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197章 马赛·轻薄挑衅

仿佛是一只沙漠里耐着高温和焦渴的骆驼,负重牵引着表盘上的分针缓缓转动了两圈。

下课后,芭芭拉穿好衣服从隔间出来,空荡荡的画室里只剩爱玛一人。

很显然,她在等她。

“这种感觉很煎熬吧?”爱玛傲慢地眨了眨眼睛。

“还好,不过两个小时,很快。”

芭芭拉神情淡淡的。

她的自尊已经化成了一摊软泥,为了不让爱玛一脚踩上去,她只能装作不在意。

爱玛脸上闪过一丝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因为做这个钱多。”

“培熙知道吗?”

芭芭拉心里惴惴一沉,但脸上的无所谓依旧不露丝毫破绽,“知道啊,这份兼职还是他帮我找的呢!”

为了不引起爱玛的怀疑,她顺手从兜里摸出那张名片,背面是培熙用铅笔给她画的美术学院的方位图。

“他居然帮你找这种兼职?”

爱玛抢过那张名片,不可置信地对着它睁大眼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芭芭拉顺着爱玛的表情往下编排,“他现在只想我快点赚到房租,然后从他的公寓里搬走。”

“你俩吵架了?”

“没有,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追那个日本女孩,有我在,她不好下手。”

“噢,这样啊!”

爱玛捂嘴嫣然一笑,“上次我们野餐的时候,杰森开他和那个女孩的玩笑,他还挺不高兴的呢!”

芭芭拉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解释道,“其实,培熙不太喜欢杰森干预他这些事情,要是那个女孩最后拒绝了他,他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哈哈,这么一个大男孩还害羞,培熙可真有意思!”

看着爱玛乐不可支的样子,芭芭拉在想,要是自己编排的这番话让培熙听了去,培熙会不会生气地捻起手指弹她的脑门。

爱玛翘翘眉毛,话锋一转,“那你心里不嫉妒吗?”

芭芭拉摇摇头,谦卑的语气就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蠕动在沼泽地里,“培熙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再善良慷慨的人也布施不了自己的爱情,这一点我明白,其实我没有你和杰森想得那么贪心。”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啊……

讨生活,遇见喜欢的人,她也想讨一口爱情。

爱玛不再言语,垂下眼睫开始收拾画具。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明明一点也不喜欢芭芭拉,却又对芭芭拉身上的那股韧劲特别感兴趣。优越感助阵,她总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挑衅她的机会。

她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是伤害一个像芭芭拉这样孤立无援、不被命运眷顾的人,是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可是今天和芭芭拉在画室意外相逢,她都没怎么进攻,芭芭拉就竖起降幡了,这十分败她的兴。

“对了,忘了告诉你。”

爱玛一只脚刚迈出画室的门槛,便停顿了步子回过头来对芭芭拉说道,“刚刚我的同学都在说,你很有做模特的天赋。”

芭芭拉有些懵,从爱玛的表情里,她无法读出那是表扬还是挖苦。

不过,管它呢!

总之,她脱险了,爱玛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就算她会在杰森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做裸模的事情,杰森也懒得去管一个跟弟弟未来不相关的女孩。

是的,脱险了。

她就像一只尊严长在尾巴上的壁虎,被爱玛捉住了把柄,她只能舍弃尊严才能全身而退。

虽然在画室的两个小时着实难熬,但一走出美术学院的大楼,吸一口新鲜空气,望着校园里来往穿梭的蓬勃身影,想着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可以由自己任意支配,芭芭拉被重创的自尊瞬间就被治愈了。

芭芭拉自己都有些惊叹于自己弥合伤口的能力。

穿过林荫道,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到了培熙的面孔,顿时有一股潮湿的气流从鼻腔涌上眼眶,但培熙只顾着和同行的皮埃尔谈论功课,直到和她擦肩而过都没有发现她。

芭芭拉没有叫他,只是默默回望他的背影,刚刚激涨的泪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她的泪水宛若潮汐,只受培熙的牵引。

几天后,培熙给芭芭拉弄到了一张文学院的课表,于是芭芭拉就去教室里旁听她喜欢的课程。

有时候,泡在图书馆,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黑了,她总是和楼层的管理员们一起打烊。

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她的理想状态,但比起之前在咖啡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全身虚脱、一天下来内心还是空落无着的日子比起来,已经很好了。

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在画室里像个展览品一样供人描摹勾绘,习惯了爱玛强大气场对她形成的压迫感。

她觉得无所谓,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这不算残忍,命运对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一天晚上,芭芭拉下了晚课,快要走到公寓时,瞧见前方昏黄路灯下皮埃尔的背影。

他胸前抱着一个沉重的大纸箱子,步履迈动有些艰难。

芭芭拉犹豫着要不要帮他一把,却听见沫子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皮埃尔,重吗?需不需要搭把手啊?”

皮埃尔转头,目光很不巧地落在芭芭拉身上后,才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在他身后的另一侧。

“需要需要,我的手都快扛断了。”皮埃尔紧着呼吸说。

待沫子上前将箱子分摊了一半重量后,皮埃尔才重重吐了一口气,交换着甩了甩快要麻木的手臂。

其实刚才,皮埃尔目光朝自己扫过来时,芭芭拉已经把微笑准备好了,可唇角的涟漪还未来得及扩散,皮埃尔就匆匆将头转向了沫子,淡漠的面庞上升起温暖的神采。

也许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皮埃尔没认出她而已,芭芭拉却感觉到一股被排斥的力量。

不是被爱玛那种骄矜傲慢的人排斥,而是被一个友善随和的人排斥。

这样的排斥使她更加难堪。

望着沫子和皮埃尔抬着箱子载笑载言,芭芭拉放弃了上前搭手的念头。

像这种不算熟稔却又不是完全陌生的关系,困在这样地场合最是尴尬。

芭芭拉低下头,加快步伐超过他们。

“弗涵妮——”

芭芭拉回头,一个脸长腿短的男孩握着啤酒瓶,步伐踉跄地朝她走过来。

她对这张面孔没什么印象,但是对方叫她“弗涵妮”,那么多半是画室里的美术生。

“什么事?”芭芭拉冷淡地回应。

“我正想你呢,你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说这巧不巧,看来咱俩还挺有缘分的,是不是呀?”

男孩猥琐的笑容里似乎暗藏着阴谋。

浓重的酒气蹿到芭芭拉的鼻子里,令她恶心得想呕,芭芭拉预感到来者不善,于是不再理会,扭头便走。

“喂,你别急着走啊,让我再看你一眼嘛,今天在画室我都还没看够呢?”

男孩快步追上芭芭拉,居然“哧溜”一下,拉开她连衣裙背后的拉链。

“啊——”

芭芭拉吓得惊叫出声,身体却被包围在对方的双臂和胸膛间。

裙子背后的拉链头从脖颈一直滑到臀部,她感觉到潮湿的夜风吹拂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

“让我再近距离地仔细看看,这样才过瘾嘛!”

那个男孩笑得愈发猖狂淫邪,芭芭拉破口大骂,像只落网之鱼般拼命挣扎着。

芭芭拉的哭喊声吸引了不远处沫子和皮埃尔的注意。

“天啊,弗比斯,你真不要脸,快住手!否则我们就报警了。”

挣扎间,芭芭拉听见沫子的警告声,那道挟持的力量随即从身体上撤离,她软软地瘫倒在地。

“原来是你。”

沫子这才透过芭芭拉凌乱的发丝认出了她的面庞。

“呃……原来是她啊,刚才她从我们身边走过,我都没认出来。”

皮埃尔也有点惊诧,但是话语中使用第三人称,让这句话听起来很没有温度。

或许是为芭芭拉从他们身边经过而没有提供帮助感到不满。

沫子走上前蹲下身子,替芭芭拉拉好拉链,抬头狠狠瞪了那个男孩一眼。

对方却不以为意,盯着芭芭拉露出一丝鄙薄的笑意,“哎哟哟,我说你这女的,居然还害羞!”

“欺负一个弱女子,还嘲笑别人害羞?真是没有比你更卑鄙更下流的了!”沫子义愤填膺道。

“呵!”

一丝轻蔑的气息从男孩口中吹出来。

他觍着一脸痞赖凑近芭芭拉,“你怎么会委屈呢?脱衣服可是你最娴熟的生存技能呢?”

男孩又转头看向沫子和皮埃尔,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一般,“不信啊!不信你们就来我们美术学院的画室瞧瞧啊,她给我们做裸模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害羞啊!”

说完,男孩仰头将瓶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摔下酒瓶,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啤酒瓶就碎裂在芭芭拉脚边,玻璃渣子溅起来的时候,皮埃尔立即上前,伸出手掌挡在沫子面前,确定她没有受到伤害,才将手收回去。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裸模?”

沫子捂着胸口,一脸惊愕地盯着芭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