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谋算
大厅之左连着一间小厅,内中供有岳武穆像一轴,厅后青砖影壁上雕满了狻猊等兽以及狄仁杰断虎故事。
大厅之右是一间祠堂,门掩着,却不知里面供着何人牌位。
「四拙先生」随着贺喜入了执事大厅,又转入一间耳房。
贺喜笑着让座,又道:
“「四拙先生」,如今到了咱自己的地界,没有外人,莫不如把这斗篷围兜脱了!”
「四拙先生」却是笑笑不应,反道:
“今日东厂可是有什么大事,这一路行来,个个甲衣弩箭!”说着又往四处瞅了一眼,最后抬头望了望房顶,笑道:“若掌公在房内再摆上酒宴……!掌公想做霸王,我可当不起沛公。”
贺喜却面色如常:
“「四拙先生」手段了得,区区几日,便把咱私下里做的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事,弄得清清楚楚。咱这半日,心惊胆战,只想与「四拙先生」见上一见,好当面请教,咱究竟哪里招惹了「四拙先生」你,竟让你花了这么多心思调查咱。”
「四拙先生」似也没想到贺喜竟如此直白,笑道:
“底下人都道掌公是擅藏之人,没成想今日一见竟是个直爽性子,看来今日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怕是很难离开这屋子了。”
“咱的底裤都晾在「四拙先生」面前了,可「四拙先生」却连面都不露。如今好不容易相见,仍是周身围的严严实实。咱坦诚相待,「四拙先生」却像是不把咱当朋友啊!”
贺喜说着,一瞟立在「四拙先生」身后的「断眉」。
“断眉兄弟之前威胁咱,要咱对付一位亲王,这不是把咱当傻子玩弄么?咱的这条命虽贱,死亦不足惜,但好歹替王公管着东厂这一大摊子。要是真因为惹怒了一位王爷,把王公牵扯进去,咱便是豁出命去,哪怕鱼死网破,也要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偿命不可。”
「四拙先生」略沉吟,吩咐「断眉」:“你先出去,我与掌公有事商谈。”
「断眉」应了声‘是’,又对贺喜躬身一拜,便出去了。
贺喜略迟疑,也对随着一起进来的几名东厂好手挥了挥手:“你们也都下去吧!”
“掌爷……!”
那几名东厂好手满脸戒备的看向把自己拢在黑斗篷下的「四拙先生」。
「四拙先生」突然笑道:
“放心,我所有弟兄都在东厂弩箭射杀范围之内,若是掌公有恙,怕是连我在内,三十九人都无法活着离开东厂,我也怕死……!”
贺喜皱了皱眉,他自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不知为何,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只见四拙先生又道:
“掌公不是想知道我究竟如何攀上王公,又有何目的么?接下来的话,事涉王公一些隐秘,贺掌公知晓也无妨,但其他人……!”
贺喜见他如此说,咬了咬牙:
“都出去!”
那些东厂好手见状,自不敢再劝,只得离开。
“「四拙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哪知「四拙先生」突然起身,竟是对着贺喜躬身一拜:“之前的事,确实是我做的太过,还望掌公能摒弃前嫌,我以命起誓,绝无相害掌公之心。”
对方突然起身,着实吓了贺喜一跳,差点儿喊出声。可见到对方又是行礼,又是一番自认其过之言,心中戒备虽仍在,但却也想多看看再说。
只是话到嘴边,仍是一副气愤难当的口气:
“「四拙先生」莫说这些虚的,事已至此,还是说明白的好。要不然,咱可真不敢与你共事了,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找王公说清楚,或许还可求全一条性命。”
「四拙先生」直起身子,落座,长叹一声。
“还请掌公听我说完之后,再做定夺。”
之后,贺喜便静静听那「四拙先生」道出背后原因,饶是他听多了许多阴私事,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许久之后,「四拙先生」终于停下。
“事情便是这样,还请掌公保密。王公日理万机,自不会把我这些事当成大事,这才想着与贺掌公同事协力,各取所需,手段下作了一些,但我绝无相害掌公之心。”
又道:“我与那于康有不共戴天之仇,偶然得知他与那「圣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不能放过。如今正好借着薛瑄这件事,把那于谦牵连进去,届时引蛇出洞,「圣教」之人定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得还能扯出其他人,也好为王公扫清障碍。”
贺喜叹道:
“难怪当时那姓于的小子也出现在「幸福小镇」,合着一切全是演戏,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我就说那么多怪物,狼群还倒戈相向,什么狗屁「山神法旨」,原来是他们自己内斗,姓于的小子竟是那狗屁「圣教」的人。”
“现在想想,自打他入京,王公交代的差事,数年都没出过差错,怎么就都折在了那小子手中,原来竟是这样。”
“可怜山兄还一直感念那小子当时‘送功’之情。”
“此人当真可耻,只是他没想到,「四拙先生」当时也在「幸福小镇」,还将他的隐秘身份瞧的一清二楚。”
说到此处,贺喜心中又觉得奇怪,问道:“这些为何不与王公说?”
「四拙先生」道:
“入京以来,刚查到些蛛丝马迹,「擎荷楼」就人事变动,于康也离京随军出征,我想他们也是意识到动作频繁,所以先隐藏起来了,亦或许我什么地方打草惊蛇也不一定。这伙「圣教」徒众不现身,我也没有真凭实据,如何向王公上禀?”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只需借着薛瑄的事,把于谦牵扯进来,我想依着于康在「圣教」中的地位,他那些藏在京城中的「圣教」徒众一定会有动作。”
“「擎荷楼」是他们分舵之前在京城的据点,这等场所又是各方消息聚散之地,他们断然不会摒弃不用,只需派人时刻盯着,到时于谦一出事,他们自会有所动作,多动必有失,到时候拿贼拿赃,我看他们如何狡辩。”
“还请贺掌公相助,此事若办好了,掌公地位自此无人可撼动,在王公心中地位亦无人再与比拟。”
贺喜其实对「四拙先生」的话依旧将信将疑,只是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对他有任何不益之处。
此人虽藏头露尾,之前又算计了他,但按对方所说,确实也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于是故意道:
“你们不该杀了韩山,王山如今对那韩山异常信任,他若得知韩山死在了你们手上,怕是连我也一起会责备。你可知,让于谦审薛瑄的事,除了王山,无人能办成。”
「四拙先生」笑道:“韩山何时死了?他不是心里有鬼,逃了么?”
贺喜见他如此上道,顿时也笑着道:“「四拙先生」说得对,韩山确实是携着一家老小逃了。”
「四拙先生」却又摇头道:“他妻儿是我疏忽了,如今已经派人在找。”
贺喜一愣:“真如「断眉」兄弟说的,是韩山提早送走了妻儿?你们就没从他嘴里审出消息?”
「四拙先生」道:
“此人倒是个不怕死的,对王千户与掌公的事知无不言,却对妻儿如何送走一事,打死也不提一句,他早就有了送走妻儿的念头,且没动用他在锦衣卫的属下,这件事他决计无法独自完成,一定还有帮手。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头绪,但大概只会是三方人马中其一,我已经派人去摸了。”
“是哪三方?”贺喜急问。
贺喜其实也担心韩山会在临死之前,藏着后手,让妻儿带走了自己一些罪证。韩山若是早有异心,自然会有所准备,王山和他派对方做了不少事,万一他……
如今想来,这种情况不无可能,韩山之所以没走,许是就因为事先藏了后手,让妻儿带走了一些罪证,料定王山与自己不会对他动手,只是他没料到,「断眉」等人可不会顾忌这些。
「四拙先生」自然知道贺喜在着急什么。
“掌公不必担心,韩山已死一事,如今除了有数几人,没人知道,只要趁着这会儿间隙,把一切漏洞补了,即便那些所谓证据散出来,也是无碍。”
“至于他送走妻儿,走的是三方中哪一方的渠道,我都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定然能查出来。”
“这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