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她的睫毛颤了颤,他知道她听见了。
蜷缩在怀中的少女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宁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也不想和他一个回答。
姜云岁已经困得双眸迷蒙,只想快些去和周公会梦。
兴许做梦还能梦见几个月前,她自由欢快的那些日子,每天不是同阮洵期下河摸鱼便是去捉鸡。
裴闻能绑住她这个人,却绑不住她的心。
姜云岁这样想着渐渐的睡了过去,眼角却有泪光闪过,两滴剔透的眼泪划过少女娇嫩软白的脸颊,泪痕潮湿。
裴闻不由自主搂紧了她,双臂占有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如果真的能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就好了。
他也不用再患得患失。
姜云岁累极了,这一觉睡得十分熟。
睡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她睡醒时,枕边无人。
姜云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骨头里透着酸痛,昨天夜里裴闻像是要把她整个躯壳都给拆散了。
他冲撞的好似尚未被教化过的野兽,异常的蛮横,特别的重。
姜云岁觉着他不过是看起来的清心寡欲,实则欲念比谁都难以满足,是一只贪婪的恶犬,张开利齿必要见血。
死死咬住后颈就不肯再松口。
她叹了叹气,若是每个月都要来这样几遭,可真的要受不了了。
待盥洗后,姜云岁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脖子下方这片皮肤星星点点的痕迹遮都遮不住,她这样压根也出不了门。
她蹙着眉,“宜春,你帮我拿些粉膏遮一遮。”
宜春看了看郡主身上这些斑驳的印记,面露为难,“郡主,这…用粉膏遮也遮不住。”
宜春还是习惯称她郡主,只有在世子面前才会叫一声世子妃。
姜云岁也知道很难遮住,架不住她想试试看。
宜春闻言去拿了管事那边新送过来的胭脂水粉,她仔仔细细给郡主涂了粉膏,脖子上这片印痕,凑近了还是能瞧的一清二楚,怕只能等自个儿慢慢消下去。
姜云岁独自生着闷气,这下子她少说有两天不能出门。
早知如此,昨晚裴闻压根不用装模作样叫她往后不要再去见阮洵期,她懊恼,心里有股发作不出来的气。
裴闻下了朝,回府的路上经过了她爱吃的那家点心铺,顺便捎上了两样,买好之后冷声催促车夫跑得快些。
驾马的车夫还有些困惑,世子平日不是心急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胜券在握波澜不惊的样子。
像今日这般急切的日子实在不多。
他的脑袋瓜倒也机灵,转念想到方才停留的点心铺,心下便什么都懂了。
世子怕是担心回去的晚了,这两样糕点就不热乎了,味道便也没那么好。
平时世子瞧着冷心冷肺,到底还是把人放在了心上。
裴闻进屋时,姜云岁还在生闷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到底是气裴闻故意把她弄成这样,让她出不了门。
还是这些天都没见到想到的人,委屈成这样的。
裴闻提着两盒小点心进屋,小姑娘抱着双膝坐在窗边,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侧着半张脸望着窗外,好像很羡慕庭院上方那片天空振翅的小鸟。
姜云岁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是回头看了眼,又一声不吭收回了目光。
裴闻走过去,声音低哑:“谁招你了?”
姜云岁不理他。
裴闻捉过她的手,又强迫她转过脸对着自己,“怎么一脸不高兴?”
他这种时候耐性倒是很好,慢条斯理的问她的话。
姜云岁有满腔的委屈要说,话到了嘴边,又不想对他诉苦,硬生生忍着不要和他说一个字。
裴闻捏着她精致的下巴,对上少女潮湿乌黑的水眸,眼神暗了暗,随即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怎么没和姜叙白出门了?”
姜云岁觉得裴闻就是明知故问,他自己做的好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她还是破了功,没有忍到最后,小姑娘闷闷不乐地说:“你心里清楚。”
裴闻笑了笑,他好整以暇望着她说:“我又没有拴住你的腿,也没让人拦着你。”
姜云岁挣开了她的手,脸都被气红了,“你看看我的脖子。”
裴闻装模作样扫了亮眼,目光在她细细的脖颈停留了许久,“嗯,好看。”
姜云岁控诉道:“这样我怎么出门?”
裴闻重新又捉住了她的手指,“是我考虑不周,可是岁岁,昨夜我也是情难自已。”
他看她胸前起起伏伏的厉害,生怕她被自己气坏了。
裴闻将桌上的小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你素来爱吃这些,尝尝?”
姜云岁倒是没想到他回来还给她带了糕点,她却也不会被这点讨好就打动了心思,只觉得他就像随手逗一只小猫小狗。
“我不饿,我不吃。”
“不想吃就算了。”裴闻也没说什么,叫屋子伺候的丫鬟将糕点端了下去,他接着问:“那你想吃什么?”
这两日她又瘦了回去,该把肉养回来才好。
姜云岁垂下了脸,窗棱透进来的光恰好落在她雪白的鼻尖上,晒得红红的,她闷声闷气道:“我想吃鱼,想吃鸡,还想吃水芹。”
她的话才落地。
男人眼底的温柔渐渐冷了下去,他悄然无声握紧了手指,力道大已经能看清楚手指关节的骨头。
她和阮洵期谈婚论嫁之前,已经浓情蜜意了很久。
他在她身边放的那些暗卫,每日事无巨细,样样来报。
裴闻知道阮洵期喜欢带她去做这些事情,摸鱼捉鸡割水芹。
两人有一回还差点栽进河里,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
且不说她不懂水性,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能养得这么大,都是锦衣玉□□细养着的。稍有不慎,风寒都能去了她的半条命。这些阮洵期都不知道,只愚蠢的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什么,全然不顾她的身体。
裴闻敛了脸上的和颜悦色,他脸色极淡,面无表情朝她看了过去,浓郁的压迫感压在她身上,“没有鱼,也没有鸡。”
男人冷着张比万年雪山还要冰的脸,“只有我给你的糕点。”
裴闻说完就又迫使她抬起脸,不容许她躲避,“昨夜我同你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姜云岁有点怕他现在的样子,脸上怯怯的,“什么?”
裴闻知道她昨晚听得清楚,这会儿也不想再惯着她,“我不拘着你,平日你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若是你再那般主动去寻阮洵期,我就直接杀了他。”
“你若喜欢他,忘不了他,我就把他的头割下来,叫你多看几日,等头颅烂了臭了,再送还他的家人好生安葬。”
姜云岁被他的话吓得脸色苍白。
裴闻怜爱摸了摸她的脸,“听说把人蒸熟了之后好像能保存更久,到时候可以试试,如此你也能多看他几日。你知道,我向来都是为你着想的。”
姜云岁被他的话吓得已然有些崩溃,“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裴闻抱着抽抽噎噎的她,指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你还活着,我便舍不得死。”
他和她往后也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这日过后,小两口又闹起了别扭。
不过姜云岁却也没有再同她弟弟去过画舫,这世上好像都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才能成荫。
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还有几分喜欢阮洵期。
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想了。
京城才下了第二场雪,宫里来了信。
皇后娘娘特意让身边得宠的太监请她入宫。
姜云岁从前对皇后没那么防备,只知道她想要利用自己,如果不是那个梦,她是从来都没想到过皇后可能会下毒来害她。
她不想进宫,又不可能公然抗旨。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裴闻回府后听说宫里来了人,心中是万分不高兴的。
姜云岁心里有事,倒也没有空故意和他置气,和他过不去。
进宫那天早晨,裴闻捏着她的手再三叮嘱,“你不要听皇后的话,不要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傻乎乎的去做。不许喝她的茶水,不要碰她宫里的吃食,你若是喜欢那些甜糕,我去给你买,或是让小厨房的人给你做,知道吗?”
他一口气叮嘱了许多,仿佛她还是个三岁小孩。
若姜云岁没有做那个梦,肯定不会听他的。
可是…
她点了点头,低垂眉眼的模样很是乖软,她说:“我知道了。”
裴闻还以为她又要和自己吵,没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听话。
“真的?”
“嗯。我不会乱吃。”
“也不许乱喝。”
皇后心思不纯。
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那样机关算尽的人,平白无故不会要见她。
因雍城的贪腐案,太子连同国公府一脉皆是损失惨重。
皇贵妃所出的十九皇子,如今正得圣眷。
东宫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到最后都难说。
皇后同国公府都野心勃勃。
太子登基,绝对容不下势强的几大世家。
卸磨杀驴是迟早的事情。
姜云岁心不在焉听着他的话,认认真真回忆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裴闻好像也提醒过她,几次叫她不要听信皇后的话。
那时候她将皇后当成了亲人,自是不会把裴闻的话当真,只觉得他在挑拨离间。
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