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159章 马赛·做笔交易

培熙发现皮埃尔和沫子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表情。

有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目光投向自己时流露出的困惑。

“你认识他?”皮埃尔问。

培熙迟疑了一下,他想绕,却绕不开。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

“你怎么会认识他啊?”

沫子纳闷地蹙起眉毛。

“而且,他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鬼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沫子的问题又向他逼近了一步,她说她听不明白榔格在讲什么,难道他还要给她一一解释吗?

等解释完毕,他们的友谊也可以散场了。

培熙感到一阵局促。

他的生活就像是围绕太阳兜转的行星,光明和黑暗泾渭分明。在同伴面前,他已经很小心地在隐藏自己的另一面了,却总有些细枝末节会从黑影中唐突地斜生过来。

“我都不记得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了,一个……老朋友。”培熙结结巴巴地回答。

皮埃尔看出来了,培熙似乎藏了一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即使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打探别人的秘密也是不合适的。他用探寻的目光瞄了一眼沫子,从沫子的眼神中读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决定。

皮埃尔伸手搭在培熙的肩膀上,“好吧,那我们就不报警了,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理吧!”

说罢,打了个哈欠,朝公寓楼口走去。

此时,围观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散了。

沫子疾步走到榔格面前,面露嫌恶地蹲下身子。

榔格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她的报复。

却没想到,沫子只是一把抓过他的手,将缠在他双手手腕上的胶带一寸寸地撕下来。

被解放了双手的榔格半撑起身子,粗丑的面容上写满了卑微的感激。

“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最好也不要让培熙再见到你,跟他做朋友,你不配!”沫子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我这就消失,谢谢你!”

榔格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刚准备走,就被培熙叫住了。

“先别走!”

他好不容易才碰巧遇见他,他身上还携着他想知道的秘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他走呢?

沫子一脸奇怪地凝视着培熙。

培熙挠挠后脑勺,大脑迅速运转出一个理由,“上次在超市买了好多面包,吃不完,又快过期了,干脆拿给他吧!”

“哦,这样啊。”

沫子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着培熙的耳朵悄声说道,“莫培熙,这种人你还是少交往吧!刚刚他说什么搏击场,你可能还没听说吧,这里的好多搏击场都被黑手党操纵,有的竟然没底线到在场子里兜售卡碧岛,你知道卡碧岛是什么吗?是一种兑了强效致幻剂的毒酒,只要沾一口,任凭你是铁打的意志,都会变成魔鬼。皮埃尔跆拳道可是黑带,都不敢去那种地方打比赛。要是跟黑手党扯上关系,你可就惨了!”

“放心吧,我不会的。”

培熙温和一笑,脸上有感激之情,好似真的接受了朋友的劝诫。

————

培熙将榔格带回公寓。

关上门,就压低声音语含愤怒地质问他:“难道除了打拳,你就找不到别的活计了?你能只身漂洋过海来到法国谋生,却除了打拳什么都干不了,谁信!”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当初是一个劳务公司把我运渡到这里的。”榔格说。

“那就去找那家劳务公司啊!”

榔格垂着哀伤的脸。

“没用的,我已经跟他们解约了,那家劳务公司也挺黑的,把我们介绍到一家船厂做工,不但之前合同上说好的薪资待遇大打折扣,而且工作时间每天还延长了三小时,有个跟我一起来这里的工友,因为疲劳作业,不小心把自己的一只手绞进了机器。我要是继续在那里干下去,迟早也会出事。”

“那你就不能去找别的工作吗?”

榔格颓丧地摇头,“跟那家劳务公司解约后,我的签证就失效了。我找了很长时间的工作,但是除了搏击场,没有地方愿意收留一个非法居留者。”

“非法居留者”让培熙勾起了自己在贫民窟里的那段记忆。

他知道以一个非法居留者的身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讨生活有多难。

“你刚刚所说的,他们以为你私吞的那些货,是一批酒,对吧?”培熙切入正题。

榔格蓦地抬头,整张脸都覆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

“想杀你的那个人叫扎卡,对吗?”培熙继续问道。

榔格赭红的厚唇颤抖着,恐惧的阴影在他寒噤的脸上越积越厚。

“其实,这两个问题你都不用回答。那天在地下车库,你和扎卡党的对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打拳就打拳啊,为什么要去碰扎卡他们的货?”

“我哪里打得过那些专业拳击手啊,就在我穷得一筹莫展时,扎卡的人找到我,说只要能帮他们运酒,就可以给我一大笔酬劳。”

“怎么运酒,从哪里到哪里?”培熙紧紧追问。

“从酒坊到搏击场,他们的人在搏击场卫生间的墙板后凿了好几个壁龛,我只要能悄悄地把那些酒藏在壁龛里,不被人发现,就可以拿到报酬。”

培熙的瞳色忽然暗如深渊,“你知道你运的都是些什么酒吗?”

“我我我,真的是后来才知道卡碧岛不是普通的酒,而是……但那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发现,每次运酒的途中都有人跟踪我。”

“扎卡一定知道你非法居留者的身份,才会让你替他们送货,这类活计,非法居留者总是最佳人选。从酒坊到搏击场这段路程是最危险的,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直接把你拉去一个没人的角落干掉,你在这里无亲无朋,自然也就没人因为你的失踪而报警。而那些酒运到搏击场后,就更不用担心了,要是警局来人搜查,自然是问责搏击场。”

培熙叹了一口气,“扎卡的布局可真是周全而缜密。”

“可是那天,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壁龛里的酒瓶全空了,于是就有了你在地下车库看到的那一幕。”

榔格的眼睛里积满了大团大团厚重的灰雾。

“扎卡一直都以为是我做了手脚。”

培熙从冷冻室里拿出一盒意面便当,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端出来给榔格。

看见榔格狼吞虎咽的吃相,他的心里生起恻隐之痛。

那天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发现了墙洞里的蹊跷,将那些酒都倒进马桶,榔格现在也不至于成为亡命之徒吧!

榔格像是在碗里吃到了钉子一般顿住了。

他转过脸看向培熙,“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还有,你那天在地下车库救了我,应该不只是单纯的出于同情吧?”

培熙冷峻地笑了笑,心想,这真是个后知后觉的问题啊!

他坦言道:“搏击场是我家的产业,我不能让它被扎卡的卡碧岛酒给毁了。”

“原来是这样啊!”榔格惊讶唏嘘。

“榔格,”培熙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回木汀岛吗?”

榔格用力点头,“当然,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我们做笔交易吧!”

榔格直勾勾地盯着培熙,目光有些迟钝。

培熙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扎卡酒坊的地址,我就想办法安排你回国。”

“安排我回国,你……可以吗?”榔格有些不相信。

“我不可以,但我哥可以。”培熙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培熙驱车将榔格带到了杰森面前。

“哥,我们有证人了,而且榔格知道卡碧岛酒作坊的地址,我们可以报警了吗?”

培熙顺带着将榔格的遭遇、以及之前自己和他达成的交易统统告诉了杰森。

杰森瞥了一眼难民模样的榔格。

“他能提供给我们的信息的确很有价值,但是扎卡根基太过庞大,以他的能耐,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和那家酒作坊撇清关系。要扳倒扎卡,我们还需要掌握更多证据。”

培熙挫败地叹了口气,却发现榔格似乎比自己更失望。

杰森穿着睡衣,坐姿慵懒,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身上还是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榔格不敢说话。

好像哪怕发出一个微小的音节,都是一种莽撞。

榔格只好默默地用眼神乞求培熙。

“哥,榔格他现在很危险……”培熙试探着发声。

“放心吧,你既然对他许下承诺,我替你兑现就是了。”

杰森笑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扭头对榔格说,“离境手续办好之前,你可以就住在我这。”

“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榔格感激涕零,恨不得当下就变身牛马,以报这对兄弟的救命之恩。

“但是,”杰森看着培熙,目光灼灼,“对付扎卡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培熙回以坚定的眼神,“放心吧,哥,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便是。”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眼下不必着急。”

杰森欣慰地拍拍培熙的肩膀,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表情。

“我上周意外发现了一个东南亚来的按摩师,那手法真是绝了,我约了他今早过来,你来得正好,我让他先给你服务,绝对享受。”

看着杰森极度陶醉的样子,培熙真不忍心扫杰森的兴,却还是笑着摇摇头,一脸抱歉。

“我得去学校了,再晚可就迟到了。”

杰森叹口气,“就翘一节课,不行吗?”

培熙看着哥哥,嘴里憋着笑,没说话。

杰森也知道自己弟弟从小就是雷打不动的乖乖学生,于是皱着眉毛挥手,“行行行,快滚回去上课吧!”

于是,培熙笑呵呵地滚出了杰森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