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274章 无法解释
“可我现在在替您卖命。”
葛梅妮笑了，“好吧，看在你替我卖命的份上，我就帮你。但是，作为生意人，我可不会白白施舍人情，得有条件。”
“您说。”
“如果今后我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你不可以推辞。”
培熙沉默。
她是他的老板，工作上的事自然是听凭她吩咐的。
很显然，葛梅妮刚刚说的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指的是她的私事。
“放心，和你的家人不会有半点关系。”葛梅妮说。
培熙茅塞顿开，爽快利落地应承道，“好！”
————
收到停药的消息，那名警员急得脸红脖子粗:“不是有很多外地户籍的病人都是治疗完结账的时候再转办医保的吗？怎么偏偏到我母亲这里，你们就这么上纲上线了？”
护士小姐肩膀一耸，两手一摊，“我只负责传达院长的意思。”
警员指着母亲邻床的病人，“她也是外来户，也还没有转办医保，怎么你们不去停她的药？”
“我们做下属的，接到命令只管执行，哪会问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警察系统不也是这个规矩吗？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找院长理论吧，别为难我一个听差跑腿的小喽啰，好吧？”
护士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
警员恨恨地咬牙。
然而，他却并没有多少泄愤的时间，捏起拳头往墙上捶了几下，便从床头柜里取出有关母亲住院的各种单据资料，一股脑儿地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他的内心此刻一定很混乱，离开医院之前，恰逢内急，竟然跟个无头苍蝇一样闯入了女洗手间，惹来一阵尖叫惊呼。
下楼的时候，迎面撞见南薰的责任护士。
护士对他说，“警察先生，那个女嫌犯想下床上个洗手间，您看可不可以暂时取一下手铐。”
“知道知道。”警员点头应道。
但是经过南薰病房时，他只是冷着目光往里瞧了瞧，并没有停下快要溃不成军的匆匆步履。
培熙望着他狼狈奔走的背影，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一阵无奈的唏嘘。
他也想时刻保持善良，可是如果善良只能使他爱莫能助，那么他宁可舍弃善良，去做一个险恶小人。
想到这，培熙苦笑，怎么有种被芭芭拉附体的感觉？
诊室敞开的门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培熙抬头，原来是刚刚打电话叫的锁匠来了。
“请问您是要开哪种锁？”
锁匠打开他的百宝箱，里面摆放着各种形态不一的开锁工具。
培熙从皮夹里取出两张钞票塞给他。
“箱子留这，你先走吧，半小时后再来取。”
锁匠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捡了个便宜，忙不迭点头答应，将钞票叠好揣进裤兜，欣欣然地离去。
培熙提着工具箱，迈进南薰的病房后，还不忘探出脑袋朝走廊打量一圈。
确定四下无人，他掩上门来到南薰身旁。
“你看起来怎么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南薰想开他玩笑，却见他紧张凝肃的样子，嘴角尚未漾开的笑漪消弭成一脸懵懂。
培熙抬起南薰的手腕，铐链发出清脆的响动。
他仔细察看镣铐锁孔的形状，然后在工具箱里寻找与之相配的钥匙。
“不可以！”
南薰很快看出培熙这是在干什么，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却被结实的手铐链条拉掣着。
“闭嘴！”
培熙看都没看她一眼，注意力全灌注在圈住床栏的那个圆环的小小锁孔上。
他已经试了好几把钥匙，却都没能成功，磨蚀掉的耐心化作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淌而下。
南薰握住培熙的手腕，不许他再捣鼓。
“你胆子真大，要是那个警员突然过来，你就……”
培熙拿开她的手，“不会的，那个警员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但是……这样还是太冒险了，培熙，你这是在挑衅法律，我不想你为我这样……”
“咔哒”一声，锁开了。
培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来，我扶你，下床走走。”
南薰却迟疑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要是发生肠黏连，我就还得再给你开一次刀做解松术，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就按我说的做！”
南薰吃力地起身。
肚子里像是藏了刀片，每动弹一下，都感觉伤口要被割裂。
培熙扶着她，迈着僵硬的双腿，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行走。
门窗紧闭，夏季的溽热将他俩团团围裹。
她汗湿的手臂上也沾满了培熙的汗水。
疼痛和疲累像两块大石头，将她的呼吸挤成一条极细极细的缝……
只踱了十几步，南薰实在坚持不住了，顺着墙壁往下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还好吗？”
培熙蹲下身，想再次扶她起来。
南薰的身体突然朝他倾过去。
她的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觉到他结实肌肉下的铮铮肋骨。
没有语言，也没有泪水。
她就是觉得太累了。
像一只无枝可依的倦鸟，绕树三匝，山高水远，却发现唯一能栖息的，还是只有他的怀。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的辰光能把自己和培熙凝成一块温暖的琥珀……
培熙没有拒绝，之前不是没有尝试过，要狠下心对南薰。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门轴“吱呀”一声响，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芭芭拉手里提着的便当盒从指尖滑下，“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鳕鱼丸子滚出来，汤汁酱料淋漓一地。
她咬着下唇，定定地盯着培熙和南薰。
美丽的面庞好似已冻结成冰，她不需要说话，那双似冰晶闪烁的水亮眼眸已经替她诉说了委屈和忿懑。
南薰发现门外的不速之客，条件反射地撑直身体，想要离开培熙的怀。
而培熙却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动，千万不能让她看见你的手铐。”
培熙在南薰耳边悄声嘱咐。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举动会造成无法解释的误会。
但他更清楚的是，南薰一直都是横在芭芭拉心里的一根刺，她恨不能拔之而后快，而现在南薰背着罪名，四面楚歌，她又有个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父亲，轻轻一推，就能把南薰推上绞刑架。
培熙没有忘记，几年前，在圣路易斯校园的树林里，芭芭拉用呜呜咽咽的哭声招引棕熊的那个夜晚。
他爱她，也包容她的恶。
但是比爱情更重要的是，南薰活着。
且平安、健康地活着。
芭芭拉什么都没有说，愤然转身离去。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已有段距离，培熙才一把松开南薰，爬起身追出去。
“芭芭拉！”
他叫住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芭芭拉脸上掠过一丝冷淡薄笑，“南薰生病了？她生病了，照顾她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杜兰戈吗？”
“他……出差了。”培熙唯唯诺诺。
“你还是放不下她，她都爱上你的仇人了，你都还是放不下……”
培熙想说一声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在这个当口，道歉是多么苍白的话语。
可是，不说对不起，他又该说什么呢？
“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芭芭拉吸吸鼻子，“培熙，我们分手吧！”
培熙愕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芭芭拉带泪含笑的面庞。
“嗯。”培熙干涩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挽留，就像一个罪名成立的犯人接受宣判时无需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芭芭拉背影决绝，几秒钟后，走道里空空荡荡。
培熙发现自己竟然并未感到悲伤和沮丧。
不是不在乎。
而是，他们在颠沛磨难中结下的感情，岂会被一个误会剪断？
南薰没有想到培熙还会回来。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你，怎么不去陪她？”
“她有事，先走了。”
很明显的敷衍。
“你为什么宁愿让她误会，也不要让她看见我的手铐？”
“难道你觉得戴着手铐是件很光荣的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是个嫌疑犯？”
南薰默然低下头。
他不仅顾惜她的性命、健康，还顾惜她的自尊和名誉。
连自己都顾惜不了这么多。
“那你怎么向她解释的？”
培熙耸耸肩，“没解释，能怎么解释？又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她智商高，我胡编乱造个理由根本搪塞不了她。”
“她现在一定很生气。”
“我们分手了。”培熙平静地说。
脸上不透任何情绪的马脚。
南薰惊怔抬眸，本能地生出一丝欢喜。
但是很快，欢喜流散成一片茫然。
她内心里自省机制太过强大，一旦幸灾乐祸，心里就会自动竖起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的丑陋。
想着芭芭拉的明媚鲜妍，再看看自己狼狈忧戚的病容，还敢去奢求爱情吗？
能得到培熙这样的顾惜已经是侥幸了。
“培熙，你还是去找她吧！”
南薰伸手轻轻推开他。
葛梅妮笑了，“好吧，看在你替我卖命的份上，我就帮你。但是，作为生意人，我可不会白白施舍人情，得有条件。”
“您说。”
“如果今后我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你不可以推辞。”
培熙沉默。
她是他的老板，工作上的事自然是听凭她吩咐的。
很显然，葛梅妮刚刚说的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指的是她的私事。
“放心，和你的家人不会有半点关系。”葛梅妮说。
培熙茅塞顿开，爽快利落地应承道，“好！”
————
收到停药的消息，那名警员急得脸红脖子粗:“不是有很多外地户籍的病人都是治疗完结账的时候再转办医保的吗？怎么偏偏到我母亲这里，你们就这么上纲上线了？”
护士小姐肩膀一耸，两手一摊，“我只负责传达院长的意思。”
警员指着母亲邻床的病人，“她也是外来户，也还没有转办医保，怎么你们不去停她的药？”
“我们做下属的，接到命令只管执行，哪会问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警察系统不也是这个规矩吗？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找院长理论吧，别为难我一个听差跑腿的小喽啰，好吧？”
护士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
警员恨恨地咬牙。
然而，他却并没有多少泄愤的时间，捏起拳头往墙上捶了几下，便从床头柜里取出有关母亲住院的各种单据资料，一股脑儿地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他的内心此刻一定很混乱，离开医院之前，恰逢内急，竟然跟个无头苍蝇一样闯入了女洗手间，惹来一阵尖叫惊呼。
下楼的时候，迎面撞见南薰的责任护士。
护士对他说，“警察先生，那个女嫌犯想下床上个洗手间，您看可不可以暂时取一下手铐。”
“知道知道。”警员点头应道。
但是经过南薰病房时，他只是冷着目光往里瞧了瞧，并没有停下快要溃不成军的匆匆步履。
培熙望着他狼狈奔走的背影，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一阵无奈的唏嘘。
他也想时刻保持善良，可是如果善良只能使他爱莫能助，那么他宁可舍弃善良，去做一个险恶小人。
想到这，培熙苦笑，怎么有种被芭芭拉附体的感觉？
诊室敞开的门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培熙抬头，原来是刚刚打电话叫的锁匠来了。
“请问您是要开哪种锁？”
锁匠打开他的百宝箱，里面摆放着各种形态不一的开锁工具。
培熙从皮夹里取出两张钞票塞给他。
“箱子留这，你先走吧，半小时后再来取。”
锁匠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捡了个便宜，忙不迭点头答应，将钞票叠好揣进裤兜，欣欣然地离去。
培熙提着工具箱，迈进南薰的病房后，还不忘探出脑袋朝走廊打量一圈。
确定四下无人，他掩上门来到南薰身旁。
“你看起来怎么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南薰想开他玩笑，却见他紧张凝肃的样子，嘴角尚未漾开的笑漪消弭成一脸懵懂。
培熙抬起南薰的手腕，铐链发出清脆的响动。
他仔细察看镣铐锁孔的形状，然后在工具箱里寻找与之相配的钥匙。
“不可以！”
南薰很快看出培熙这是在干什么，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却被结实的手铐链条拉掣着。
“闭嘴！”
培熙看都没看她一眼，注意力全灌注在圈住床栏的那个圆环的小小锁孔上。
他已经试了好几把钥匙，却都没能成功，磨蚀掉的耐心化作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淌而下。
南薰握住培熙的手腕，不许他再捣鼓。
“你胆子真大，要是那个警员突然过来，你就……”
培熙拿开她的手，“不会的，那个警员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但是……这样还是太冒险了，培熙，你这是在挑衅法律，我不想你为我这样……”
“咔哒”一声，锁开了。
培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来，我扶你，下床走走。”
南薰却迟疑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要是发生肠黏连，我就还得再给你开一次刀做解松术，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就按我说的做！”
南薰吃力地起身。
肚子里像是藏了刀片，每动弹一下，都感觉伤口要被割裂。
培熙扶着她，迈着僵硬的双腿，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行走。
门窗紧闭，夏季的溽热将他俩团团围裹。
她汗湿的手臂上也沾满了培熙的汗水。
疼痛和疲累像两块大石头，将她的呼吸挤成一条极细极细的缝……
只踱了十几步，南薰实在坚持不住了，顺着墙壁往下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还好吗？”
培熙蹲下身，想再次扶她起来。
南薰的身体突然朝他倾过去。
她的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觉到他结实肌肉下的铮铮肋骨。
没有语言，也没有泪水。
她就是觉得太累了。
像一只无枝可依的倦鸟，绕树三匝，山高水远，却发现唯一能栖息的，还是只有他的怀。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的辰光能把自己和培熙凝成一块温暖的琥珀……
培熙没有拒绝，之前不是没有尝试过，要狠下心对南薰。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门轴“吱呀”一声响，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芭芭拉手里提着的便当盒从指尖滑下，“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鳕鱼丸子滚出来，汤汁酱料淋漓一地。
她咬着下唇，定定地盯着培熙和南薰。
美丽的面庞好似已冻结成冰，她不需要说话，那双似冰晶闪烁的水亮眼眸已经替她诉说了委屈和忿懑。
南薰发现门外的不速之客，条件反射地撑直身体，想要离开培熙的怀。
而培熙却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动，千万不能让她看见你的手铐。”
培熙在南薰耳边悄声嘱咐。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举动会造成无法解释的误会。
但他更清楚的是，南薰一直都是横在芭芭拉心里的一根刺，她恨不能拔之而后快，而现在南薰背着罪名，四面楚歌，她又有个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父亲，轻轻一推，就能把南薰推上绞刑架。
培熙没有忘记，几年前，在圣路易斯校园的树林里，芭芭拉用呜呜咽咽的哭声招引棕熊的那个夜晚。
他爱她，也包容她的恶。
但是比爱情更重要的是，南薰活着。
且平安、健康地活着。
芭芭拉什么都没有说，愤然转身离去。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已有段距离，培熙才一把松开南薰，爬起身追出去。
“芭芭拉！”
他叫住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芭芭拉脸上掠过一丝冷淡薄笑，“南薰生病了？她生病了，照顾她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杜兰戈吗？”
“他……出差了。”培熙唯唯诺诺。
“你还是放不下她，她都爱上你的仇人了，你都还是放不下……”
培熙想说一声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在这个当口，道歉是多么苍白的话语。
可是，不说对不起，他又该说什么呢？
“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芭芭拉吸吸鼻子，“培熙，我们分手吧！”
培熙愕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芭芭拉带泪含笑的面庞。
“嗯。”培熙干涩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挽留，就像一个罪名成立的犯人接受宣判时无需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芭芭拉背影决绝，几秒钟后，走道里空空荡荡。
培熙发现自己竟然并未感到悲伤和沮丧。
不是不在乎。
而是，他们在颠沛磨难中结下的感情，岂会被一个误会剪断？
南薰没有想到培熙还会回来。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你，怎么不去陪她？”
“她有事，先走了。”
很明显的敷衍。
“你为什么宁愿让她误会，也不要让她看见我的手铐？”
“难道你觉得戴着手铐是件很光荣的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是个嫌疑犯？”
南薰默然低下头。
他不仅顾惜她的性命、健康，还顾惜她的自尊和名誉。
连自己都顾惜不了这么多。
“那你怎么向她解释的？”
培熙耸耸肩，“没解释，能怎么解释？又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她智商高，我胡编乱造个理由根本搪塞不了她。”
“她现在一定很生气。”
“我们分手了。”培熙平静地说。
脸上不透任何情绪的马脚。
南薰惊怔抬眸，本能地生出一丝欢喜。
但是很快，欢喜流散成一片茫然。
她内心里自省机制太过强大，一旦幸灾乐祸，心里就会自动竖起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的丑陋。
想着芭芭拉的明媚鲜妍，再看看自己狼狈忧戚的病容，还敢去奢求爱情吗？
能得到培熙这样的顾惜已经是侥幸了。
“培熙，你还是去找她吧！”
南薰伸手轻轻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