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150章 马赛·危险信号

街心花园的法国梧桐树下,有专为游客拍照的摄影师。

培熙请摄影师为他和芭芭拉拍了一张合照。

相片打印出来后,培熙把它举在阳光下。

比照着前方建筑上的巨幅明星海报,笑着对芭芭拉说:“瞧,我没骗你吧!你真的比那些女明星们好看多了。”

“喔,好像是这个样子诶!”

芭芭拉脸上绽开出一朵微笑,清风拂过鼻息,像透明水晶杯里摇晃的白葡萄酒一般,美好得令人沉醉。

中午,他们在一家小餐馆吃了些点心后,就准备折返了。

毕竟晚上还有一场残酷的搏击战,培熙必须确保自己上场之前有至少四个小时的高质量休息时间。

沃尔沃疾驰在沿海大道上。

芭芭拉将手伸出窗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阵阵风声呼啸而过,她快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是不是命运之神忽然想起了要补偿她?

要把之前克扣她的快乐都一并还给她?

可是一下子还得太多,她似乎都有点承受不住了,要是生命在此刻戛然而止,她也觉得这一趟人间,自己是值得的。

————

时针指向晚间六点的时候,芭芭拉敲响了培熙卧室的房门。

“培熙,该起来了。”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

芭芭拉轻轻转动门把,从翕开的门缝中看见培熙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把头埋在膝盖间,厚厚的窗幔隔绝了外面的夕阳,困顿颓唐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卧室里的空气充斥着沉沉的窒闷感。

芭芭拉走过去,在他的床沿上坐下来。

用指肚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培熙闭上眼睛享受了半分钟,然后拂去了她的双手。

“别按了,这样我会更贪恋屋檐下的温暖。对这房间多一分贪恋,就意味着对搏击场多一分抵触。”

“刚才睡得好吗?”芭芭拉问。

“还好。”

“培熙,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吧,反正负责搏击场的杜兰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他现在自己只有半条命,哪还分得出心思来管你呀?”

看着培熙一脸倦容,芭芭拉心里着实不好受。

“你想得太天真了,在杰森眼皮下偷懒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培熙对芭芭拉温柔地笑笑,“你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准备出发了。”

芭芭拉从床沿上站起身,“需要吃点什么吗?冷藏柜里还有意大利面。”

“不了,我不饿,胃里装了东西身体就不那么轻便了,反而影响我赛场上的发挥。”

几分钟后,培熙走出卧室,到洗手间里洗了一把冷水脸。

一个激灵后,神志凛然清醒,容光焕发。

就是头顶上有一小撮头发翘起来。

芭芭拉沾水替他理了很久,可它就像是鸟巢里一只跃跃欲飞的雏鸟,怎么都安分不下来。

“算了,不管它了。”

培熙看看钟表上的时间,对芭芭拉说,“我得准备出门了,你什么时候去咖啡馆?”

“现在。”

芭芭拉又把那撮头发往下抹了抹。

“我也该走了。”

然后匆匆忙忙从沙发上抓起包包斜挎在身上。

在楼道上的时候,培熙转头对芭芭拉说,“我开车送你去吧!”

芭芭拉摆摆手,“不用了,又不顺路,况且我走过去,时间刚刚好。”

走出公寓楼,他俩道别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芭芭拉向前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凝望培熙。

培熙这时已经打开了车门。正欲上车,看见了前方向自己转身回望的芭芭拉。

他笑着向女孩挥挥手,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的笑容是那么好看,不论隔着多远的距离,都能引得她的心里一阵砰然。

不知不觉间,芭芭拉的眼眶湿润了。

她太担心,今晚培熙是否能像此刻他离去时这样平安无恙地回来。

她好想跑过去拥抱他,可是他的车子已经掉转头绝尘而去了。

直到疾驰的沃尔沃完全淡出了视线,芭芭拉才转身朝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她的心里汪着一泊湖,湖水倒映着刚才夕阳下培熙朝她挥手时的笑颜。

她的眼睛完全是在向内观照,静静地用自己的眸光守候着心湖里这片完整的倒影,以免风吹起涟漪将它漾得破碎支离。

此刻,她的瞳孔是涣散的,目光扫过的景色,在脑海中尽皆惘然。

所以,当看见对面清冷的街道旁,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子开始转动摩托车油门把手横穿街道时,她没有接受到一丝危险信号。

摩托车的引擎声自背后由远及近,等到轰鸣的分贝对耳膜形成压迫,芭芭拉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挎包的带子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扯着,连带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被挟持向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喉咙里的呼救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她就已经失去重心扑倒在地。

粗糙的水泥地面磨破了培熙给她新买的羽绒服。

她抬起头,那辆摩托车已经挟着油门加速的声浪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疼痛从受伤的关节处急涌而出,芭芭拉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一双漆亮的黑皮鞋踏在面前。

芭芭拉抬起头,目光沿着一身黑色西装逐渐攀升,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芭芭拉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柯麦迪居高临下地说,黑白相间的发丝中,那两层肥厚的双下巴在芭芭拉仰视的目光中格外醒目。

芭芭拉强忍着疼痛,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柯麦迪。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从我这里打探到武器库的位置?”

“我不确定,但至少我得试试。”

柯麦迪笑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问过培熙,但他根本就不愿意向我透露。”

芭芭拉知道此时逞着那股恨意不过是徒劳,于是只好将面部表情软下来,换了一腔无奈的语气。

柯麦迪挑挑眉毛,“哦?真的吗?你已经问过他了?芭芭拉,你的悟性有这么高吗?上次在咖啡馆,我不过是以口头的方式提醒你了一下,你就乖乖地问了?哈哈哈……好吧,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但只是很遗憾,你没有完成任务。”

“培熙他不愿说,那我能怎么办?”芭芭拉急躁地叫起来。

柯麦迪在芭芭拉身旁蹲下来,轻柔地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那就想办法。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吗?”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前面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深灰色轿车走过去。

打开车门后,又侧身回头对芭芭拉说,“如果问到了,就来报社找我,芭芭拉小姐,我会时刻提醒您的。”

芭芭拉依然趴在地上,等待疼痛像扩散的涟漪一般慢慢淡去。

车子发动后,一团团刺鼻的尾气朝她扑面而来。

枝桠间偶尔振翅的灰雀,扑打掉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几个吹着口哨的单车少年经过她时,敏捷地将方向一偏,从她的左右两侧远远绕开。

隔了很久,芭芭拉强自从地上爬起来。

发现这一摔,自己并没有伤筋断骨,于是忍着疼痛尽可能快地朝咖啡馆走去。

迟到是要扣工资的,她不能迟到。

还好,一路小跑,总算是踩着点到了咖啡馆。

周末夜晚的咖啡馆生意很好,芭芭拉忙得脚不沾地。

白衬衣下伤口依旧在叫嚣,而她面向客人、店长和同伴的脸却始终保持愉快的微笑。

是啊,在这么轻松愉快的周末氛围里,她不过是一道陪衬。

一道陪衬而已,哪里够得着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

咖啡馆凌晨打烊后,芭芭拉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到公寓。

房间里的寂静和黢黑仿佛印证了她心中不祥的预感。

培熙还没有回来。

内心的担忧逼退了身体的疼痛和倦意。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然后走到厨房,从壁钩上取下围裙系在腰上,拿起抹布和刷子跪在地板上反复擦拭。

机械重复的动作和刷毛在肥皂泡中的簌簌声使她感到平静。

她来到培熙的卧室。

打开灯,房间里有些凌乱。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很是匆忙,没来得及叠被子,换下的衣物被随意扔在床上,灰色的毛拖鞋一只被压在椅脚,另外一只不知道被他踢到哪里去了。

芭芭拉俯身趴倒在床上,被窝里还残留的他的余温,她把脸埋进被子,用力去呼吸他的气息。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站起身子,将凌乱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铺好被子后,她蹲下身子,脑袋探到床底下左右搜寻。

果然,毛拖鞋在一个硬壳纸箱后探出半个头来。

芭芭拉吁了口气,真不知道培熙是怎么把它踢到那去的。

试了几次,由于那个硬壳纸箱横挡着,她的手够不着培熙的拖鞋,于是决定先把那碍事的硬壳纸箱拖出来再说。

门铃忽然响了,芭芭拉心底一阵激动。

她以为是培熙回来了,然而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沫子。

“不好意思,我好像按错门铃了。”

见开门的是个女孩,沫子有些疑惑地侧头瞧了瞧门牌。

“你找莫培熙吗?”芭芭拉问。

“呃,是的。”

沫子猛地想起,眼前的女孩正是那天咖啡馆的服务生,放大的瞳孔像乌云蔽月般瞬间黯淡。

那天培熙说她是他的朋友,而现在她们同居一室,这说明什么?

“请问,他在吗?”沫子问。

芭芭拉摇摇头,“他还没有回来。”

沫子脸上浮出一丝惊异,“还没回来?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不太清楚。”芭芭拉抱歉地回答。

在同学面前,培熙对自己在搏击场做兼职拳手的事情讳莫如深,这一点芭芭拉很清楚。

为了让沫子相信自己的话,芭芭拉又补充道:“我跟莫培熙,不过是合租关系而已。”

沫子的眼神不动声色地从房间扫过。

两个卧室分别有张床,地板锃光瓦亮,刚刚擦过的样子,芭芭拉系着围裙,再想想她只是咖啡馆里的一个服务生,刚才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我看他房间的灯还亮着,本来想请他吃夜宵的。”

沫子将手中的便当盒递给芭芭拉,友好地笑笑:“给,这是我亲手做的寿司,你也尝尝吧!”

“谢谢你!”

芭芭拉接过便当盒,回以同样友好的微笑。

沫子走后,芭芭拉又回到培熙卧室,当她将硬壳纸箱从床底拖出时,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战。

她差点忘了,屋子里居然还秘密藏着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