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祖父生活过的竹楼

刀校长和他的一双儿女，一直围在老人身边，视频结束后，两个孩子从祖父手里接过手机，一起玩弄起来。唐朝问：“他们都在上学？”刀校长回答说：“是的，一个四年级，一个二年级，都在我们学校。”

说话时，唐朝看见墙边摆着十来只小竹凳，还有一块黑板，心里不禁疑惑。刀校长笑着说：“我阿爸退休后没闲着，在家里辅导孙子和孙女，还教寨子里的学龄前儿童认字。我们寨子里的小孩，个个都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

唐朝对老人说：“爷爷，您的精神太伟大了。”老人谦虚地说：“我只是尽点力而已。”他指了指对面墙上镜框中的遗像，说道：“这是阿爸对我的要求。”唐朝立刻意识到，墙上的遗像是老人的父亲，阿坝寨小学的第一任校长刀坤，见遗像下的案桌上有香炉和香烛，立刻上前拈了一炷香，然后对着遗像三拜。

唐朝随后要跪地磕头，被刀校长一把扶起，唐朝激动地说：“爷爷对我讲起过，当年您爷爷在寨子里创办学校的事迹，我听了非常崇。”刀校长说：“敬过香可以了，你坐下吧。”

唐朝在坐下之前，取出二份礼品，是送给刀雄和刀郎两家的，又拿出二瓶茅台酒，同样是兄弟俩各一瓶。老人激动地说：“这太贵重了，我替我兄弟一起谢谢了。”然后抚摸着酒瓶盒子，欣喜地说：“这是国酒啊，以前只在电视广告上见过。”

老人在说谢时，刀校长的妻子从厨房里出来，把饭菜端到桌上，招呼大家吃晚饭。老人拉着唐朝在饭桌前坐下，唐朝见到满桌的菜肴，笑着说道：“谢谢师母，您太客气了。”刀校长妻子听到这声称呼，忍不住好笑。刀校长说：“不用客气，你来到这里，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老人问唐朝会不会喝酒？唐朝回答说不会，老人说：“那就吃饭吧，尝尝我们的当地菜。”唐朝端起饭碗时说：“听我爷爷讲，那年他来到寨子时，头一顿饭是在您家吃的，后来还时常来您家吃饭。”

老人回答说：“那时候条件艰苦啊，大家填饱肚子都困难。可是我阿爸的想法不一般，认为读书识字受教育，同吃饱肚子一样重要。为此他东奔西走，从农场里请来你爷爷，在寨子里办起了学校。”

老人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说道：“事实证明我阿爸有远见，他在寨子里坚持办学，可谓功德无量。”然后自豪地说：“知识改变了我家兄弟俩的命运，也改变了寨子里许多人的命运。我们村寨是本地最早脱贫的寨子，前几年还被评上了‘文明村寨’，这和我们寨子几十年来坚持办学有很大的关系。”

唐朝连连点头，老人继续说：“我从心底里感谢唐老师，他来到寨子的时候，我们刚摆脱刀耕火种，生活相当艰苦，不知道大山外是怎样的世界。那年我十三岁，我家兄弟俩成了唐老师的学生，跟着唐老师念了六年书。唐老师离开寨子前，那天在我家吃晚饭，在饭桌上对我阿爸说，一定要把学校继续办下去，让我顶替他的岗位，还要我兄弟去县城上中学，以后争取考大学。”

老人越说越激动，抹一下眼睛又说：“后来我成了寨子里的老师，边教边学，阿坝寨小学就这样坚持下来了。”刀校长接着说：“您爷爷在这儿捐助了十所希望小学，还给好几所中学捐献电脑设备。”唐朝回答说：“我爷爷说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对这里怀着深厚的感情，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

饭桌上的人都很激动，两个小孩也眨巴着眼珠，刀校长妻子对唐朝说：“别光顾说话，吃菜呀。”唐朝咽了一口饭，问老人说：“我爷爷以前住的那座竹楼，现在还在吗？”刀校长回答说：“那座竹楼还在，学校搬到山外去后，大家没舍得拆掉旧竹楼，修葺后用作寨委会的办公室。”

他们边聊边吃完饭，老人对唐朝说：“楼上为你收拾好了一间房，洗澡后早点去房里休息，明早还要去学校报到。”唐朝说：“我想去外面走走，还想去看看那座竹楼，可以吗？”老人想了想，对儿子说：“那你陪着去，我给你办公室的钥匙。”他拿出钥匙交到了儿子的手里。

俩人走出了屋子，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行走了一会，唐朝远远望见一座竹楼。刀校长说：“寨子里的旧竹楼都已拆光了，但是这座竹楼舍不得拆，因为大家对它怀有很深的感情。”唐朝问：“那么茶花奶奶家的竹楼也拆了？”刀校长说：“早拆了，那年拆的时候，她和云海回来过一次。”

说话时俩人来到了竹楼前，唐朝抬起头，一眼看见一块“阿坝寨小学”的校匾，醒目地挂在竹楼的栏杆上，他惊喜地问：“当年学校的牌匾还在？”刀校长回答说：“学校搬出寨子时，我阿爸心里十分不舍，他取下那块牌匾，用红漆重新描写，第二天又挂上了，还关照大家说，这块牌匾要永远挂着。”唐朝顿时感动，拿出手机连拍了几张照片。

俩人走上竹楼，刀校长打开房门，开亮了里面的电灯。唐朝激动地瞪大了眼珠。这里就是从前阿坝寨小学的课堂？祖父生活过六年的地方？那块黑板依然还在，竹制的课桌椅还保留不少，只是多了几张办公桌，还有放文件的橱柜。

刀校长对唐朝说：“这里基本保留原样，那张旧办公桌和椅子，是你爷爷使用过的。”唐朝激动地上前抚摸一下办公桌，然后望着那块黑板，激动地说：“我听爷爷说过，这是您爷爷用自家的房门做的。”刀校长点头说：“我听阿爸说起过，寨子里的人对这块黑板很有感情，所以保留了下来。”

俩人坐了下来，唐朝坐下后问：“刀校长，您原来是中学教师，怎么愿意教小学呢？”刀校长笑了笑说：“我阿爸要我接他的班，起初我有想法，可是后来想通了。”唐朝又问：“怎么会想通的？”

刀校长回答说：“我爷爷一生中最骄傲的，是为寨子办了这所学校，我们寨子从此消除了文盲。我阿爸在您爷爷离开后，站到了黑板前，总共站了四十年。他在退休前要我接他的班，我明白他心里想的，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再说回来也有好处，以前一星期回家一次，现在天天在家。”

唐朝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学校是不是马上要放暑假了？”刀校长说：“这几天正在学期考试，还有一个星期放暑假。明天到了学校，你先和老师见面，熟悉一下学校的情况。新学期开学了，我安排你任课。”唐朝不安地问：“我能行吗？”刀校长笑着说：“能行的，我们学校师资力量不宽裕，你来了正好。”

刀校长又说：“岩火还不知道你来到云南，等到放暑假这天，我会通知岩火，到时候他会来接你。你在岩火家里过暑假，这是你爷爷安排的，我想你已经知道。”唐朝点头说：“我爷爷对我交代过。”刀校长说：“那好，今天够累了，现在回去休息吧。”

唐朝站了起来，环顾一下室内，突然说：“能不能让我在这里睡？我想体验一下爷爷以前的生活。”刀校长说：“这不行，我阿爸不会同意的。”刀校长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出门。

唐朝只能服从，然而心里十分不舍，下楼后不时回头望，身后的竹楼默默地耸立在暮色中，在周边新楼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沧桑，突然间感觉到，这座竹楼就是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