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塞尔里希·桥头枪声
“哦。”
培熙站起身,虽然知道叛匪会来,但他还是不愿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愿意。
因为他不知道,迈出了这个村子,自己该往哪里走。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该往哪去吧?”
老太太看出了他的顾虑,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方位。
“我们现在在这里,自由城在北边,这个位置有条河,你得一路向北,过了这条河走不远就可以找到记者驻地。”
临走前,老太太再次嘱咐培熙将屋檐下的鱼干都带走。
培熙走过去,只从绳束上取了两串下来,感激地对老太太说:“谢谢您,这些够了。”
“都拿走。”老太太说。
“不行,我都拿走了,您吃什么呢?”
“放心吧,我园子里还有成熟的木薯,饿不着,这些鱼干我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人怎么咬得动,本来是为儿子们准备的,如今也等不到他们了,你就都拿去吧,去自由城的路远着哩!”
出门前,培熙腰间拴着鱼干,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目光慈蔼地向他笑着挥手,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仿佛告别后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都能宁静安好。
这一夜,雨下得很大,狂风翻涌着落叶,丛林远处出现了些微的光亮。
培熙惊觉地扭过头,没有被枝桠阻隔的车灯射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摇滚震天的嘻哈乐由远及近,一群持枪抖动的魑魅鬼影在皮卡后吞云吐雾。
培熙连忙隐蔽起来,待嘻哈乐和叛匪们的吆喝声渐行渐远,他才扒开面前的灌木枝循声望去。
运载叛匪的那辆皮卡在前方的岔路口拐了一个弯,探照的车灯便对准了自己刚刚跑出来的那座村子。
他低头看着缠在腰上的鱼干,眉头一绞,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不断地涌出泪槽,又不断地被雨水冲刷。
进入雨季的塞尔里希岛,天空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吹风就要打喷嚏,滂沱大雨宛如老天流不完的鼻涕。
翻过乱石丛生的山脊,培熙俯瞰脚下,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河心处倒映着月影。
终于快到了,培熙松了口气,腰间的鱼干只剩两只了。
还好横亘在河流之上的石桥不算太远,应该一个小时内就能走到。
老太太告诉他,过了河再向北走不远,就是自由城,那里有记者的驻扎营。
没想到自己对老太太撒的谎,竟无意中收获了被救赎的希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的那包碎钻石。
是的,只要能平安找到记者驻地,自己就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的烽火狼烟。
然而,当他快走到桥头,却发现那里竟然设了关卡。
几根木条被钉成粗糙的栅栏,沙袋垒起的掩体上还坐着一个打盹的叛匪。
噢不。
再仔细一瞧,沙袋掩体下面还有三个叛匪。
上面的叛匪应该是负责放哨的,打盹时头佝得厉害了,会突然抬起来向周遭环视一圈。
而下面三个则背靠沙袋处于睡眠状态。
一阵寒意从培熙心间掠过。
他极目远眺,夜色苍茫,除了这座桥,没有别的选择。
该怎么办呢?
叛匪嗜杀成性,培熙丝毫不寄希望于通过对话的方式求取通融。
思索了很久,他终于决定,干掉那四个叛匪。
他再次侦察敌情,发现那四个叛匪是童子兵。
培熙觉得凭自己的身手,解决掉他们应该不难,毕竟对方此刻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要动作够快,就可以夺过其中一个人的枪,趁另外三个反应过来之前,扫射一通便能完事。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开枪,怕枪声会引来邻近的援兵。
他打算先偷袭那个哨兵。
沙袋堡垒离桥梁的石头护栏很近。他趁着哨兵打盹时,敏捷地跳上石头护栏。
哨兵刚一激灵,就被培熙抱头一扭,颈骨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后,整个人便瘫软地向旁栽了下去。
第一个叛匪虽然成功解决,但是由于太过紧张,枪从那人手中滑落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抓住。
沙袋下面,两个童兵惊醒后立即挺直背脊,拉开枪栓寻找目标。
培熙一个虎跃,闪电般地出腿将一个童兵的枪踢飞,同时又扑倒了另一个。
被扑到的那个童兵膝盖一顶,培熙侧翻在地,他顾不上疼痛,眼见着对方要站起来了,于是用尽全力猛地在地上一个扫腿,将其绊倒后再狠狠一蹬,对方整个人便从石头护栏下消失了。
“噗通”一声,桥下的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第二个叛匪也算成功解决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三个童兵已经捡起了枪。
趁着他还没拉动枪栓,培熙一个凌厉的回旋踢,让他的枪又从手中飞了出去。
培熙乘胜而上,却不想,左胸的部位挨了对方一记结结实实的勾拳。
叛匪脱下夹克衫,裸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
培熙这才看清楚,这个叛匪,已趋近成年。
对方吐了一口唾沫,嘴角一横,展开肉搏的架势。
培熙后悔了。
适逢强手,而自己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无法分出一丝注意力去环视周遭。
他记得,叛匪一共是四个。眼前这个强壮的悍匪打乱了他的偷袭计划,第四个叛匪现在肯定正站在身后端着枪瞄准自己。
那他为什么还不开枪呢?
培熙没空去想,但只要那人一刻不开枪,他就要一刻都不松懈地和眼前的敌人进行决斗。
他们撕扭在一起,培熙手肘用力击打他的背部,对方用膝盖不停地顶撞他的胸口。
后来他们失去重心,双双摔倒在地。
培熙爬起来,骑在对方身上向他砸去两拳后,就又被翻倒压在下面。
对方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朝着培熙的脸狠狠扎过去。
培熙拼尽全身力气别脸闪开,膝盖往上一顶,叛匪仰天朝后摔去。
匕首被抛往空中,落在离培熙一米开外的地方,但是此刻的培熙已经没有力量爬起来了,他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向那把匕首匍匐。
叛匪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在弯腰捡匕首的时候被培熙一脚绊倒。
于是两个人的身体又扭在了一起,却同时向那把匕首伸出手去。两人手指不停地抓挠着,都期望自己能先于对方触到匕首。
先一秒就赢了。
在这番殊死的较量中,叛匪的优势逐渐显现,他的手指先是比培熙多伸出了一寸,渐渐的,两寸、三寸……
培熙豁出命去争夺,但他所有的力气都已经透支了。
叛匪腿一蹬,麻利地抓起匕首,高举着朝培熙狰狞地狂笑。
培熙闭上眼睛,紧绷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松懈了下来。
他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与死神交锋了。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砰!”
就在叛匪手起刀落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
叛匪高举的匕首在空中一僵,便滑落到了地上。他兴奋的瞳孔骤然失色,胸前破出了一个弹孔,汩汩鲜血流淌而出,培熙闻到了一股胜利的血腥味。
叛匪斜斜地向侧面倒下去,培熙吃力地撑起身子,抬头看见了开枪的人。
那个开枪的人,正是他计划干掉的第四个叛匪,为什么他会朝他的同伴开枪呢?
他想不通,也没有力气去想。
他听见那人靠近的脚步与地面沙砾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说不定,他只是误杀,他最后还是会杀死自己的。
那人徐徐走来的身影在朦胧月色下愈来愈清楚,那张面孔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他知道,那只是错觉。
直到一个令他同样熟悉的声音轻响在耳畔,他才猛然感到灵魂的震颤。
“培熙,你不认识我了吗?”
培熙用胳臂肘斜撑起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男式体恤衫的短发女孩。打结的舌头伸展了很久,才瞠愕地动了动嘴巴。
“芭芭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芭芭拉走到他身边蹲下。
“我们现在必须立马离开这里,刚才我开了枪,邻近的叛匪一定很快就会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