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土狗儿 作品

第119章聚宝盆

“今年的考成要是不过,我就要被下了!这你知不知道?!”

赵越咆哮,少有的失态,

考成法,特别是经丞相霍光精细后的考成法,与抽打耕牛的鞭子没两样。霍光依各州县具体情况分别置出不同标准,像旧时只混日子的干,完全达不到及格线。

在考成法出现前,是以上计制度作为官员审核标准,由官员自定来年目标,经过一年后进京上报给皇帝,户数多多些少多些,税收涨了多少多少…以此作为升、降、赏、罚的标准,

但不言自明,上计制度本身是粗糙的,皇帝对地方的了解一定不如地方父母官,

审核官员的标准是由官员自己定的,皇帝在其中的作用不算主导,

考成法则规避了这一问题。

上计制度,只是皇帝和地方对接,地方上下一体,皇帝审查下来,他们一致对外共渡难关,

考成法层层追责,谁也袒护不了谁,如今在刘据朝当官绩效压力是极大的,

做到六分,最后可能就得个三分,

做到十分,最后得个六分,

只有做到十二分、乃至十五分...才不会被考成法淘汰。

偌大的天下,还是要由人治,考成法推行后,大汉吏治为之一清,能者上,庸者下,用现在的话说,卷得一批!

当然,

绝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考成法也有其弊端,

现在考成法的问题是,压力一层一层压下来,京中向地方问责,郡守向县令问责,那县令朝谁问责?只能找所治的百姓…考成法推行两年后,刘据发现了这个问题,又增设了两条治法,

向地方定期增设巡视官员、察举民情;

考成法考核标准包括舆论一则;

二者合一,百姓对官员的品评也是需要官员去维护的。

中原暂且算是考成法的问题,番禺不同。岭南一地,山高皇帝远,被刘彻嫌弃的鸡肋之地,圣意实难恩及,故有赵越这等民用资己的官员。

赵越发泄一通,颓然的坐在那,将腰佩的官印一取,“啪”得一声砸在案上,抱怨道,

“这官做得跟他娘的牲口似的!真他娘的憋屈!”

孔同立在那摇战,看起来被赵越吓得不轻,

发泄过后,赵越掸平官服褶皱,

“说吧,你为何拿她?”

“禀府君,”孔同嗓音沙哑,“我好言好语找她要了药方,她没给。”

赵越觑了孔同一眼,面露不快,

孔同又补了一句,

“当着一众越人面前,她没给。”

赵越:“.....你做得没错,给些教训就行了,万不可伤及性命,我不想和卓王孙撕破脸,你要敢坏我的事,你也别想好过。”

“府君我记得了,稍加惩戒就是,她也罪不至死,火候属下都拿捏着呢…对了,还有一事忘了与您禀告了,”孔同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蓝田玉暖,灰色调的朝堂被映得亮堂许多。

“这是?!”

赵越惊住,如此色泽莹润宝玉哪是他见过的。

“是卓王孙赠给馥壶的。”

“嘶!”

赵越倒吸一口凉气,

“府君,这块玉价值连城,要如何处置?”

赵越沉思许久,“先放在我这吧,之后我还于卓王孙。”

.........

“陛下。”

金日磾快步入进宫内,紫绥搭于腰间,

“嗯,你来了。”

外已见寒,光凭朝服抵不住刺骨的秋风,即便金日磾是喜寒的胡人,也受不了洛阳的风,嗖嗖得往骨肉里钻。多加了一件内衬拖在朝服里,这仍不够,又在外披了件狐毛大氅,一直穿到宫前才褪下大氅,交于内侍李陵手中。

走入宫内,脸上被烘得暖暖的,三足蟠龙炉袅袅生烟,将寒意尽数隔在宫外,

“你且等会儿。”

刘据头都不抬,坐在熊毛席间,在桌案上运笔不停,

“是,陛下。”

金日磾让了让,合手候在一旁,正前方挂着一席,此席大有来头,只有大将军卫青入宫时才放下,卫将军不在就收起,圣恩独宠到这等地步,可谓是人臣之极。

刘据顿笔停了会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两道眉拧紧,思量许久,将桌案推倒一旁,

“等下再批吧,先与你说事。”

“是。”

金日磾跪坐下来。

“朕在科馆弄了些酒,要西域商人拿去卖。”

金日磾知陛下在长春宫设宴宴请中亚商人的事,此事在京中还闹出了不小的轰动,猜什么的都有,

有说“陛下要重开丝绸之路”,又有想得更远说“海贸算是谈不拢了,这才有去找陆路”,再有往深得想,说法更是天翻地覆了,什么“在身毒吃败仗了”,“张骞战死了”.....反正恐慌是能蔓延得,加之陛下没出面给个明话,便愈演愈烈。

身为跟在陛下身后十几年的肱骨,金日磾自不会信这些胡说八道,

但,刘据单独找他来,提到此事,确实勾起了金日磾的好奇心。

“你寻个靠谱的官员,专门为朕办此事,以后西域商人卖出的钱,该是多少就分国库多少,已经制出的酒朕就不和你算计了,以后再制酒的粮食,自然要你们大司农府来出,朕就彻底不管此事了。”

刘据突然整出这个事,给金日磾听得一脸懵,快速梳理过后,

金日磾开口道,

“陛下,国库取用自有其道,再别出一门来制酒,微臣不太看好...”

东宫出来的臣子,个个是辅国良弼,除了张氏兄弟外,其他众人并非刘据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他们也会自己思考,情况是刘据每次都说得对,所以他们每次都听,

但,刘据也断没有想到金日磾会如此回答,不禁笑道,

“朕白送你个聚宝盆,你可倒好,要都不要!”

“微臣......”

刘据抬手打断,示意金日磾不必多做解释,

“朕与你说明白就是了。朕知道城中风言风语不少,说什么的都有,却无一人能说到点上,说得最多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金日磾正了正身子,“近日坊间说最多的就是,陛下是要重开丝绸之路,海贸与大秦谈崩了,不再做了。”

刘据问道:“你以为呢?”

“微臣以为,陆商和海贸并不是非此即彼,有了陆商就不能做海贸,有了海贸就不能做陆商,人有两股,缺一不可,微臣斗胆揣测圣意,陛下以西域商人开陆路,应是要重开海贸。”

闻言,刘据赞许的看了金日磾一眼,

“只是...微臣想不明白,陆路与海贸的干系在何处。”

刘据方才推开桌案,被推得彻底,一半的桌案还横在君臣之间,刘据看着碍事,直臂彻底推开,

“海陆并发,才为正道。”

“陛下可是要以陆路商贸取代安息商人?”

觑了金日磾一眼,刘据道:“你这哪里是不明白,我看你想得比谁都明白。”

印证了自己猜想后,金日磾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所图甚大啊!

刘据打停这个话题:“朕找你来不是论政的,而是要谈钱的事,等下你去科馆看看,这酒能不能卖,罢了,你现在就去,早些给朕答复。”

金日磾行礼:“是,微臣现在就去。”

望着金日磾离去的背影,刘据忍不住摇头,

这都闹得是什么事?

未来一笔巨大的收入,刘据自己没往兜里划拉,想着送出去,金日磾可倒好,还不轻易伸手要。

“来人。”

候在宫门内的小太监走近,

“去叫人给朕弄些提神的汤,朕有些乏了。”

“是。”

小太监话不多,赶着去做事。

刘据胸膛一阵发闷,仰头看向宫顶玉瓦,从里是看不见的,可刘据的视线似透出了宫内,飘到了天上。

在宫内又用回太监,是卫子夫的提议,卫子夫整顿后宫内廷,手段犀利,本来刘据用窦富用得顺手,卫子夫还是认为如此不好,

内廷就是内廷,外臣就是外臣,窦富一个外臣,做着内外兼修的活,岂不是乱套了?

刘据听母后所言有理,将窦富又摘出了内廷,找来几个少话省事的太监做事,不说别的,明显生活质量提上来不少。

窦富再细致,也做不来伺候人的活,这群入宫的小太监就不一样了,自小学得就是伺候人,初入宫时还有些生涩,短短几日就摸清楚了刘据的生活习性,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有时连眼神和动作都不用,他们就知道自己该出现在什么地方。

已经近冬,学宫大论和武比都定在了来年春天,本来学宫大论刘据想要尽快,连辩题都准备好了,但转念一想,让天下学子冒着冷入京,未免有些太不体恤人情了,只好推迟。刘据想着,晚些就晚些吧,晚些还能准备得更充分些,好饭不怕晚。

如此,今年仅剩的大事,就只剩下蜡祭,

蜡祭算是华夏民族最早的节日之一,相传为炎帝所设,祭新故交接,此节日在上三代叫法各不同,

夏朝称为嘉平,商朝称为清祀,周朝称为大蜡,此后蜡(腊)就为其后朝代定下了,

意为岁终息民,

身为皇帝也不轻松,一年内祭祀的事不老少,开春祭社稷,年尾祭蜡,中间还有大祭小祭,

“陛下...”

没一会儿,小太监将热气腾腾的山药提子汤端来,放在桌案上,刘据不语,小太监行礼自行退下,

等着醒神汤放凉的间隙,刘据重新看向政报,是苏武传来的,下面还压着一篇,只依稀能看到李蔡的署名,

出乎刘据意料,度田顺利得有些可怕了,苏武就如同义师开路,逢见的人就拜服行礼,这种太过顺利的场面,反倒总让刘据升起不好的预感,海贸确实能分摊此事不少压力,但断没到一路畅通无阻的地步,

要真如此简单,光武还能推不下去吗?

苏武书信上基本就是两个字可以概括“顺利”,刘据想让他小心些,又抓不住关节,写写停停,这才没写下去,刘据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宫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卫青、霍去病身后跟着内侍李陵,风风火火的扑入,

“据哥儿!”

霍去病三步并两步,扑到刘据身前,将桌案上的醒神汤一把打翻在地,啪得一声,热汤四溅,

“据哥儿,您喝了吗?!”

“太热,我还没喝。”

刘据似乎明白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卫青脸上阴沉地滴水,

“熊儿,此汤有毒。”

李陵不嫌乱,扑腾跪在刘据身前,

“陛下,末将愧矣!”

刘据脑中闪过了无数想法,“咻”得看向卫青,

“舅,为何你们先知道的?”

卫青答道:“有人在卫府塞了张纸,一大早就塞了,让下人递给我,下人忘了此事,直到下午他才拆开看,一看是说圣上有危,赶紧给了我,正好去病也在府内,我们就一起来了。”

霍去病又补充道:“据哥儿,我们不知何危,我一进来,直觉这汤不对劲!定是有人下毒了!”

说罢,霍去病竟少有的惊怒,狰狞朝着李陵咆哮,

“谁送的汤?!”

李陵道:“是一个太监。”

“人呢!”

李陵眼中闪过狠色,“我去抓来!”

说罢,起身去拿人。

卫青道:“我来得急,只让伉儿报了灞营,加上宫内侍卫应该是够了。”

刘据心脏狂跳不止,但思维早已冷静下来,

望向汤碗,

殊不知,自己与生死的距离,只是一念!

刘据大局尽在掌握,安逸了太久,统治了太久,竟也大意了。

刘据眯起眼,

李陵单臂提着方才送热汤的小太监走近,

“你找死!”

霍去病一拳将小太监攮倒在地,力道之大,打得小太监弓成熟虾。堂堂霍去病如此失态的样子罕有,霍去病由惊而怒,卫青在旁冷冷的望着小太监,这小太监与新入宫的其他小太监并没有什么不同,饶是卫青火眼金睛,一时也看不出问题。

卫青、霍去病、李陵都漫着杀气,小太监哪经得住这个,连话都说不出,只上牙打下牙,“哒哒哒哒”响个不停,

“热汤是从哪端来的?!”

“哒哒哒哒....”

见状,李陵转身走出,再去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