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零章 狠辣(二合一)
慕容麟虽然觉得慕容楷这样的举动着实愚蠢,这不是告诉慕容隆,太子防备着他么?慕容隆没有他意,恐怕也要有所考虑了。
但慕容麟倒也并不在意这些事。他就是要慕容隆进不了中山,那自已的一些计谋便不会有穿帮的时候。慕容隆若是和太子反目成仇更好,越是如此,便对自已越是有利。如今城中兵马又几乎回到自已手里,慕容楷行动不便,任何事都倚仗自已去做,自已已经实际上掌控了城中兵马。如计划成功,城外的大军或也归于自已之手。到那时,太子便完全被自已掌控在手了。
……
长达十几天的漫漫行程,慕容隆率领数万大军终于于五月底抵达中山郡境内。
距离中山城三十里的时候,慕容隆接到了太子慕容宝的命令,命其将大军留在城外原地驻扎,之后扶灵柩进城。
慕容隆不疑有他,他也急于进城。父皇的灵柩在路上太久了,早日让父皇入土为安才是他的心愿。于是他命兵马原地驻扎,。命人准备仪仗,做好了进城的准备。
当晚,慕容隆手下心腹,从龙城跟随而来的几名将领私底下向他进言:“高阳王。情形有些不太对。之前派往京城送信之人至今没有踪迹,我等怀疑有诈。今日前军斥候禀报,都城四城紧闭,城头兵马众多如临大敌,这是警戒防御之态。斥候于前方山地发现不少可疑踪迹,官道挖断,桥梁拆毁,道路阻隔,似有阻挡大军前行之状。卑职认为,事有蹊跷。似乎城中兵马对我们多有防范,或有敌意。前番太子见疑,今又这般情形,恐对高阳王不利。末将认为高阳王还是留在军中,让末将等护送灵柩入城才可。”
慕容隆闻言斥道:“不得胡言乱语。父皇新丧,都城中山自然要加强警戒,做好应对。那怎是防备我等的?之前人员必是留在了京城之中而已。况且,就算有什么误会,待我见了太子,一一解释,岂非冰释?父皇灵柩当然由我亲扶归朝,你想陷我于不忠不孝么?勿要多言。”
众将领闻言,只得闭嘴。
次日上午,慕容隆扶灵出发。慕容垂驾崩的消息尚未发布,自然是以仪仗开道,将慕容垂的灵柩放在马车之上掩饰。慕容隆自已则只率两百骑兵随行,直奔中山北城方向而去。
行了二十余里之后,抵达北城外一条小河边。河上桥梁已经被拆毁,车马不得不停下来。慕容隆正欲命人试探河水深浅,欲蹚水过河之时,突然间,从侧首山林之中涌出大量兵马,数量足有两三千人。
这些兵马迅速将慕容隆一行围住。慕容隆并不慌张,因为这些兵马都是大燕兵马,应该是城中的燕军。
于是策马上前大声道:“尔等何人领军?此乃大燕皇帝回城车驾,本人高阳王慕容隆,奉命护驾回中山,尔等不得无礼,速速闪开放行。”
说话间,兵马后方,数十骑簇拥两人飞驰而来,抵达近前之后,慕容隆认出了他们。他们是太原王慕容楷和赵王慕容麟。
“太原王,赵王,原来是你们。你们是来迎候的么?”慕容隆上前行礼。
慕容楷道:“奉太子之命,前来迎候大燕皇帝陛下灵柩入中山。高阳王,陛下灵柩在何处?”
慕容隆向车驾一指,道:“便在大车之上。”
慕容楷和慕容麟取出白布麻衣,扎在头上披在身上,下马抵近车驾之前,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你怎么就归天了?我大燕山崩地塌了,从此万千大燕军民,该当如何自处?”慕容楷哭嚎道。
“父皇!父皇!两个月前你出征之事还是龙精虎猛,为何突然亡故?岂非晴天霹雳,让儿臣等该如何是好啊。”慕容麟也大哭道。
慕容隆受到感染,在旁流泪叹息道:“两位兄长节哀,父皇驾崩的具体情形,回城之后我当向太子和诸位详细禀报。回来路程遥远,耽搁太久,还是快些让父皇灵柩入城,安排治丧善后事宜吧。”
慕容楷抹泪起身,沉声道:“你自然是要详细禀报清楚的,否则,陛下在天之灵如何瞑目。高阳王,你陪同陛下出征,陛下突然病亡,你难辞其咎。况且,你拒不遵从太子之命,不肯将大军留在幽州,强行率大军来中山,这些事你都要解释清楚。今日我和赵王奉太子之命前来迎接陛下灵柩,同时也是拿你回城问询。高阳王,希望你配合我们,莫要轻举妄动。高阳王,请你下令你的随从卸甲解刀,跟我们回城。”
慕容隆大惊道:“二位兄长,此话从何说起?父皇病亡之事,我也痛心疾首。此事我已向太子写信解释。父皇亦有遗诏,遗诏上应该也说的很清楚了。为何责怪于我?”
慕容麟在旁冷笑道:“遗诏?是要立你为太子的遗诏么?你是不是想着率大军入中山,夺了大位?高阳王,你看似和善,没想到居然包藏祸心。父皇尸骨未寒,你不尽人子之孝,人臣之忠,却想着籍此机会作乱。若非父皇烛照洞明,巧妙安排。等你率军入城之后,我等怕是都要沦为你刀下之鬼了。高阳王,任你怎么狡辩,也终究是枉然。有什么话,在太子面前去说。在大燕朝堂上去说。来人,拿了他们。”
众兵士一拥而上,将随行骑兵仪仗和骑兵包围,纷纷将他们从马上拉下来便开始缴械捆绑。
“干什么?”
“岂有此理。”
“你们不许乱来。”
场面上顿时一片混乱,双方人员纠缠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撕扯起来。有的兵士甚至开始反抗起来。
慕容隆面色阴沉,沉声喝道:“都不许反抗,清者自清,谁也休想污蔑于我。进城见太子便是,我愿受太子亲口问询。二位兄长,我慕容隆对大燕绝无二心,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话从何而来,缘何而起。我奉父皇遗命率军而归,绝无任何不二之心,此行昭昭,可鉴日月。”
慕容麟沉声道:“少废话,这些话谁不会说?即刻卸甲解刀,束手就擒。”
慕容隆面色清冷,缓缓解下腰间佩刀。慕容麟使了个眼色,两名兵士拿着绳索近身,一人伸手去取慕容隆手中的长刀。忽然间,一名士兵惨叫一声翻身便倒,脸上一片血痕触目惊心。
“动手了,他动手杀人了。果然要篡位。保护太原王,拿下慕容隆。”慕容麟高声大叫,长刀出鞘。
十几名兵士围拢在太原王慕容楷身前,慕容楷腿脚不便,踉跄后退。适才他的视线被两名兵士阻挡,并没有看清楚慕容隆如何杀人。只听慕容麟大喊杀人,忙随着十几名兵士往后撤。
但听的慕容麟大声喝道:“反抗者,一律诛杀。”
刹那间兵刃交击之声四起,惨叫之声也此起彼伏。慕容楷看不见情形,却知道不能乱杀。于是大声叫道:“不要乱杀人,不许伤了高阳王。”
慕容宝慕容楷并不糊涂,他们心底里对这件事还是存有疑虑的。所以慕容麟那日的计划是,让慕容隆抵达中山之时,请他护送灵柩进城。慕容隆不知阴谋暴露,定不会有所防备。在路上乘机将其擒拿,送入城中询问。
慕容宝和慕容楷都认为,这件事要想水落石出,还得当面向慕容隆询问。所以此番用意只是擒拿慕容隆,而非伤他性命,毕竟事情尚未明晰。
但慕容麟却又怎能容许慕容隆当面和慕容宝对质,那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将败露。自已的计划并不完美,其实漏洞很多,细细推敲是很容易被推翻的。所以,只能利用现如今的局势来恐吓迷惑慕容宝慕容楷等人,他们心中有疑惑,但又不敢不防。
今日两千多兵马,皆为慕容麟安排。其中数百人更是自已的心腹。慕容麟在出发之前便已经想好了,今日不能让慕容隆活着进京城。最好慕容隆等人拒捕,那正好借此发难。就算慕容隆不反抗,自已也会安排人做戏。适才那名兵士便是安排做戏之人,近身之后用匕首在脸上划了一下,装作中刀,借此挑起混乱。
眼下混乱一起,趁着众兵士将慕容楷簇拥保护的当口,慕容麟下了死手。
事情一起,慕容隆自已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慕容麟已经提刀赶上。
“你干什么?”慕容隆叫道。
慕容麟不答,长刀刺出。慕容隆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麟一刀捅进自已的小腹之中。惊愕之感大于身体的疼痛,慕容隆捂着鲜血汩汩而出的肚子,瞪着慕容麟惊愕瞠目。
“赵王……你。”
慕容麟冷笑道:“图谋不轨篡逆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慕容麟又是一刀刺入慕容隆的身体。慕容隆惨叫一声,一头扑倒在地。
不到片刻时间,慕容隆随行两百余骑兵亲卫尽数尸横于地。慕容垂灵柩周围,横七竖八全是尸体,鲜血流满地面。恐怕慕容垂永远也想不到,就在他的灵柩之前,他的一个儿子杀了他的另外一个儿子。他最痛恨的手足相残之事就在他的灵柩前上演。
慕容楷摆脱了兵士们的阻拦,一瘸一拐的飞奔过来,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慕容隆的尸体,顿时瞠目大叫起来。
“赵王,你怎可杀了他?你怎可杀了高阳王?这可了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麟喘息道:“他欲作乱,若被他逃走,必率大军攻城。混乱之中,我失手杀了他。我……我也不想这么做。”
慕容楷蹲下身子,查看慕容隆的尸身,确定慕容隆已经气绝身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麟低声道:“太原王莫要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见高阳王反抗杀人,意图突围,失手杀了他。此事和太原王无关,我自会向太子请罪。”
慕容楷叹息道:“话虽如此,终究……终究……哎。”
慕容麟沉声道:“太原王,事已至此,眼下当即刻善后。大军就在二十里外,不能引发大乱。需得即刻处置。请太原王护送陛下灵柩进城,我要去军中说明情形,稳住军心,以免生乱。”
慕容楷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千万不能军心大乱,搞出麻烦来。可你此刻前去,岂非太危险。”
慕容麟拱手道:“太原王,我若死在大军之中,就当我为失手杀死高阳王而谢罪。我若能收服大军,则眼下危机尽解。那五万兵马将归于中山,从此效忠太子。太子登基之后,再无隐忧矣。”
慕容楷叹道:“罢了,只有如此了。赵王多加小心。”
……
慕容楷率领兵马收拾眼前狼藉,护送慕容垂灵柩进城之时,慕容麟率五百亲卫向北前往大军营地之中。
慕容麟倒不是不怕死,而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须要冒这个险。这五万大军至关重要,得到这五万兵马,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所以就算知道危险,他也要前来,而不是让慕容楷来收服兵马。
抵达大军军营之后,慕容麟第一时间叫来慕舆皓密商片刻,随后赶往中军大帐。
对慕容麟的到来,军中众人都很诧异,不知道他来军中是何意。慕容麟随即升帐,召集领军将领前来大帐之中,说有太子旨意传达。
不久后,上百名领军将领抵达中军大帐,慕容麟让随行五百兵马封锁大帐内外。不久后,更有步兵兵马纷纷抵达大帐周边,彻底封锁。
“诸位将军,太子得知你们凯旋而归,甚为欢喜。本应热烈欢迎诸位,派人前来犒赏诸位。但眼下我大燕出了大变故,故而不能亲来,派本王前来传达太子旨意。请诸位稍安勿躁,静听本王告之。”
众将纷纷议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慕容麟继续道:“我要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我大燕皇帝陛下已然驾崩。时间就在近一个月前,在平城,陛下已然驾崩了。”
大帐之中顿时炸裂开来。许多将领并不知情,只有少数人是知道此事的。慕容麟这一宣布,顿时如炸了锅一般。
“怎么回事?陛下在平城便已驾崩,为何我等不知?”
“怪不得这一路来怪怪的,陛下平日跟我等经常见面谈笑,这一个多月行程,居然一次不见。原来……原来已经驾崩了。”
“陛下怎么死的?怎地忽然就去了?为何隐瞒我等?”
“陛下啊,陛下啊,啊啊啊。你去了,我等怎么办?我大燕怎么办啊。”
惊愕者有之,诧异者有之,疑惑者有之,嚎啕者有之。大帐之中顿时混乱无比。
“稍安勿躁,各位稍安勿躁,听我说。诸位的心情我能感受。我父皇驾崩,我的心情更加悲伤。至于为何有人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显然是有人意有所图。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件事便是,已然查明高阳王慕容隆意图趁陛下新丧,率军回中山抢夺皇位。如今奸谋败露,已然在中山城北门外授首。正是他隐瞒了诸位,带着你们从平城回中山,而且绕道幽州。”慕容麟沉声道。
“什么?”
“怎么可能?高阳王他怎么可能篡位?”
“高阳王被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中军大帐之中再一次鼎沸,人人惊愕,惶然相顾。
“此事必有蹊跷,高阳王不是那种人。我等追随高阳王多年,他最为忠君守序,从未有篡夺之心。陛下驾崩的消息我们早就知道,那是担心军心混乱,所以才秘不发丧。至于绕行幽州,我等所知的是,高阳王奉陛下遗命如此,而非另有所图。今擅杀高阳王,我等甚为惊愕,请务必给我等一个交代。”一名将领大声喝问道。
那将领身如铁塔一般,相貌威武,正是龙城精骑领军将领安守信,已封龙骧将军。
安守信一说话,顿时有数十名将领纷纷起身叫嚷。
“安将军所言极是。高阳王是出了名的忠诚仁义之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望赵王给我们个交代。”
“对,怎可胡乱杀人,必须交代。”
一帮人纷纷叫嚷,都是龙城旧将,高阳王身边之人。目前都手握重兵,为军中大将。
这些人显然颇为愤怒,言语口气极为狠厉,一时间大帐内气氛紧张起来。
“大胆!太子查明真相,这才予以格杀。陛下临终之时拟下遗诏,遗诏上已说明高阳王欲趁陛下病重之际,逼其改立太子继承大位之事。尔等如此呱噪,是要造反么?”慕容麟大声喝道。
“遗诏何在?我等瞧瞧。否则便是口说无凭。”
“对,遗诏何在?需当示之,以释众疑问。”
众将纷纷叫道。
慕容麟缓缓道:“诸位听好了,我此来是宣布此事,告知诸位真相。同时奉太子之命前来接管大军的,可不是来向你们解释什么事情的。当此之时,诸位当谨守其职,效忠大燕,不可生乱。若有人伺机作乱,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龙骧将军,你觉得呢?”
安守信沉声道:“赵王此言差矣。陛下驾崩,我等心中悲痛难当。当此之时,高阳王忽然被诛杀,我等岂能无动于衷。我等要求真相,也是为了大燕着想。光凭赵王一面之词,我等如何相信?若要服众,自当拿出证据,否则,我等断不能坐视。”
慕容麟微微点头,沉声道:“好,你要证据是么?那便给你证据。”
慕容麟说罢,缓步走到桌案之前,向安守信道:“安将军近前观看,陛下遗诏在此。只可你一人观之,遗诏涉及其他机密,不可泄露。”
安守信犹豫了一下,跨步上前来。慕容麟待他走到身前,手入袖中。口中喝道:“让你看清楚。”
话音落下,寒芒闪动。安守信身手已然极为敏捷,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觉得喉头一凉,热血喷撒而出,整个人如一座山一般的重重倒地。
众人惊骇瞠目,但见慕容麟手持血淋淋的匕首冷笑道:“高阳王同党,死有余辜。慕舆皓,还不动手?将高阳王党羽尽数诛杀。”
慕舆皓大声应诺,帐外兵士涌入,大帐之中顿成屠场。片刻之间二十多名龙城将领、高阳王部下之将根本来不及抵挡,便纷纷人头落地。
其余众将惊骇缩在大帐角落,看着满地的尸体血污魂飞魄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