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山小树 作品

第四百七十五章 猎杀大明使团!

“陈诚……”

朱橚低声呢喃,声音仿佛从喉间挤出,带着一丝颤抖。

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又一次唤起了他曾经的记忆。

当年,他曾与朱高煦暗中勾结,密谋推翻朱允熥的统治,妄图改天换地。

然而,最终却以失败而告终,他仓皇出逃,背负叛臣之名,成了天下皆知的罪人。

世人皆以为他会顺江而下,乘船远遁海外。

毕竟,金陵毗邻长江,水路通达,舟楫往来如织。

乘船逃跑较为容易。

即便弃水路而走陆途,前往海岸边,也不是很远。

朱允熥正大力倡导远洋航贸,港口日夜喧嚣,出海之人如过江之鲫,混迹其中,逃离大明极为容易。

到了海外,大明朝廷便鞭长莫及,再难将他擒回。

但朱橚并未选择这条看似坦途的逃亡之路。

他心有不甘,野心未灭,决意北上,返回故地开封。

这是朱橚曾经的封地,他在此根基深厚,威望犹存。

朱橚暗自盘算,若能重返开封,凭借旧日人脉,或可煽动民心,揭竿再起。

即便此路不通,亦能以开封为筹码,让朝廷投鼠忌器,逼迫朝廷为了保地方安稳,减轻对他的惩处。

对一个有“价值”的人,朝廷总是会高抬贵手的。

就如同朝廷不会放过普通的杀人犯,但却会放过杀了几万乃至几十万上百万人,但手底下几万人马的反贼首领。

不仅不追究他的罪行,反而对他封官加爵,进行招安。

只因为普通的杀人犯没有价值,而“反贼首领”真有了憾动政权的能力,也就有了拉拢的价值。

怀揣这样的念头,朱橚在数名忠心耿耿的亲信掩护下,昼伏夜行,踏上了北逃之路。

不得不说,朱允熥推行的宽松政令,即允许人口自由迁徙,鼓励商贾四方行贸,乃是一把双刃剑。

市井间人流如潮,商旅不绝,朝廷难以对四处奔走之人严加管控。

朱橚这等重犯,竟在人海中如鱼得水,悄无声息地潜逃回了北方。

当然,还有一点。

那便是他当初为了培养尚星瑜这个马皇后的替身,费了很多功夫学习易容术。

逃亡也是正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因此才顺利避开朝廷的追捕。

只是,大明朝廷对此并非毫无防备。

朱橚很快察觉,朝廷的信使,比他的速度快得多。

开封城已被重兵把守,城门森严,探子密布。

他若强行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令他心寒的是,尽管官府对民间的管制松弛,锦衣卫与探听司的耳目却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他每到一处,总觉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窥伺,寒意从脊背直透心底。

日复一日,他寝食难安,草木皆兵,昔日做王爷时的淡定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心力交瘁之下,朱橚只好决定暂时远走西域,遁入这片人迹罕至的浩瀚大漠,希冀从荒凉中寻得一线生机,抑或就此隐姓埋名,了却余生。

为了在这片陌生的西域立足,朱橚不得不倚仗自己早年精研的医术,靠为人诊病疗疾维系生计。

西域地处苦寒,环境恶劣,懂医道之人凤毛麟角,极其稀缺。

更何况,朱橚多年来潜心钻研医术,不仅熟稔古籍医典,还曾细读《科学》期刊旗下的《医学》专刊,融会贯通,医术造诣之深,即便在中原之地,也堪称名医翘楚。

在这偏远的西域,他的医术更是如明珠耀目。

很快,朱橚的医名如风传颂,远近病患纷至沓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

他的诊所前,常常人声鼎沸。

凭借精湛的医术,朱橚渐渐积攒了可观的财富。

生活也从最初的困顿不堪,变得稍显安稳体面。

虽与昔日身为王爷时的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不可同日而语,但比起流亡初期那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狼狈光景,已是天壤之别。

随着日子渐渐平稳,朱橚内心的波澜也慢慢平复。

他时常独坐于简陋的居所中,凝望窗外漫天黄沙,思绪飘忽。

或许,这片荒凉的土地,便是自己余生的归宿。

他曾无数次设想,若有一日被朝廷擒获,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世人皆称当今大明天子朱允熥仁厚宽和,远不像太祖皇帝那般,动辄挥舞屠刀,杀伐果决,令朝野震怖。

然而,朱橚心底却有一丝清明的判断。

朱允熥并非不杀人,他只是不以杀戮为乐。

若在他看来,杀人无助于解决问题,他便会选择宽容,网开一面。

可一旦他认定唯有杀戮才能扫清障碍,那他的决断必将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朱橚很清楚,对自己这个叛乱的“叔叔”,他不会宽容。

一旦自己落入朱允熥手中,怕是难逃一死。

朱橚曾无数次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浮现那冰冷的诏狱与森然的刀光。

幸好西域偏远,大明的手,还没有伸到这里,为他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曾细细探究过朱允熥的治国方略与对外征战的目标。

发现朱允熥的每一步棋,几乎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利”。

无论是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还是挥师远征,归根结底,皆为聚敛财富,充实国库。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帝王开疆拓土,多以陆地邻国为目标,挥师北上南下,拓展疆域。

然而,朱允熥却独辟蹊径,将目光投向了浩瀚无垠的海上。

他显然是看中了海上贸易那源源不断的财富洪流。

尽管朱允熥也曾派遣兵征讨北元和女真三部,挥戈直指大明边陲的敌寇,但每一场战事,无不精心筹谋,绝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得不承认,朱允熥在治国理政上的手腕极为高明,运筹帷幄间,总能将每一分投入转化为丰厚的回报。

北元拥有广袤无垠的牧场,牛羊成群,马匹嘶鸣。

女真三部则坐拥原始森林与沃野千里,黑土地上草木繁盛,物产丰饶。

而西域呢?放眼望去,只有漫天黄沙与无尽荒凉。

即便朱允熥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对难以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点石成金。

征讨西域,注定是一场投入大于回报的事情。

历史上的某些喜欢夸功炫耀的帝王,为了开疆拓土的名声,或许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但以朱允熥一贯精于算计的性情,断不会轻易涉足这片价值寥寥的荒漠。

然而,朱橚万万没有料到,大明竟然派使团西域了!

据传,这支使团规模盛大,携带着琳琅满目的珍宝,将其作为礼物,慷慨赠予别失八里。

这让朱橚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以他对朱允熥的了解,这位帝王绝非好大喜功的昏君,会为了博取外邦的虚伪赞颂,便挥霍国库,赏赐无度。

朱允熥的每一举动,皆以实利为归,从不做徒有其表的蠢事。

此举绝非简单的示好,多半是意在收服别失八里,要将这片遥远的西域沙漠,纳入大明的版图。

使团的到来,不过是前哨的试探,甚至可能是为劝降。

如今大明国势如日中天,声威远播。

朱允熥或许自恃国力强盛,欲以不战而屈人之策,凭借使团的巧舌如簧,晓以利害,诱使别失八里俯首称臣。

更令朱橚心神不宁的是,使团的领头之人,竟是陈诚。

此人曾在行人司任职,专司四方宣旨。

早在老朱在位的时候,他便多次奉命向朱橚传达圣谕。

如今,这位“故人”再度前来,带来的却不再是昔日父皇关爱儿子的圣旨,而是大明帝国的雷霆威压。

一旦西域被大明所收服,那他极有可能再也不能藏身于此。

想到这里,朱橚的目光沉了下去。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要将那无形的恐惧与愤怒碾碎。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已远遁至西域,逃至这与大明相隔万里的异域荒漠,却仍无法摆脱朱允熥那无形的追索呢?

“殿下!”

就在朱橚情绪几近失控之际,一道低沉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那是追随他流亡西域的亲信。

这名亲信方才还在门外安抚因朱橚骤然离去而躁动的病患,此刻匆匆赶回,急于探查主人状况。

“怎么办?我们该如何是好?”

未等亲信开口,朱橚已然乱了方寸,声音颤抖而满是绝望。

他踉跄地向前一步,眼内闪烁着惊惶之色:“大明的使团即将抵达别失八里,朱允熥一定是意在收服此地!”

“一旦别失八里归顺大明,我们便再无藏身之地。”

“若被朝廷的爪牙擒获,朱允熥绝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说话间,他双手不由自主地挥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曾经贵为王爷的朱橚,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威仪,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吞噬的亡魂。

屋外传来人群的不满声,风沙的呼啸声,似在嘲笑他的无能。

“殿下,冷静一点!”亲信连忙上前,低声劝慰,语气虽尽力保持沉稳,却难掩内心的波澜。

作为追随朱橚多年的旧部,他何尝不明白,此刻的自己同样也身陷绝境呢。

朱橚好歹是太祖皇帝的亲儿子,是当今天子的叔父,即便被擒,或许还能因骨肉之情,或是朱允熥不愿背负弑亲的骂名,而侥幸留得性命,或许仅是幽禁终身。

可他呢?

一个曾追随朱橚谋反的微末之人,一旦落网,等待他的必是凌迟的酷刑。

恐惧亦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只是他早已无路可退,否则也不会随朱橚流亡至这荒凉之地。

“别失八里绝不会轻易向大明投降。”亲信强压住内心的慌乱,道:“即便他们真向大明称臣,朝廷的眼线也未必能在这茫茫大漠中寻到我们的踪迹。”

“不!”朱橚猛地摇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不明白,朱允熥的心机深不可测,他绝不会放过我!”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那远在中原的帝王仿佛化作一道无形的阴影,时刻笼罩在他的头顶。

又或是高坐在九天之上,居高临下,俯瞰世间,搜寻着自己的踪迹。

实际上,这只是朱橚的想象。

他高估了自己在朱允熥心中的分量。

在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眼中,朱橚不过是一个叛乱未遂、仓皇出逃的废王罢了。

昔日身为王爷,手握重兵、还有皇帝叔父名份之时,他尚且无法撼动大明的根基。

如今失了权势,兵马尽散,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对朱允熥而言,通缉朱橚不过是例行公事。

朝廷的告示上,他的名字与其他逃犯并无二致。

朱允熥甚至未曾特别交代,让刑部一定要倾尽全力追捕。

让锦衣卫密探和探听司一定查到他的藏身之地。

一个落魄的叛王,值得他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吗?

显然不值。

在朱允熥看来,耗费人力物力大肆搜捕朱橚,非但无益,反而会无形中抬高朱橚的地位,引得天下议论纷纷。

他怎会做如此不智之事?

朱允熥的心思,冷静而务实。

他仅将朱橚视作一介寻常逃犯,跑了便跑了,无需为此搅乱天下。

然而,朱橚却以己度人,深陷自己的臆想。

他始终认为,身为当今天子的亲叔父,自己在朱允熥心中一定是难以忽视的存在。

易地而处,若自己身处帝位,面对一个叛乱外逃的亲叔,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翻江倒海,搜遍整个天下,也要将其擒回,斩草除根。

他的目光中透着偏执,被这自以为是的念头牢牢困住,难以自拔。

“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朱橚猛地抬起头,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厉色。

“殿下有何打算?”亲信连忙问道。

多年的追随,让他深知朱橚的脾性。

这位落魄的王爷,骨子里仍存着一丝不甘的傲气。

“去求见忽歹达!”朱橚沉声道:“此人曾护送别失八里的可汗黑的儿火者在乱世流亡十余载,历经艰险,最终助其登上下其汗位。”

“在黑的儿火者的心中,忽歹达的分量无人可比。”

“只要能说服他,让他派遣精锐悄然除掉大明的使团,别失八里便绝无可能再主动归降大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