沉碧说他抓错了人的嘲讽和……洗清池畔钟滟的墓碑。


穷尽钟滟毕生所学的词句,也无法形容那时的少年究竟有多么的难过。她只是觉得,如果灵魂可以流泪,那这个世界应该早已被水淹没了。


沉樾在钟滟墓前守了整整七日,水米不进,直到失血力竭后昏迷过去。


可下一次睁开眼,少年便又出现在了林维清的夕照居前,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别扭的浅红,朗声道:“师父,弟子有要事相求,敢请一见!”


这样的轮回也不知历经了多少次,每一次沉樾都会在求婚前准备的更加充分,逗得梦中的少女不胜欣喜,可每次换来的都是惊慌失措的拒绝。每一次他抓蓝鸱儿回云山的速度都会比上一次更快,从一年、半年、到三个月,可无论有多么快,等他终于回山见到的……始终都是一尊冰凉苍白的墓碑,他甚至来不及见上师妹的最后一面。


随着一次次的轮回,钟滟能清晰感受到沉樾身上的力量在一点点散失消退。


她焦急万分,可她只是一团无形无质的魂魄,无论怎么试,都无法改变这个幻境一丝一毫。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尝试后,钟滟终于赶在沉樾表白前,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怀中的少女身上撞去……


一阵魂体撕裂般的痛楚后,钟滟忽然抬起手,挡住了少年低头欲吻的唇。


“滟儿……”少年暗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湿漉漉的目中满是被拒绝的委屈,可怜巴巴地贴着她平复呼吸。


钟滟眼中水意一片,颤抖着抚上沉樾清俊的侧脸,喊了声:“……二师兄。”


沉樾被那声音中的哀意惊到了,抱着怀中少女手足无措,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一叠声哄着:“对不起对不起,是师兄混蛋,是师兄轻浮……滟儿,别哭!”


钟滟笑着摇了摇头,怜惜地揉过被他扇红了的侧脸,将头埋入少年暌违已久的温暖怀中,呢喃叹息道:“对不起,二师兄。”


少年的背脊一僵,脸上苍白下来,慌乱解释道:“滟儿,都是师兄不好,我知道你如今还不喜欢我,我可以等……”


钟滟却笑着自他怀中抬起头,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唇,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认真道——


“二师兄,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沉樾忽然愣住了,整个人傻成了一尊木头,闷在原地半晌一声都出不出。


面前仿佛有万千烟火绽开,五光十色,绚烂得仿佛最不真实的梦境。


她说,她愿意嫁给他。


钟滟却噘了噘嘴,不太开心地捏了捏他傻住的脸,故作生气道:“怎么,你反悔了?!”


回应她的却是少年强有力的臂膀,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忽然被横抱起来,凌空飞到半空之中,耳畔风声呼啸,似少年翻滚奔腾的心情。


“二师兄……”钟滟被吓了一跳,赶紧环紧沉樾的脖颈,生怕摔了下去,又有些后怕,扯住少年的耳朵骂道:“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沉樾一笑,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流光溢彩:“我快活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