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圣路易斯·类似爱情
气氛微冷。
峗西冷叉起一块牛肉往嘴里送,眼神随意瞥向窗外,像捕捉到什么似的,目光一顿。
南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惊讶地发现对面霓光飞舞的步行街上,欧缇雅小鸟依人地挽着马克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笑。
马克目光看向前方,忍俊不禁的面容上蕴了满满的幸福感。
“哟喂,你瞧,欧缇雅笑得好开心,前些天在婚礼上她还阴阳怪气的呢!”峗西冷玩味道。
“是呢,她笑得好开心……”
望着欧缇雅和马克情投意合的模样,南薰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欧缇雅真心喜欢上了马克,她不知是该为欧缇雅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或许,弱者真的不必有朋友吧!
“其实,这也不奇怪。”
峗西冷斜靠着椅背,左手随意地搭在餐桌上转动叉子。
“我曾听闻过马克的经历,发现这个人其实很擅长玩权利的游戏,能从海慕郡一个小小税务官做到圣路易斯市的税务总使,收服一个女人算什么,何况欧缇雅,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是啊,他有的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手段……”南薰喃喃道。
那双你侬我侬的背影已经消失了,视线里只剩一片深浅交错的模糊霓彩。
“噢?你好像很了解总使先生。”峗西冷挑挑眉梢。
南薰神色淡淡,“只是在一些报纸上看过有关他的评论。”
“一定有很多人说他的坏话吧?”
“是的,他留给普通民众的印象其实并不好。”南薰说。
峗西冷点点头,眼神宛若洞明一切,“这很正常,他从一群普通人中爬到那样高的位置,以前只需要平视的目光现在却得仰望,当然会让很多人心里不平衡,嫉妒心不就是这么产生的吗?”
南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闷头吃东西。
“不过,所谓的普通民众大概也只限于海慕郡的那些居民吧。我有次在报纸上看到,马克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升职成税务总使之前,就在海慕郡当税务官,那里的一些庄稼人挺抗拒税收的,经常无理取闹,为了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并普及税务知识,他经常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看来税务官真是不好当啊!
“对了,我听说,马克在竞选税务总使发表演说时,还有个女孩子拿着几张照片上台公然诋毁他,但是事后,马克并没有和她计较……”
“是啊,在海慕郡那几年,真是难为他了!”南薰笑笑,心底却无限悲凉。
原来一旦拿到话语权,连舆论的同情都可以占为己有。
“谁说不是呢?”
峗西冷丝毫没有听出南薰笑容里的讽刺意味,反倒越说越来了兴致。
南薰心里的不平之气愤然激涨。
她差点就忍不住了。
她好想说,海慕郡的居民不是抗税,而是马克总是私自提高他们的税点。
她好想告诉他,她以前就住在海慕郡,她和她的家人曾遭受过马克怎样的欺凌,又是怎样被那个衣冠禽兽霸占了房产,致使她们一家人现在只能寄居在教会的小楼里,她比那些记者们更清楚马克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些话在生理反应的作用下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最后还是被南薰硬生生咽了回去。
委屈又如何。
难道自己和峗西冷交往是为了倾诉吗?
纵使峗西冷信了她的话又能怎样?
倘若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破产的菜农之女,还会以如此绅士之礼对待自己?
南薰很庆幸,自己始终都是清醒的。
晚餐结束后,峗西冷开车将南薰送至宿舍楼下。
“等等……”
南薰抬手打开车门时,峗西冷突然叫住她,然后伸手从后座拎了一个粉色包包递到她面前。
包包上低调地镶嵌着香奈儿的金属标志。
“谢谢你,峗西冷,但是这个我不能收。”南薰态度坚决。
“你听我说,南薰,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峗西冷舌头有些打结,脸上忽然泛红,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这样的确是俗了点,但是第一次遇见心动的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所以,请你收下吧,只当是一份心意。”
“既是一份心意,我心领了就好。”
南薰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这个礼物。
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
轿车内的氛围灯洒下柔柔淡淡的光线,峗西冷轮廓锋利,眼眸里却盛满柔意。
南薰的眼神如一只受惊的蝶,扑闪扑闪飞走了。
她怕自己真的会心动。
有一团甜蜜的东西盘踞在心窝里,类似爱情。
如果当初培熙不曾给她承诺。
如果家里不曾遭受马克的强权霸凌。
如果真实的自己和峗西冷面前那个刻意塑造过的自己是一样的。
那么此刻,她邂逅的便是如假包换的爱情。
可惜没有如果。
不是所有摆在面前的馈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有些事情发生了,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峗西冷倾心喜欢的那个南薰,终究不是真实的她。
南薰回到宿舍,见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以为桑珊出去了。
她先去卧室换衣服卸妆,捯饬了好一阵后,朝洗手间走去。
推门的那一刹那,她瞧见蜷腿坐在马桶边蓬头乱发的桑珊,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南薰凑到桑珊跟前。
桑珊左手紧紧的捂着鼻子,眼眶上有干涸的泪痕。
南薰轻轻掰下她的手,发现她左边鼻子微微肿起,鼻孔处还有未揩拭干净的血迹。
“南薰……”
看见南薰关心的模样,桑珊忽然哭出来。
可她的表情极其僵硬,下巴微微抬起,大张的嘴呼呼吸喘着,“我的鼻子里,有只铅笔头。”
“啊?什么?铅笔头?”
南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铅笔头怎么可能跑进鼻孔里?
桑珊脑袋幅度微小地向下点点。
“我上完晚自习,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被菲雪她们拉到洗手间里,然后她们就把一只这么长的铅笔头塞进了我鼻子里。”
桑珊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长度。
南薰听得毛骨悚然。
那只铅笔头估摸着将近三厘米,她简直不敢想象那过程。
南薰拿来手电筒,一只手轻轻压着她的额头,好让她脑袋微微向上。
但是强烈的光束探照进她的鼻孔后,便遁入黑暗,南薰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得去医院。”南薰说。
桑珊眼睫一颤,瞳孔里闪过一丝畏惧的光。
“别怕,有我在。”
南薰蹲下去,轻轻捏了捏桑珊的肩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投递出去的那个关心和安慰的眼神,对桑珊来说有多重要。
像神灵的救赎。
亦像是茫茫苦海里的一块浮木。只要抱着这块浮木,她的心就有了归宿,哪怕海上波涌浪滚,哪怕前方烟寒雾重……
南薰站在医务室外面,听见里面桑珊痛苦的呻吟声如弓弦般,时而松弛时而紧绷。
她的心揪做一团。
时间在这个时候出奇的慢。
医生从医务室里走出来,手中盘子里盛放着那截浸着血的铅笔头。
南薰身子猛烈一颤。
想象着当时这截铅笔头推入桑珊鼻孔时的情景,她不由抬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医生也震惊不已,“差一点点,笔尖就戳到眼睛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截铅笔头再长那么一点点,桑珊的眼睛就瞎了。
桑珊躺在病床上,鼻孔里塞满了药棉,只能依靠嘴巴呼吸,显得无助而虚脱。
鼻腔里的血似乎还没有止住,她换气已经换得很艰难了,还时不时地咳嗽着将流进喉咙里的血咯出来吐掉。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惹到她们了?”南薰问。
桑珊瑶瑶头,“她们对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也这样问她们。菲雪说,她说她就是单纯地好奇,这截铅笔能往鼻腔里插多深。”
“然后你就让她插吗?”
南薰的话音陡然增高。
“我反抗了,可是没有用,她们人多。”
桑珊抬起下巴,虽然鼻部的浮肿牵制了嘴唇的动作,但是看着南薰那么激动的样子,她还是竭力张大嘴巴解释道。
医生说,四十八小时内无发热症状,桑珊这一次才算渡劫完成。
南薰躺在桑珊旁边的空床位上,渐渐遁入眠境。
病房里很安静,桑珊沉重而滞缓的呼吸声和暗夜里的空气粗糙地摩擦着。
第二天早晨,南薰像支燃烧的火箭般冲进半月公寓。
房间里的女孩子都起来了,只有菲雪还蒙在被窝里。
她们齐齐瞥向南薰,目光异样。
但这次却没有人敢上前挑衅她,这些爱八卦的女孩子大概也听说了,南薰昨天坐进了一辆豪车。
那个开豪车的男孩,她们招惹不起。
南薰一把掀开菲雪的被窝,受到惊吓的菲雪乍然坐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上就劈过一道火辣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