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你要一起来吗
宋七识趣地退出帐外,他知道上将军写信时不喜欢被打扰。.微^趣?晓_税′罔* !勉_费~岳.独?
这已经是第十七封信了。
宋之问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在斟酌一场战役的部署。
信中他详细记录了这半年的战事,从初春渡河到连克十五城,再到即将面对的汜水关。
写到战略部署时,他的笔锋变得凌厉;写到伤亡数字时,又转为凝重。
最后一滴墨迹干透,宋之问将信纸折好,放入一个精致的木匣中。
匣子里已经整齐地码放着十六封未寄出的信。
“上将军,您写了这么多信,为何不寄出去?”
宋七忍不住再次问道。
宋之问淡淡一笑。
“写信是因为我愿意写,寄信则要考虑对方是否愿意看。”
他合上木匣。
“况且,有些话写出来就够了。”
三日后,宋军拔营南下,直指汜水关。
行军途中,宋之问骑在战马上,望着远处逐渐显现的雄关轮廓,有些凝重。
汜水关依山而建,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城墙高耸入云,宛如一道天堑横亘在通往郑都的路上。
关前是湍急的汜水河,只有一座石桥连接两岸。
“报!”
斥候飞马来报。
“汜水关守军已严阵以待,城头旌旗招展,看旗号是...稷下学宫!”
宋之问眼中精光一闪。
“稷下学宫?”
他嘴角微扬。
“有意思。”
副将疑惑道。
“稷下学宫不是一向不问世事吗?怎会插手郑宋之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宋之问轻声道。
“更何况是稷下学宫。”
他转头对传令兵道。
“传令下去,全军在关前三里扎营,明日攻城。”
当夜,宋军大营灯火通明。
宋之问站在沙盘前,与诸将商议攻城策略。
沙盘上的汜水关模型精致入微,连城墙上的箭垛都清晰可见。
“汜水关易守难攻,强攻伤亡太大。”
宋之问指着沙盘道。
“明日先派先锋营试探虚实,主力按兵不动。”
“上将军,末将愿率先锋营!”
一位年轻将领抱拳请命。
宋之问摇头。
“不急。”
他目光深邃。
“先看看稷下学宫派了谁来。”
翌日清晨,宋军先锋营列阵关前。
宋之问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遥望城头。
晨雾中,城墙上人影绰绰,一面绣着“陈”字的大旗格外醒目。
“陈?”
宋之问眉头微皱,随即恍然。
“莫非是陈守仁?”
城头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那人一袭儒衫,手持羽扇,在铁甲森森的城墙上显得格格不入。^天`禧′暁^税¨罔` /最~薪^漳/截-庚¨新?筷?
他站在城垛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宋军阵势,神情淡然。
“宋将军远道而来,陈某有失远迎。”
清朗的声音从城头传来,明明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显露出深厚的内力。
宋之问微微一笑,运起内力回应。
“原来是稷下学宫的小先生陈守仁,久仰大名。”
两人隔空对话,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两军将士都屏息静听。
“宋将军连克十五城,威震郑国。”
陈守仁语气平和。
“不过汜水关有陈某在,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宋之问大笑。
“小先生好大的口气!宋某倒要领教领教稷下学宫的本事!”
陈守仁不疾不徐。
“将军何必着急?不如先退兵三十里,我们慢慢叙话。”
“兵临城下,岂有退兵之理?”
宋之问说道。
“小先生若有胆量,不妨出城一战。”
陈守仁摇头。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陈某不敢轻启战端,但若将军执意攻城...”
他羽扇轻挥,城墙上顿时出现一排排弓箭手。
“也只好奉陪了。”
宋之问眯起眼睛,知道今日难以讨到便宜,便下令先锋营撤回。回营路上,副将不解地问。
“上将军,为何不直接攻城?”
“陈守仁不是寻常对手。”
宋之问沉声道。
“他师承袁天罡,是颜之推的得意门生,兵法谋略不在我之下。贸然攻城只会徒增伤亡。”
接下来的日子,宋军多次尝试攻城,却都被陈守仁巧妙化解。
三个月
过去,汜水关的瓮城被攻破三次,但每次宋军都被陈守仁的反击逼退。
战局陷入僵持,宋军士气开始低落。
更糟糕的是,由于深入敌境,宋军的补给线拉得太长,粮草供应开始吃紧。
这一日,军需官满脸愁容地来报。
“上将军,粮草只够支撑七日了。”
宋之问眉头紧锁。
“后方粮草何时能到?”
“最快也要半月...”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一位老将站出来道。
“上将军,不如...就地征集粮草?”
所谓“征集”,实则是掠夺。
宋之问心中一沉,他自幼受儒家教育,深知“仁义之师”的重要性。
但看着帐中将士们疲惫的面容,他又无法苛责。
“传令下去。”
他艰难地开口。
“可向周边村落购买粮草,按市价支付。严禁烧杀劫掠,违令者斩!”
然而命令执行起来却变了味。
饥饿的士兵们冲进村庄,不仅抢走了粮食,还犯下了暴行。
消息传回大营,宋之问勃然大怒,亲自处决了几名带头劫掠的军官。
但恶名已经传开,郑国百姓对宋军恨之入骨,连带着宋之问“儒剑”的美名也蒙上了阴影。_0+7·z_w¢..c·o^m/
这一夜,宋之问又在帐中写信。
这不知道是第几封未寄出的信,字里行间充满了自责与矛盾。
写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笔,将信纸揉成一团。
“上将军?”
宋七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
宋之问摇头,有些疲惫。
“只是...有些累了。”
营外突然响起号角声,接着是嘈杂的喊叫声。
宋之问猛地站起,抓起佩剑冲出大帐。
“怎么回事?”
“报!敌军夜袭!”
一名士兵慌张来报。
宋之问迅速披甲上马,下令全军戒备。
他亲自登上瞭望台,望向汜水关方向。
奇怪的是,关前并无大军出动的迹象,只有城头一点灯火格外明亮。
灯火下,白衣飘飘的陈守仁正举杯独酌。
看到宋之问的身影,他遥遥举杯,声音清晰地传来。
“宋将军,月色正好,何不共饮一杯?”
宋之问冷笑。
“小先生好雅兴,半夜三更惊扰我军,就为了喝酒?”
陈守仁笑道。
“非也。陈某是来送信的。”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身旁的士兵。
那士兵弯弓搭箭,将信射向宋军大营。
信箭精准地落在宋之问脚边。
他拾起信,借着火把的光亮快速浏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上将军,信中说了什么?”
副将杨承忍不住发问,他额头上的青筋还在突突跳动。
方才斥候误报敌袭的乌龙让他余怒未消。
宋之问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信纸上来回扫视,眉头越皱越紧。
他缓缓抬头,眼中带着异样。
“陈守仁邀我三日后在汜水河畔一会。”
“议和?”
杨承眼睛一亮。
“莫非郑国撑不住了?”
“不可能。”
宋之问冷笑一声,将信纸递给身旁的老将军路云山。
“稷下学宫最重颜面,若陈守仁敢背着郑王议和,他师父颜之推第一个饶不了他。”
路云山接过信纸,浑浊的老眼扫过上面工整的字迹。
“这...这...”
“念。”
宋之问命令道。
老将军说道。
“宋将军钧鉴。两军对峙三月有余,生灵涂炭,非君子所愿。三日之后,汜水河畔,愿与将军一晤,共商止戈之策。稷下陈守仁手书。”
帐中一片哗然。一位年轻将领拍案而起。
“上将军,此乃鸿门宴!不可轻往!”
宋之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陈守仁不是项羽,我也不是刘邦。”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
“但战局必须尽快结束。粮草告急,伤兵满营,再拖下去,不等郑军反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杨承压低声音。
“药草的事...”
“已经解决了。”
宋之问淡淡道。
“我派人控制了那几个药草商人的家眷。记住,只可威逼,不可伤人。若闹出人命,只会激起民愤。”
老将军路云山忧心忡忡。
“上将军,老朽总觉得此事蹊跷。陈守仁为何突然邀约?莫非有诈?”
宋之问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信纸末尾的一个不起眼的墨点上。
那墨点形状奇特,像是一滴溅落的血珠。
他心中一动,突然问道。
“杨承,前日你说铁城发现了血影楼的踪迹?”
杨承脸色大变。
“上将军明鉴!属下只是接到线报,说铁城有血影楼的暗桩活动,但尚未查实...”
“血影楼?”
路云山失声惊呼。
“那不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吗?”
几位老将纷纷变色,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佩剑。
宋之问却出奇地平静。
“杨承,你说血影楼的刺客,能不能混进汜水关?”
“上将军!”
路云山猛地站起,老脸涨得通红。
“您该不会是想...”
“我只是问问。”
宋之问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毕竟,陈守仁在信中提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再次展开信纸,指向那个墨点。
“你们看,这像什么?”
众将凑近细看,杨承突然瞪大眼睛。
“这...这是血影楼的暗记!我曾在大理寺的案卷上见过类似的标记!”
宋之问轻轻点头。
“陈守仁在暗示我,他已经掌握了血影楼的情报。”
他眼中带着寒光。
“或者说,他怀疑我与血影楼有联系。”
帐中一片死寂。良久,路云山才颤声道。
“上将军,老朽斗胆直言。与血影楼这等邪魔外道扯上关系,有损您儒剑之名啊!”
“是啊上将军!”
另一位老将附和道。
“血影楼行事歹毒,毫无底线。若被人知道宋军与刺客勾结,军心必乱!”
宋之问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匆匆闯入。
“报!宋王派大太监张宴为监军,三日后抵达前线!”
“什么?!”
杨承失声惊呼。
“张宴?那个太后的心腹?”
宋之问的脸色瞬间阴沉。
“诸位。”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张宴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清楚。”
他若到了前线,这仗还怎么打?”
路云山老泪纵横。
“上将军,老朽明白您的难处。但勾结刺客,实非君子所为啊!”
“君子?”
宋之问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
“路老,您还记得我爷爷常说的话吗?剑出无悔。”
他猛地转身。
“杨承!”
“末将在!”
“去联系血影楼。”
宋之问一字一顿道。
“我要在汜水之会上,解决陈守仁。”
杨承脸色煞白,却不敢违抗。
“遵命!”
“上将军三思啊!”
几位老将齐声劝阻。
宋之问抬手制止他们。
“我意已决。张宴三日后到,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攻破汜水关。”
他有些决绝。
“为了大宋,为了三军将士,这个骂名,我背了。”
众将面面相觑,都沉默地低下头。
宋之问挥了挥手。
“都下去准备吧。路老留下。”
待众人退出,路云山颤声道。
“上将军,您这是何苦...”
“路老。”
宋之问打断他,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您还记得我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时,您对我说过的话吗?”
老将军一愣,随即回忆道。
“老朽说...战场之上,有时候活下来比死更需要勇气。”
“是啊。”
宋之问轻叹。
“这次,我要做的正是最难的事——背负骂名活下去。”
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个锦囊。
“这个您收好。若我...若我有不测,交给宋七。”
路云山接过锦囊,老泪纵横。
“上将军...”
“去吧。”
宋之问转身望向帐外月色。
“让我静一静。”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云海仙门。
山巅云雾缭绕,一座古朴的亭台隐现其间。
白衣少年林萧正在整理行装,将一柄看似普通的斩铁剑系在腰间。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一只通体雪白的异兽从云雾中走出,口吐人言。
林萧头也不抬。
“去见个朋友。”
江川歪了歪头。
“哪个朋友值得你半夜下山?”
“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
林萧系好剑鞘,终于抬头看向江川。
“你要一起来吗?”
江川甩了甩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