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周秀兰

葛大壮堆坐在地。

他被人耍了！

那人明明说过不会有事！他明明说……

他慌得六神无主，想起又不敢起，想动也不敢动。

冯章见他老实了，满意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放心，这里头门道多着，不会真让你伤筋动骨，一会儿记得演得像些。”

葛大壮当即眼睛一亮，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早就听说过，衙门行刑的这些人手底下都有些门道，现在这位大人这样说……

虽说还是不甘心要受这皮肉之苦，但比起丢命和满门抄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葛大壮顺从的咬牙趴下，心里想着：“臭娘们，老子受的这些罪，回去就要你好看！”

冯章给负责行刑的两个衙役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都回了个“明白”的眼神，当即拿着刑杖上前。

刑杖高高举起，葛大壮咬紧牙关，第一杖落下，啪！

葛大壮惨叫出声！

等打到第三棒时，葛大壮那叫声就没什么人腔了。

围观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别过头去了。

冯章站在台阶上，此时还在想，这葛大壮，演得有点过了，这才三杖。

他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听杀猪，嘱咐小吏一句：“你看着点，行完了刑将他安置好，说不定皇上要问话的。”

说完就一甩袖子走开了。

葛大壮只觉得整个脊椎骨都要被打得开裂了，屁的门道，这明明是想要他的命！

他忍不住嚎：“大人！大人救命啊！”

冯章早就走远了，哪还能听得见他求救。

不过十几杖，他就生生疼晕过去了。

到二十几杖，又疼醒。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遭，等到四十杖打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吏多少是有几分了解自家大人的心思的，见葛大壮情况不好，连忙叫了人抬走医治。

可千万不能让这个告状的死在这里了！

小吏责怪的目光往行刑的两个衙役看去，这俩人怎么搞的？大人难道事先没有交代么？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两个衙役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神色，但是面对小吏谴责的目光却一致选择装傻。

小吏见他们装傻，背着人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大人不是让你们注意手下分寸么？”

“是么？”其中一个衙役挠挠头。

“当然，大人不是给你们眼神示意了么？”

“对呀，是示意了呀，大人那眼神难道不是让我们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么？”另一个傻愣愣地反问。

小吏一噎，一时分不清这俩人到底真傻还是装傻。

但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只能善后了。

他狠狠瞪了俩人一眼，转身追着往医馆去了。

两个衙役看他火烧屁股似的跑远，暗戳戳击了个掌，晃悠悠地扛着刑杖回衙门了。

会错意嘛，不是什么大错，人不是没死，还有一口气呢嘛！

午门外闹得这样大的声势，叶清岚那边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事实上，早在那人进城的时候叶清岚的人就知道了，她甚至知道这人是受人指使来告这个状，要说她有没有机会拦？她自然是有的，但她没拦，也没让别人拦。

这件事早晚要闹，早闹出来就早料理了。

一直在她下首的周秀兰却自从探子来禀报说葛大壮进城后就坐立难安，如今更听说他居然敲了登闻鼓要告叶清岚，当即坐不住了，“殿下，民妇这就回去……”

叶清岚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听着下面人把具体情况禀报完。

待听到葛大壮被打了四十杖，去了大半条命之后，周秀兰眼里闪过一丝似不安却更多了痛快的神色。

叶清岚待来人禀报完，挥了挥手让人下去，才问周秀兰：“你怎么想？”

之所以这么问，因为葛大壮不是别人，正是周秀兰的丈夫。

所有参加恩科试的女子里，周秀兰看似是跟叶清岚没有丝毫关系，可实际上，周秀兰能参加恩科试，正是叶清岚在背后助力。

早在叶清岚提出恩科试之前，她就派人了解搜集当今女子的生存现状，不光高门大户里，也有平民百姓之家。

周秀兰就是在她收集的情报中，非常典型的一类女子。

因是家中长女被换亲嫁给了葛大壮，婚后面对的是刁钻的婆婆、懒散的丈夫，不但在家中要伺候一家老小，就连田里的庄稼也是她一个女人起早贪黑的侍弄。家里家外干不完的活儿，丈夫稍不顺心还会对她动手，以至于她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被磋磨得像是四十岁，身上还有许多新旧交叠的伤痕。

而像这样的女子，不只周秀兰一个。

但周秀兰是唯一有强烈的意愿摆脱自身命运的一个。所以她侍弄田地都比别人用心，即便面对繁重的劳动仍然逼着自己想尽办法识字，也因此等来了叶清岚给的机会。

农商科，就是叶清岚专门为她开设的。

或者说，是为她这样的女子开设的，为她这样，一出生就在底层，面对着不公平的命运的女子。

叶清岚相信，今日能走出一个周秀兰，来日，就会有王秀兰、李秀兰、张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