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圣路易斯·攻心为上
皮阿索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过。
菲雪肚子里怀的哪里是个孩子,完全是个定时炸弹。
一旦瓜熟蒂落,别说自己的整个世界会轰然垮塌,舆论之火还会蔓延到姑姑葛梅妮身上。
她本来就对自己失望透顶了,这下子不正好给她一个当断则断的机会?
难道她会忍不下心?
不会的,葛梅妮很擅长明哲保身。
当他不再是葛梅妮的侄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对此,皮阿索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皮阿索将车子停在作坊巷的一棵大树下,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深吸一口,阖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尼古丁游走于神经时、千头万绪都放空的状态。
车窗传来指关节扣在玻璃上的轻响。
皮阿索睁开眼睛,摇下车窗。
来人将食指上勾着的一个包装袋递给他。
包装袋精致素雅,上面印着莫氏珠宝的标志。
皮阿索从里面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硬壳礼盒。打开来,洁白的绒垫上盛放着一枚璀璨剔透的钻戒。
来人压着喑哑的声音对皮阿索道:“你放心,我们做仿品的工艺可是相当精湛的,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
“的确可以乱真了。”皮阿索勾唇笑笑。
付过尾款后,皮阿索发动引擎,调转车头,驶入圣路易斯大道,朝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这小半个月,菲雪住院疗养,皮阿索体贴入微地照顾,让曾经被初恋伤透了心的护士小姐姐都重新相信了人间有真爱。
但却没有打动菲雪分毫。
每次皮阿索进入病房,菲雪都冷着脸将头扭向一旁。但是床头柜上却不见了他前一天送来的餐食和饮料。
今天皮阿索来接菲雪出院。
菲雪的表情依旧不见有一丝解冻的痕迹,床头柜上也依旧空空如也。
皮阿索瞥见病床下的垃圾桶里,装着吃剩的意面餐盒以及喝空的酸奶瓶子。
他心里暗暗生出冷笑,你那不战自降的胃都开始接受封赏了,脸皮子还这么负隅顽抗,有意思吗?
皮阿索一脸笑哒哒地走到菲雪身边,俯身摸摸她的额头。
菲雪却厌烦地将他的手推开,“你滚!”
“你还躺在这里呢,我能滚哪儿去呀!”皮阿索温柔道,脸上写满歉意。
菲雪眼锋一横,“昨天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搞不定南薰,你就别出现在我跟前了!”
皮阿索坐在床头,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亲爱的,我不是不想为你出那口恶气,但是现在南薰和峗西冷好上了,峗西冷的父亲是莫氏集团的高管,这人不好惹——”
菲雪鄙夷地眨眨眼睛,“所以你怕了?”
皮阿索哂笑一声,“我怎么会怕他?我是怕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你不利,毕竟那天早晨的事情他已经一五一十地打听清楚了,我今天听说,峗西冷有天气汹汹地跑到半月公寓找你呢!”
最后一句话是他故意编排的,即便无法对证,菲雪也不敢不信。
“他找我干嘛?”菲雪气冲冲地发问,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心虚。
皮阿索耸耸肩,“他找你能干嘛?哎,他要是都冲我来,倒也罢了,但他现在可是把账都记在你头上,我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菲雪的表情一下子缓和了很多,但话语上始终倔着那股劲儿。
“哼!虽然这时你又像个人似的,但那天在花园里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亲爱的,你误会我了,其实我那样做是在保护你,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怀了我的孩子,你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传到葛梅妮的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我跟她毕竟是血亲,我如果有了污点她也会受到牵连,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会做出什么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我,都没有一丝一毫反抗她的能力。”
皮阿索一番含沙射影,菲雪虽然听得有几分胆寒,但是在被送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呢,你是劝我打胎?”
“这也是对你好啊,你想想,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你这辈子就毁了,或者还等不到出生,葛梅妮就……先下手了,以她的势力,想让一个普通人悄悄消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菲雪目光灼灼地盯着皮阿索,一字一顿,“我不怕死,这一次,我就是要豁出命去跟你玩到底!”
寒意顺着脊梁骨倒灌而下,皮阿索差点忍不住冲动,一拳朝菲雪的肚子砸过去。
护士拿着出院单过来让菲雪签字。
菲雪可怜巴巴地乞求道:“我可以再住几天吗?我觉得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但是昨天各项检查下来,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回家好好调养就行,没有住院的必要。”护士说。
“但……我还是想再住几天院,可以吗?”
皮阿索知道她在逃避什么。
比起乱糟糟的半月公寓,病房的条件还算是好的。
而且,不怕死的人未必忍得住慢刑,她终归是个女孩,还是个有孕在身的女孩,那种羞耻感她藏不住的。
“你如果执意继续住院,也是可以的,但新产生的这笔住院费就不在医疗保险的范围里了,也就是说,你需要自己付费。”护士解释道。
菲雪无奈,只好签了出院单,然后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皮阿索小心翼翼地扶着菲雪一步步走下楼梯,快走到跑车旁时,忙上前两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待菲雪坐稳,给她扣好安全带后,自己才坐进驾驶室。
菲雪看着座位旁那个莫氏珠宝的包装袋冷笑一声。
“哟,你这又是准备追求哪个漂亮小姐呀?还买这么贵重的珠宝。”
皮阿索笑着拎起包装袋,取出里面的硬壳盒子,右手将盒子开口处对着菲雪,左手轻轻揭开盒盖。
“你猜呢?”
凝视着绒垫上那颗璀璨夺目的钻戒,菲雪怔愣恍惚,这种奢侈品,她连见都很少见到,更别谈拥有了。
皮阿索轻轻托起她的手,将戒指缓缓推入她的无名指。
“瞧,你带上多好看!”
皮阿索将她的手举在阳光下,笑嘻嘻地欣赏着赝品的乱真效果。
菲雪对着无名指上那抹流溢闪动的光彩瞧了一阵后,抗拒地抽回手去,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了?别做梦!”
说罢,她泄愤似的将包装袋和硬壳盒子狠狠扔还给他。
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样子。
但却并没有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
皮阿索对着前方的公路淡淡一笑,“我当然没打算收买你,你这刚烈性子,恐怕这世上没哪个男人能收买得了。”
“喂!你往哪儿开呢?”
菲雪突然发觉这不是回学校的方向,于是朝皮阿索大声吼道。
“难道你现在还想回学校?”皮阿索问。
“除了学校,我还能去哪儿?”菲雪反问。
皮阿索神秘地笑笑,语气极其具有安抚性,“别急,去了你就知道了。”
菲雪不再言语,靠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被渐暗的天色和这一路的海风哄睡着了。
皮阿索瞥了一眼旁边睡得香甜的菲雪,真有股冲动把车开到黑森林里去,然后把她推下去喂棕熊。
其实,他不是没有动过危险的心思,只是怕自己掌握不好轻重,一旦整出人命,麻烦可就更大了。
皮阿索学的是商科,两年来也没去上过几堂课,但是有一个经济学的概念他倒是领悟得很彻底,那就是成本。
制造车祸,或者把堕胎药混入食物里诱哄她吃下,这种解决方式虽然简单得多,却会将堕胎成本转变为犯罪成本。
虽然他常常无视道德之眼,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法律的红线他还是不敢轻易触碰的。
不过,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皮阿索又侧过头,对着熟睡的菲雪冷哼一声,在心里幽幽道:如果当我耐心告罄,你还是这么不开化,那就别怪我使出非常手段了!
约莫一小时后,车子在一幢海滨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喂!醒醒,我们到了。”
皮阿索轻轻晃了晃菲雪的肩膀。
菲雪懒懒地睁开眼睛。
只见流金色的黄昏下,从小楼每户窗栏里蔓出来的蔷薇都开得如火如荼。
耳畔隐隐传来远处烟瓷海的奔涌涛声。
皮阿索拉着菲雪走进小楼,菲雪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
最后,他们上到三楼,在303号房门前停下来。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半圈,房门开启的瞬间似铺开了一卷水彩画轴。
嫣粉的灯光晕染着大理石纹咖啡桌上的糖果色餐具。
球形花架上的小雏菊盆栽、弧度柔和的双人沙发和木质小几,营造出甜美浪漫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