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圣灵村（8）
第 44 章 圣灵村（8）
第二天，陈二狗非常准时地守在门口。虞离简单地吃了早饭，喂了奶，就跟着他几乎从村头走到村尾，来到一个小破屋子前。
年久失修的屋檐瓦片摇摇欲坠，谢生很贴心地站在虞离身边，替他防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如果没有乱动手动脚的话。
陈二狗领着他们进屋，好在男人虽然邋遢，却没有让屋子也同样变得难闻。房子内部和外面看到的同样破旧，但是却意外地干净，唯有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孩。
听见脚步声，小孩缓慢地睁开眼睛，声音很欣喜：“爸丶爸，你回来了？”
他说话含糊不清，不像是不会说话，更像是病重之后身体逐渐失去力气，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地含糊不清。
最后一个音节被吞噬，魅魔愉悦地咬上他的唇。
躺在床上的青年被无力地压倒，明媚的月光下，两道影子纠缠亲吻，骨节分明的大手扯过被子，将那暧昧尽数遮去。
蒙上被子的那一刻，虞离掐住魅魔的嘴巴，嘴角被咬得疼痛嘶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踹他，“够了，滚出去。”
男人轻哼。
手指又被咬了一下，魅魔的气息才消失。
不到一分钟，一个死狗一样的人出现在屋子里。
那男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浑身脏臭，散发的味道也难闻至极，像是夏天烂掉的水果，气息腐朽得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和干净整洁的屋子格格不入。
魅魔轻松地站着，踢了踢那男人，笑眯眯地问：“在偷看什么？”
了001，药能不能给npc用。
001给出了肯定回答。
【可以的，但是只有一部分药剂可以哦。有的药剂对npc是不管用的，并且一般没有玩家会选择给npc用药。】
因为对npc有用的多数是治疗类药物，而治疗类药物在商城中是卖得最贵的，给npc用不如留给自己。
但虞离不一样，他有钱。
再者，他想测试一件事。
青年把一瓶药递出去，“这个药能治他的病。没有毒，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先喝一口给你看。”
陈二狗并不完全信任虞离，自从被虞离抢了木头之后，他心里对虞离的恨一点都不少，村子里关於虞离的谣言大部分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就直说了，我让你来这里，一是想让你看看我儿子的状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愧疚。二就是想问你，这药这么神奇，当初为什么不给你那位用？”
“没来得及。”
提及死去的丈夫，寡妇塌下肩膀，长发遮住秀丽的脸庞。
陈二狗还没说什么，就看到虞离身边的男人把他搂在怀里，耐心的安抚着。
那男人昨天把他揍得跟死狗一样，陈二狗牙痒痒地没说别的话。
此时三人内心os：
陈二狗：……？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抱起来了？
虞离：这还要占我便宜？
谢生：抱一抱怎么了？
咳咳，短暂的插曲过去，虞离把药水递给陈二狗，小声：“这原本是我丈夫的，他没等到，既然我和他亏欠了你，那这瓶药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陈二狗将信将疑地接过，又倒了约莫1/4的量让虞离喝，半小时之后看他面色如常，没出什么事，才慢慢地哄着床上的小孩喝下。
虞离坐在一旁看着，正想着怎么套线索，就对上了陈二狗惊恐愤怒的视线。
“你给我的是什么药！！！”
虞离想越过他看看小孩的状况，却被陈二狗遮得严实，他不动声色，“正常的药。”
指抓着被子，瘦小的身体震颤。
像是被戛然中断的音乐，陈二狗猛然清醒，手里的刀哐当掉落，他不敢置信地回头。
小孩坐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浓稠暗红的血液渗到干净的被子上，他才慢慢地停止咳嗽，虚弱地喊了一声爸爸。
“……幺儿？”
陈二狗激动得浑身都在抖，他鼻涕眼泪一起流，手足无措地问：“你感觉身体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孩笨拙地比划，“没有，爸爸，我一点都不痛了。”
药真的有用。虞离松了一口气，看父子两人抱在一起，陈二狗失声痛哭，那趴伏在他肩膀上的小孩，透过朦胧的泪眼，依稀地看到了救了他的人。
昳丽的身影晃荡在模糊的眼泪里，小孩干瘪
起皮的嘴巴轻动，
“神明丶大人。”
————
叙旧了半小时，确认小孩真的没事之后，陈二狗才让孩子好好休息，关了门和虞离谢生一起出来。
男人满是胡须的脸有些红，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土气又诚恳地向虞离道歉，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其中包括了虞离丈夫死亡的事情。
“你说，他是无缘无故消失的？”
陈二狗奇怪：“对啊，你不记得了？”
寡妇不就是因为这个发疯的吗？甚至还大闹棺材铺，说木头没用，没替他丈夫挡灾。
青年脸色苍白，十分用力地捏了捏手指，“抱歉，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受刺激之后下意识忘记一些事也正常。陈二狗经常和村里的医生打交道，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我都会帮你的。”
之前他对寡妇做的一些事情太过分了，他想弥补。
“我想问你一些事。”虞离说。
这个副本的疑问还很多，其他村民不喜欢他，不和他打交道。除了宋青，他完全没办法套线索。
再者，宋青知道的事情也有限。
所以虞离急需一个愿意给他送线索的村民npc。
听虞离说只是问几件事，陈二狗自然答应了。
虞离：“木头真的有用吗？”
对於圣灵村人来说，这已经不算秘密。寡妇在圣灵村已经呆了很久，自然也清楚。加上寡妇对他儿子有救命之恩，陈二狗没有隐瞒，他点头：“有用，圣灵村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木头。有病的用着，没病的觉得出意外的时候能用上。”
“这么灵验？”
陈二狗摆摆手：“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灵不灵验另说，起码有个心安。”
“也是。”
陈二狗絮絮叨叨，把事情的原委说出：“你丈夫当时和我们买了木头，但是说好的只要一半的木头，去棺材铺的时候却反悔了，把一整根木头都占为己有……”
“木头还能给别人用？还能用一半？”
“当然可以，树木长得好的话，一根木头最多两个人用，不过要有血缘关系才行。”
恰好陈二狗和虞离的丈夫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
陈二狗还有点后怕，“哪想得到，木头造出来了，你家那位也没了。”
说出来有点自私，但如果是他家儿子用了那块木头，会不会也会凭空消失？
在村子里，神婆和棺材铺的重要性等同。棺材铺能制作替人挡灾的木头，而神婆可以预言。
据说她预言的途径是问神。神婆是神的信徒，是神在人间的代理，她负责替神为众生排忧解难。村子里没有人知道神婆活了多少年，中间有没有换过人，他们对神婆是又敬仰又害怕。
在之前，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去拜访神婆，请求神婆预言一些事情，又或者是单纯地跪拜，想要取得神的庇佑。
神婆很灵验，也从不拒绝任何村民。就这样，神婆在圣灵村的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受人爱戴。
但人不可能一生顺遂，神婆的丈夫意外死亡之后，神婆也疯了，一夜之间从曼妙的少女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失去了预言的能力，也不再能够庇护村民。渐渐的，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位曾经受他们爱戴的人物。
又是神。和宿黑有关？
虞离问：“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没有去棺材铺做木头防身吗？”
陈二狗：“神婆丈夫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但神婆和棺材铺的关系不好，她觉得棺材铺的做法是邪恶的，从不接近棺材铺，也会劝说其他村民不要去棺材铺。”
邪恶？棺材铺做的是什么？
神婆身上有很多秘密。
虞离请求：“你能带我们过去吗？”
家里的小孩刚醒，还需要照顾，陈二狗脸色有些为难。虞离能理解，他点头：“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们自己过去也可以。”
陈二狗给他指了条路，踌躇地说：“不好意思啊，过段时间我会上门道谢的。”
农村汉子的道谢方式都很淳朴，虞离在离开前被塞了一大袋新鲜的蔬菜和肉。没办法推拒，只能让魅魔拎着了。
按照陈二狗给的位置去神婆家，虞离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期间他把个人信息调出来看了一下，看到信息面板上，一个数值跳动了一下。
——【目前收集信
仰值：101】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
虞离愉悦地弯唇。
个人信息会刷新出信仰值，应该是因为他和其他玩家上个副本的“造神”计划。他抢了原本应该属於宿黑的信徒。
无头尸的数目是100，所以信仰值是100。现在他救了陈二狗的儿子，陈二狗对他感恩又愧疚，因此成为了他的信徒。
不过，信徒的判定条件如此简单？
虞离脑子里又浮现一个想法。信仰值中新增的那个1，会不会是陈二狗的小孩？
思考着，眼前就是神婆的屋子。
和陈二狗房子的破破烂烂不同，这位神婆的房子在圣灵村里估计是独一份的。
因为就连村子里最穷的人都是水泥糊的房子，但神婆住的仍然是用稻草和木头建起来的房子。
此时正值夏天，正午艳阳高照，神婆屋子房门紧闭，面前院子里的菜地蔫了一片，杂草疯长，似乎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过。
虞离上前敲了敲门，还喊了一声，但是无人回应。
他使了个眼色，让谢生看看屋子里面有没有人，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里，虞离已经明白他大闹棺材铺的原因。
陈二狗继续说：“如果你还想知道点别的，可以去村尾的神婆那里看看，对於这些风俗，她比我们了解得更深。”
“不过这个神婆…也是个死了丈夫的疯子。”
“疯子？”
见虞离疑惑，陈二狗便把神婆的事情说了说。
“村子里的事情？”
神婆笑容桀桀，那双浑浊的眼睛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她拄着拐杖咚咚作响，“随我进来吧，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走进院子，凡是神婆经过的地方，那土地便像是活过来了，纷纷支楞着身条，比美一般生机勃勃地站着，和方才蔫蔫的模样完全不同。
虞离舔了舔唇，和魅魔交换视线。
这神婆，好像非常了不得。
屋子内部和房子外边没什么不同，地面是黄色泥土，入目是墙上高高悬挂的神像，前面供奉着香火和新鲜瓜果。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中间放着一块木头。周围的桌子上都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是不知名浓稠黄色液体，看不清装的是什么，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站在门口，神婆用拐杖指了指虞离身边的魅魔，苍老的声音给人深沈的故事感，“他不可以进来。”
谢生表情不变，私底下还是矫揉造作地捏了捏虞离的手指，表达自己的委屈。
虞离：。
没等他再求情，神婆就转身，给出了解释：“怪物，可不能进我的屋子。”
被叫做怪物，谢生更委屈了，矫揉造作就要来握虞离的手，虞离挣不开，只能无语地给他握着，“在外面等我。”
谢生无时无刻都是那样黏腻的语气，“好。”
走进去，房子的门自动关上，虞离和神婆相对而坐，神婆抱过桌子上的木头，神情古怪，“外来者，你想要问什么问题？”
外来者？这npc知道的真不少。虞离挑眉。
想着神婆估计早就猜出了他的来意，他也没有废话，直接问：“我听村子里的人会用自己出生那年种的树送往棺材铺做成喜欢的物品，再刻上生辰八字，木头就能替自己挡灾。并且这个风俗已经流传了几十年，这样的做法真的有用吗？”
“用木头挡灾？”
皮肤松弛暗黄的手指抚摸着木头，昏暗的光线里，神婆再次露出了桀桀的笑容：“借命罢了。”
虞离：“借命？”
“就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这个风俗是有用的。但是借命，借的是谁的命？虞离问了这个问题。
神婆却没有正面回答。她慈爱地摸着手中的木头，说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我背叛了神，所以神也将我抛弃。”
从发尾开始，神婆稀疏的白发变得漆黑，染色一般向上蔓延。她没有否认：“是。”
“但你丈夫还是死了。”
神婆没有再说话。此时，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得乌黑茂密，长长地垂在身侧，那抚摸的木头也有了生命，张牙舞爪地散发着黑色雾气。
她瞧着虞离，那双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澈，闪着少女的娇俏，“借命成功了。”
所以神婆的丈夫没有死？那为什么陈二狗说死了？还说是死了之后才发疯失去预言能力。
难道……
虞离心错跳一拍，周围那些瓶瓶罐罐开始沸腾，咕噜咕噜地冒出暗黄色气泡。
在他正对面，他清楚地看见了，那黄色罐子里翻滚的东西。
——那是一颗眼珠。
似乎是活生生地从眼眶里扣出来，旁边还漂浮着一些血块碎肉，就这么安静地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