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圣路易斯·募捐晚会
半夜，南薰起来上洗手间，发现桑珊居然蜷着身子在地毯上缩成一团。
“你这是怎么了？”
南薰轻轻推了推桑珊。
桑珊脸上现出一丝虚浮而腼腆的笑，“晚上我在劳拉那儿的时候，吃了一块巧克力冰淇淋。”
她怕南薰误会自己是偷吃，所以又立刻补充道:“她说她刚刚买回来就发现自己来例假了，所以没敢吃，于是问我要不要，我就把那块冰淇淋干掉了，嘿嘿。”
“例假期间吃冰淇淋，你还真不怕痛死啊？”
南薰皱着眉对桑珊凶道。
桑珊虚弱地撑起身体靠在沙发旁，脸上的笑意却满足而轻松。
“痛也就痛那么一阵子而已，其实划得来，我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冰淇淋。”
————
对于桑珊来说，寂寞的是舌头。
而对于南薰来说，寂寞的是心。
掐指算算，培熙离开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多的光阴里，她思念培熙而不得，对身边的社交圈总是有心无力，就这样，踽踽独行在回忆与现实的夹缝里。
募捐晚会的当天，南薰穿着欧缇雅送给她的晚礼服和高跟鞋，优雅地拾级而上，走上圣路易斯教学楼顶层的花园露台。
这里的视野非常开阔，南薰倚着栏杆朝着海慕郡的方向极目远眺。
高耸的洛可可古堡跃入眼帘，她的眼睛默默浸出泪来。
不知此时此刻，培熙正在干什么。
黄昏的风沾染着夜来香淡淡的芬芳，将曳地的裙纱轻盈地吹拂而起，愈发显得她娴静娉婷。
音乐渐起，身后男孩女孩的说笑声一浪接着一浪，让独立一隅的南薰感觉自己仿佛一条被搁浅在岸上的鱼儿。
她其实也想融入他们，像他们一样，在那些轻松愉快的话题里做一只徜徉的鱼儿。
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那身沉默内敛的气质，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有男孩子偷偷朝她侧目，却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和她搭讪。
手足无措时，南薰瞧见漂亮的劳拉如花蝴蝶一般穿梭于结伴的人群间。
哪里有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就在哪里停下来和人拉谈拉谈。
不如走过去和劳拉打个招呼吧！
毕竟，在这纷扰的场合里，她只认识劳拉。
南薰这样想着，便迈着步子朝劳拉走去。
“嘿！南薰，你来啦！”
劳拉刚巧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漾着还未散去的笑漪，抬眸看见站在面前的南薰，便笑着跟她打招呼。
“快找位子坐下来吧！”
劳拉亲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匆忙，深蓝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转动，像是在寻觅着什么。
还没等南薰问候，劳拉就撇下她，快步跑到露台的一角，将一把闲置在那里的椅子抬了过来。
南薰受宠若惊，走上前去准备搭把手。
劳拉却说:“我来就可以了。”
待劳拉将椅子放在前排坐席间时，南薰正要开口说谢谢，却发现劳拉抬头朝自己投来的微笑里居然有一丝敬意，且高高地越过了自己的头顶。
诧异了两秒，南薰蓦然转头，发现欧缇雅正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
“欧缇雅小姐，您坐这里吧！”
劳拉拍拍椅背对欧缇雅热情地招呼道。
喔，原来是这样啊！
南薰不由暗暗自嘲，幸亏刚才那声“谢谢”没有说出口。否则，真不知会有多尬。
欧缇雅放远目光打量着周遭的场地布置。
劳拉很认真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这看起来的确不像那种传统的募捐会，其实我是有意添加进去了一些青春派对的元素，毕竟都是学生，布置得太显隆重会把氛围搞得很严肃，我想大家都不希望募捐会只是一场募捐会。”
“怪不得葛梅妮说你是她见过的最出色的学生会会长。”
欧缇雅对劳拉露出赞赏的微笑，在夜来香弥漫的烛光夜色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学校举办募捐会只是为了完成市政厅下达的任务，我以为你组织这次活动也只是草草走个过场，也不会有很多人前来参加，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用心，把一个一板一眼的政治任务搞得这么有声有色。”
忙于和劳拉讨论募捐会细节的欧缇雅注意到了杵在一旁的南薰，却顾不上和她打招呼。
南薰胀着一腔闷气从她们俩身边默默走开了，在靠后的地方找了一张空椅子坐下来。
她没有主动去问候欧缇雅。
原本欧缇雅给南家发喜帖的事情就已经够让她生气了，而今晚看着月光女神对劳拉那赞许的目光，她的心里更增添一层莫名其妙的醋意。
花园露台上春风沉醉，挂在藤架上的星星夜灯璀璨迷离。
旋律悠扬，人语喁喁，多么轻松和谐的氛围。
南薰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缚住。
四周的人载笑载言，唯独自己正襟危坐。
南薰觉得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正准备离开，左边的男孩和同伴说笑时突然冒出一句——“哈哈，要说传奇，谁能有莫培熙传奇，从贫民窟里娶个印度女孩做老婆，还把她带到法国去。”
南薰一听到“莫培熙”三个字，耳朵都竖起来了。
“你认识莫培熙？”
南薰立刻扭过脸，激动地朝左边的男孩问道。
这是一个东方面孔的英俊男孩，西装革履，领带打得整洁利落，翘起二郎腿和同伴说笑的样子，就像是在谈一笔几百万的大生意。
无论是从外表上看还是听他说话时那种成熟大气的腔调，都可以想见绝对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也许是南薰刚才的反应很不符合淑女举止，让他很看不上眼，所以他跟本没有理会南薰。
他的同伴问:“那莫先生同意这桩婚事吗？”
男孩哂笑道，“莫先生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因为那张结婚证是假的，哈哈……”
“什么？是假的？他为什么会假结婚呢？”
南薰继续不顾形象地追问，并且提高音量。
但是那个男孩却依旧视南薰为无物，继续跟同伴八卦远在万里之外的培熙。
“还有，我听说莫培熙刚到马赛不久，连学校都还没联系好，就去了非洲，而且是正在打内战的塞尔里希岛，当时也是失联了有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回来了，然后不久，莫先生的钻矿生意就起死回生了，一口气拿下了烟瓷北岛的几个钻矿，一个都没留给葛梅妮，当时葛梅妮气得呀……”
南薰呆住了，她想起自己和培熙在烟瓷海话别那天，芭芭拉朝自己喊道:“他除了去法国，还要去一趟塞尔里希岛，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塞尔里希岛吗？”
再想想，培熙当时的反应，他怒视芭芭拉的血红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其实，她当时就觉得芭芭拉的话是真的，可由于“塞尔里希”这个地名太过沉重和恐怖，再加上培熙态度坚决的否认，她回避了自己的直觉。
南薰闭上眼睛，努力缓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什么，培熙要想自己隐瞒？
为什么，芭芭拉知道真相？
“葛梅妮生气也没办法，除非她也生两个冒险家儿子出来，替她在战乱区做那种刀尖舔血的买卖。”男孩的同伴说。
“是呀，莫家做的那种买卖……”
男孩摇摇头，感慨一声，“普通人还是别去染指的好！”
南薰知道，在这样的场合，着这样的衣饰，就应该做一个娴雅的淑女。
主动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搭话本来就有些不太矜持了，哪里还有在人家完全不搭理的情况下再三追问的道理？
可是就像极度饥饿的人不在意吃相一样，被思念和疑问疯狂折磨的南薰也顾不得这样会不会被看低。
所以，她再一次伸长脖子，对旁边的男孩问道:“莫家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啊？”
男孩翘起二郎腿，拧开饮料瓶盖仰头喝起来，看都不看南薰一眼。
如果是因为其它的话题被冷落，南薰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但是，近在咫尺的是培熙的消息呀！
南薰心里不由对男孩产生了一丝怨恨，就好像他霸占着她最心爱的东西，怎么都不肯归还似的。
无意间，她瞥见那男孩的裤兜口，摇摇欲坠着几张百元大钞。
呵呵，你很高级是吧，那我就来看看你究竟有多高级！
南薰忽然起了作弄人的顽皮心思，她佯装不小心将手袋弄掉。
弯腰捡起来时，手袋轻轻剐蹭了一下男孩的裤兜，那几张百元大钞便滑出来掉在地上了。
“哈喽！”
南薰笑着跟那男孩打招呼。
男孩扭头和同伴说，“你看欧缇雅小姐是不是又瘦了？”
“你好！”
南薰又笑着招呼一声。
男孩斜斜瞥了一眼同伴，“诶，如果是你，愿意取欧缇雅这样的女人当老婆吗？美得不可方物，可惜没法生孩子。”
“同学，你钱掉了。”南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