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139
这件事来的太过于突然!
四爷对于窦太后的薨逝心里有准备,本来是早亡的命,在李渊起兵之前她就故去了,压根就没等到李唐的建立。
是桐桐给用药,虽然病病歪歪的,但却一直活到了现在。延寿这么些年,她又身处那么一个位置上,能活到现在已然算是难得了。
但李渊肯定是长寿之相呀!这么突然的……驾崩了?!
世家干的?世家要是会明晃晃的干,又何必暗搓搓的算计。
他看桐桐,桐桐也看他:李世民会真的逼宫太上皇,但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把人弄死!一如他会发动政变杀兄弟,也不会用毒杀暗杀的方式要人命。
故而,这件事跟李世民没关系,只能是窦太后……她做的。
桐桐说:“她的病到了后期,会水米不沾,但头脑是清醒的!另外,还会伴随着疼痛……”越是到了最后,越是会有疼痛的感觉。
所以,她是可以预知她的死亡的!当水米再也吃不进去,这就是在等死,神仙难医!与其忍着病痛的折磨,那就不如换个痛快的,顺便给李世民清除障碍。
她的心里……她的儿孙最重要!谁要害她的儿孙,谁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李渊不够果决干脆,那窦太后便没有再给他优柔寡断的机会。
之前在两国边境,便是天大的事,二郎也不会在外面办的。会等着回到长安,再办不迟。无他,不能失了国体!不能叫北华朝臣看了李唐的笑话。
况且,一旦逼宫,就得马上围了世家,这是需要提前布置的。
窦太后太了解她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李世民忍耐李渊到了极限了,李渊若是不果断,李世民一定会动的!
以子逼父,大逆不道!她不能叫她的儿子背上这样的千古骂名,那么,她自己动手。
你李渊不杀世家?那世家也得因你而死。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有人试图害雍王,有人挑拨两国关系,陛下派人详查,结果查到了世家身上。他们知道此罪难逃,便在回长安途中,择地势之利,借太上皇的信任,打算挟太上皇以令天下。
不想太上皇与太后誓死不从,不惜自损其身,也绝不受制于人。
这话……说得通吗?也不是说不通。因为李渊的护卫用的是裴寂的亲侄子,自从李建成事之后,李渊退居为太上皇,但近身侍卫还是只用他亲信之人率领。
当然了,李世民不会放纵。李渊身边是两个圈,第一个圈,李渊用的是他的嫡系;李世民不能放纵李渊,他就在这个圈的外围,再围一个圈。
好处是,李渊的自由是受限的。
坏处是,李渊有小圈子里的自由。
而前不久,李渊又给外围圈子侍卫统领赐婚,将裴家一丧夫寡妇赐婚给李世民安排去的统领。
总是在一些小地方膈应人!
小事积攒的多了,李世民就不会忍了。
娶了陪嫁的女,人家的心也不向着你太上皇。可这在而今却给了世人一个交代!太上皇信任世家,用他们的人护卫安全,谁知道这些人反叛,反而成祸了。
而后陛下震怒,杀随从亲随,封锁城池。紧跟着,派出驻军,查抄各世家。
哪里需要派?这几年世家闹的厉害,当地驻军就有辖制世家的责任。一声令下,血流成河。
四爷带着俩孩子去吊唁送葬,看着满地干涸的血脚印。
李世民跪在灵堂前,两日未曾进食,一言不发。
望岳和临川祭拜之后去外面了,里面只剩下四爷和李世民。
李世民没抬头,只道:“你猜到了?”
“嗯!”四爷跪在边上,“此便是代价!皇位从来都是用皇家人的血铺就的!”历朝历代,概莫如是。李世民沉默了,良久良久,而后才道:“此生……你我兄弟不至于兵戎相见,那子女呢?”
必有一战!
李世民合上眼睑,双手合十:“……朕知,便是没有北华,朝堂之上,争端不休,依旧会有手足相残,骨血相争的惨案。”
是的!你的子女们一样没少了争端。
便是不跟望岳和临川起冲突,他们自己也一样会相互起冲突的!
这是人性,这是权利的诱惑,无法可解。
李世民缓缓睁开眼,再未言语。
父母之丧事,三年又三年。
桐桐坐在马车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纯白之色。白雪皑皑,光芒耀眼。
四爷将信递过来,昨儿收到临川的信,临川而今在安西都护身府,那里春上才发生了两起叛乱,他去平叛去了。来信说年底许是能回来过年,许是又回不来。报一声平安告诉家里,知道他好好的就行。
今儿到的是望岳的信,望岳在高句丽,她处理完事务之后,会先去倭国,从倭国坐船,到山东。而后绕大唐而回。
桐桐:“……”知道秦始皇为什么一点点小病就病死在路上了吗?常年累月的奔波在路上,谁不累呀?
才打下来的疆域,版图没有融合到一起,彼此没有认同感,而今部族的融合跟当年七国合一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她正要说话,结果李承乾来了。
这孩子在北华已经呆了六年了,李世民来信说,想换李泰来,叫李承乾换回去吧。
行!人家是使臣,是常驻北华的使臣,李唐怎么调动那都是人家的事。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李承乾,这孩子其实并不适合。他其实是个情感上细腻又敏感的孩子,跟那个称心……只能说是少年懵懂时的不懂事。
而今大了,他父母要安排他的婚事的时候,他也应承了。回了长安一趟,娶了亲,带着妻子一块来上任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按理说,私人的感情……便是年少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喜欢,成亲之后,他也确实是想要断干净。可惜,到底是没有能送称心出府。
称心不是没地方可去,北华的书院需要交乐器的伶人为先生。留在书院,称心可以安安稳稳、体体面面,甚至于十分富足的过完一生。
但是……他没舍!
你说他重情吧,他转身成亲生子,与妻子琴瑟和鸣,也没有耽搁什么。
你说他无情吧,他又害怕称心过不好,念着情分就那么养着。
当然了,要是……只把称心当个玩意,这话虽冷酷,然只有这般才能解释他的行为。但这也说明,这六年来,并没有改变李承乾。
北华能尊重称心,只要他有能力就用他!
可李承乾哪怕跟称心很亲密,也依旧没有把这个人视作一个完整的人。
李承乾追来,怕是辞行的。
文质彬彬的青年,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一身和煦如春风。就这个样子,想回就回去吧,叫你父皇看你长成什么模样了。
李世民在这一年底很高兴能见到长子,他叫了孩子在身边,上下的打量,然后看向皇后:“是长大了!”
是啊!
家宴聚在一起,极其高兴。
但是当天晚上,李世民便不高兴了。因为长孙冲派人去见承乾,承乾见了。因为当年的事,长孙冲被罢了继承爵位的资格,交给长孙无忌管教,不许其出府。这个情况承乾不是不知道。他大婚时,长孙冲就没有出现,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还是见了长孙冲的亲随,说的话不甚要紧,也不犯忌讳。甚至于长孙冲有所求,他都尽可能的推辞了。
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见呢?
不外乎一点——他怕得罪人。
李世民靠在边上正生气,就接到禀报,望岳到了。望岳过倭国,遇到李唐的使臣,这便结伴同行。
“快——快——接回宫来。”
望岳笑声朗朗:“我爹和阿母必是等着我回去过年,可这时间也未免太赶了。故而,我先回长安,在长安过年是一样的。”说着话,还问说,“雍王府还能住么?我住雍王府。”
能住!能住,“快来坐。”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并不是都伴着脸,除了亲近的人倒是谁也难得见她一个好脸色。
李世民问此行可顺利,望岳便奏对说:“这几年主要是移民,高句丽之民移往突厥属地,辽东与突厥民混杂入高句丽。这几年,高句丽贵族各自为政,暴苛不已,百姓不满日久,知道草原的日子比早些年好多了,倒也未遇大的反抗。不愿意就留着,杂居便是。”
这办法好!放牧的想种地,种地的被欺压的活不下去想逃,借用这个矛盾,给他们各自想要的。把部族打散重组。
这是极大的事,却是望岳在督办。
他这边正说话,侧殿里发出响动。李泰要走了,定要带走他的书案,他觉得顺手。
李世民:“……”难道望岳东西南北的跑,又是骑马又是坐船,随身都带着她惯常用的?
好似这都是小事,可其实呢?这说明他的心里没有江山呀!要不然,他想什么桌案作甚?他得听着望岳说话,看这里面能听出什么不能?今天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可他呢?想着要带走他的桌案。
望岳:“……”她真的回雍王府住去了。
可这一夜李世民没睡着,他看着北边,看着桌上的明黄的锦缎,几次提笔,都没能落下一字。
这几年,武器革新太慢了。
大唐与北华若有一战……会如何?
风声猎猎,他独自披衣站在廊下。想子孙后代,想天下子民,想江山万里,想丹青史册,直到天将亮时,他才重新坐了回去,而后提笔。
这是册立储君的诏书!写完之后封存起来,暂不开启!
提笔落字,他想到三郎那双算无遗策的眸子,不由的轻笑出声:此次,你定然猜不到!
就见那明黄的锦缎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字——临川!
停下笔,他畅然而笑:三郎、林公,若要利天下、存子孙,唯有此法。你们笃定朕不舍,那可算是小看了朕。
这般安排,李唐便永不败!朕永远是李唐的帝王!朕的子孙后代定会得到善待!
望岳在北华,临川回长安,朕这一摆……为难的是你们,不是朕!
此局,你们且解去吧!
李世民又一阵朗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当日为利天下而取天下,今日,亦能为利天下而替子孙舍天下。
昔日朕拿得起,今日朕——亦放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