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景浮空 作品

第580章 断了因果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京城。*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许敬亭用仅剩的银两租了间简陋的屋子,专心备考。

宁镜则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但总能带回新鲜的食材和草药。

十月,许敬亭参加了进士科考试。

放榜那天,他挤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新科状元!

“先生中了!”

宁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喜悦的泪光。

许敬亭被陈国老君王亲自召见,擢升为翰林院编修。

他的才华得到朝中重臣赏识,仕途平步青云。

两年后,年仅二十三岁的他升任京都通判,成为陈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五品官。

“先生,该用膳了。”

宁镜的声音将许敬亭从公文中唤醒。

他抬头,看到宁镜端着食盒站在书房门口。

五年过去,他的官职一升再升,府邸也越来越大,可宁镜依然保持着初见时的模样。

清丽脱俗,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宁镜,你...”

许敬亭欲言又止。

这些年来,他隐约察觉到宁镜的不同寻常。

她不吃熟食,只吃生冷的蔬果;她从不生病,也不怕冷;最奇怪的是,她的容貌从未改变。

“先生有什么吩咐?”

宁镜微笑着问,眼中带着许敬亭读不懂的情绪。

“没什么。”

许敬亭摇摇头。

“只是觉得这些年辛苦你了。”

宁镜放下食盒,轻声道。

“能陪伴先生,是我的福分。”

又过了两年,许敬亭自请调离京城。

老君王准奏,任命他为地方知州,官至正四品。

临行前,宁镜为他收拾行装,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宁镜,这次你就留在京城吧。”

许敬亭突然说。

“地方上条件艰苦...”

“先生是要赶我走吗?”

宁镜猛地抬头,有些惊慌。

“不是,我只是...”

“我会跟着先生,无论去哪里。”

宁镜认真的说。

三年地方任职期满,许敬亭被召回京城,出任翰林院学士,位列正三品。

此时的他已名满天下,被视为朝中清流领袖。

同年,他上奏《美芹十论》,直指陈国积弊,提出革新之法。

老君王看完奏折,长叹一声。

“爱卿真乃良相也!可惜朕年事已高,无力推行了...”

不久后,老君王驾崩,新王登基。

世家大族对新政虎视眈眈,而许敬亭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新王为获得世家支持,以“祖上三代为齐国人“为由,诬陷许敬亭是齐国奸细。

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

许敬亭正在书房批阅公文,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小?税*宅- ¨追¢罪.辛¢蟑!节?一队禁军破门而入。

“奉旨查抄许府!许敬亭勾结外敌,贪污受贿,即刻收监!”

许敬亭被粗暴地拖出书房,押上囚车。

临行前,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宁镜的身影。

狱中三日,度日如年。

许敬亭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

新王为了立威,必会拿他开刀。果然,第三天清晨,狱卒带来了判决——斩立决。

许敬亭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回忆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

从寒门学子到位极人臣,再到沦为阶下囚,命运何其讽刺。

他最担心的,是宁镜会受牵连。

“宁镜,希望你已经逃走了...”

他喃喃自语。

“先生是在叫我吗?”

熟悉的声音让许敬亭猛地抬头。牢房门口,宁镜静静地站在那里,依然是一袭素衣,容颜如初。

奇怪的是,狱卒们仿佛看不见她,任由她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宁镜?”

许敬亭猛地站起,铁链哗啦作响。

“你怎么在这里?快走!这是死牢!”

宁镜歪着头看他,眼中似有星光流转。

“许敬亭,陈国可如你所愿?”

这个问题像刀子扎进心脏。

许敬亭苦笑。

“官至翰林学士,却救不了任何人。如今身陷囹圄,连累你...”

“你连自己的家都没有。”

“宁镜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如何平天下?”

许敬亭如遭雷击。

是啊,他一生追求功名,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给宁镜。

当年她随他入京,住在翰林院后的小

院里,而他整日埋首案牍,甚至没给她一场像样的婚礼。

“你说得对。”

许敬亭颓然坐回草堆。

“走吧,别管我了。新王登基,清洗旧臣,你跟着我只会...”

话未说完,宁镜突然伸手握住铁栅。

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拧,精铁打造的栅栏像面条般扭曲变形。

“我带你走。”

她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我们隐居深山,再也不问世事。”

许敬亭怔住了。

宁镜的眼泪像熔岩灼烧着他的心,记忆中她从未哭过,哪怕当年他被贬出京,她也只是默默收拾行囊。

“好。”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头。

宁镜破涕为笑,那笑容让许敬亭想起他们初遇的春日。

她一脚踹开牢门,铁门轰然断裂的巨响在死牢中回荡。

狱卒的呼喝声从远处传来,宁镜却充耳不闻,走到许敬亭面前,徒手扯断了他手脚上的镣铐。

“你...”

许敬亭震惊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铁链。.k!a~n`s\h`u+g,u?a?n′._c!o?m¨

“什么时候有这般力气?”

宁镜抿嘴一笑。

“想学?我教你。”

她转身蹲下。

“上来,我背你出去。”

许敬亭刚趴上她单薄的背脊,牢房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狱卒持刀冲进来,看到扭曲的铁栅和断开的镣铐,脸色大变。

“犯人越狱!”

为首的狱卒大喊,钢刀直指宁镜。

“妖女受死!”

宁镜冷笑一声,背着许敬亭如箭般冲出。

狱卒的刀还未落下,她已欺身近前,一掌拍在对方胸口。

那狱卒飞出,撞在石墙上吐血不止。

“别杀人!”

许敬亭急道。

宁镜脚步不停。

“放心,只是昏过去。”

她说话间又放倒两名狱卒,冲出牢房。

天牢内警钟大作,四面八方涌来更多守卫。

宁镜背着许敬亭在狭窄的甬道中穿行,所过之处守卫纷纷倒地。

许敬亭紧搂着她的脖子,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恍惚间竟有种飞翔的错觉。

冲出天牢大门,眼前景象让许敬亭倒吸冷气。

上百名士兵手持火把将出口团团围住,刀光映着月色,森冷如林。

“放我下来!”

许敬亭急道。

“你一个人能逃...”

宁镜打断他。

“信我吗?”

许敬亭看着她的侧脸。

这个陪伴自己七年的女子,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秘密。

“信。”

他听见自己说。

宁镜笑了。

她右手虚空一抓,最前排士兵的军刀竟凭空飞入她掌中。

士兵们哗然,有人惊恐大喊。

“修士!她是修士!”

校尉脸色大变。

“结阵!弓弩手准备!”

宁镜不等他们布阵完毕,已冲入人群。

许敬亭只觉眼前刀光剑影,耳边惨叫连连。

宁镜的刀快得看不清轨迹,每一击都精准避开要害,却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血花在月光下绽放,像一场残酷的舞蹈。

“别看了。”

宁镜轻声道,声音温柔得不像正在厮杀。

“闭眼。”

许敬亭却固执地睁大双眼。

“我要看着。”

他要看清这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城防军很快溃不成军。

就在他们即将突围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三百弓弩手列阵而来,箭镞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放箭!”

统领一声令下。

箭雨遮天蔽日而来。

许敬亭下意识抱紧宁镜,却见她左手一挥,无形的屏障将箭矢尽数弹开。

反震之力让前排弓弩手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宁镜趁机杀入敌阵,军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许敬亭看得心惊胆战——这不是寻常武功能做到的。

宁镜的速度、力量都远超常人,甚至能隔空取物、制造屏障...这分明是传说中的修真手段!

当最后一个抵抗者倒下,宁镜夺过一匹战马,抱着许敬亭翻身上鞍。

“抱紧我。”

她低语,马鞭一扬,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向城南。

身后,天牢警钟响彻云霄。

许敬亭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果然,他们刚到南城门,大地就传来震动。

三千营精锐铁骑涌来,为首将领正是京防将军本人。

“许敬亭勾结妖人越狱!”

将军怒吼。

“格杀勿论!”

宁镜勒马转身,眼中带着许敬亭从未见过的凶光。

“找死。”

她放下许敬亭,独自迎向大军。

接下来的场景成为许敬亭终生噩梦——宁镜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军刀折断就夺敌人的,武器尽毁就用双手。

许敬亭惊恐地发现,宁镜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如刀,轻易撕裂铁甲。

当京防将军的头颅滚落马下,残余士兵终于崩溃逃散。

宁镜浑身浴血走回许敬亭身边,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

“吓到了?”

许敬亭说不出话。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子,真的是那个为他红袖添香的宁镜吗?

宁镜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轻叹一声。

“先离开这里。”

她找来一辆马车,小心扶许敬亭上车,然后扬鞭催马冲出城门。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身后是火光冲天的京都。

许敬亭透过车窗回望,恍惚间看到皇城方向升起一道金光——那是陈国供奉的修真者出手了。

“不用担心。”

宁镜头也不回。

“他们追不上。”

果然,马车很快甩开追兵,驶入深山。

颠簸中,许敬亭的视线落在宁镜手上。

那双曾经执笔研墨的纤纤玉手,此刻布满伤痕,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天亮时分,马车停在一处山谷。

宁镜掀开车帘,脸色苍白。

“安全了。”

她刚说完就身子一软,倒在许敬亭怀里。

许敬亭慌忙抱住她,这才发现她后背插着半截断箭。

是何时中的箭?她竟一路忍着剧痛驾车!

“宁镜!宁镜!”

许敬亭轻拍她的脸,没有反应。

他小心检查她的伤势,却震惊地发现伤口正在自行愈合。

更可怕的是,宁镜额头两侧,正缓缓凸起两个小小的尖角——像传说中的...鬼角。

许敬亭的手僵在半空。无数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

宁镜从不衰老的容颜,异于常人的力量,还有那些她总在月圆之夜独自外出的神秘行踪...

“你到底是什么...”

他喃喃自语,却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三日后,宁镜苏醒。

她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鬼角已经消退,才松了口气。

“都看见了?”

她轻声问。

许敬亭点头。

“你是...鬼修?”

“半人半鬼。”

宁镜苦笑。

“我本该死在那场瘟疫里,是师父救了我,教我鬼修之法。”

许敬亭想起镜独自在乱葬岗祭奠亲人。当时他只道她是孤女,却不知她是在吸取阴气修炼。

“为什么要救我?”

他问。

“以你的本事,早该看透陈国腐朽,何必为我涉险?”

宁镜望着远山,眼中情绪复杂。

“因为你说过,要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她转头看他。

“许敬亭,你的理想很可笑,但...很耀眼。”

那一刻,许敬亭忽然明白,他们早已纠缠不清。

她是他的劫,他是她的执。

此后十年,两人寄情山水,走遍列国。

宁镜教许敬亭修炼之法,他却始终无法接受鬼道残忍。

他拜入苍玄洞天修道,而宁镜则独自踏上更血腥的修行路。

再相见时,是在北境极北冰原。

宁镜已成七境鬼帝,率领阴兵攻打正道宗门。

许敬亭奉命阻击,两人在风雪中对峙。

“你来了。”

宁镜的声音不再温柔,带着鬼帝的威严。

“苍玄洞天的走狗。”

许敬亭剑指昔日爱人。

“宁镜,收手吧。你杀孽太重,会遭天谴。”

宁镜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哭腔。

“天谴?许敬亭,你才是我的天谴!”

她突然逼近,鬼爪穿透他的胸膛。

“这一爪,断了我们的因果。”

许敬亭没有躲。鲜血染红白雪,他却在笑。

“原来...我们互为心魔。”

宁镜抽出手,转身走入风雪。

许敬亭跪在冰原上,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被暴雪吞没。

他知道,这一别,便是仙鬼殊途,永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