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心死如灯灭

可同时，她也挺佩服自己的。

她可真够没出息，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为了他对梅玲月的温柔而难过……

而且，仅仅“难过”二字怕是都不足以形容出她此刻的心境来。

想来她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握着那支定情的簪子苦苦支撑的时候，当她发觉自己意外有了他的骨血，而绝望无助的时候……

梅玲月怕是一直陪在他身边，每日都是如此受他呵护关怀，听着他的温声软语吧？

梅玲月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他便心疼成这样……那她呢？他之前对她表现出来的深情款款，又都算什么？

凤筠竭力地想告诉自己，如今的段少允不配她如此难过。

可……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指甲陷进掌心，刺目的血痕都未能令她察觉出多少痛意。

因为她心中的痛早已胜过身体的千倍百倍，已到了令她几乎难以承受的地步。

今日的局面，早在她和段少允被困崖底，他第一次提出重新开始的时候，她仿佛便早有预感。

那时她尚且能够自持，能够警醒自己，不要越陷越深。

可或许是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又或许是他们二人上辈子有什么未了的孽缘，她正如同那对危险浑然不知的小虫，一步步踏入他由温情织好的罗网，将自己的整颗心再度毫无保留地献祭了进去。

如今南柯一梦，骤然惊醒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

在近乎木然的放空之中，她听着他们二人以及那个叫做青萝的婢女，避开众人，走至一侧的偏房。

她听着段少允将梅玲月安置好，嘱咐她今夜十分危险，让她不要随意走动。

他坦言，他的人手大半留在了皇宫，今夜仓促间追寻皇上的踪迹来到此处，其实所带的人手并不充足，此刻更是分不出余力来顾及她。

在他走之前，梅玲月突然开口挽留，依旧是那副怯怯的语气。

“允哥哥，你知道我今晚惊醒时，梦到了什么吗？我、我梦到了双目失明的章时栋，我梦到他对着我扑过来……”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凤筠竟有些恍惚了。

梅玲月好端端的，梦到章时栋做什么？难道她这是为之前的丑事感到心虚，所以才怕得夜不能寐？

可……梅家和章家的过节，不是早过去了许久了吗？

而梅玲月后面对段少允所说的话，恰好为她的疑问做出了解释：“那时你即将出征，而我嫡母不知受谁挑唆，竟为了与章家言归于好，听信了媒婆的花言巧语，打算将我许配给章时栋，做他的妾室！明面上是说亲，实则是拿我作为供他泄恨的工具，要让他活活折腾死我！”

听着梅玲月的诉说，凤筠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些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自从章时栋瞎了眼睛以来，在他祖父眼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毕竟他既不能再走仕途，也不能继承家业，实是废人一个了。

以往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再不愿将自家的嫡女许配给他，这不是明摆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可梅家对梅玲月又谈何心疼？

人既是在她手底下瞎了的，章家也是她得罪的，把她当做个玩意赔给他做妾，既填补了他妾室的空缺，又平息了章家的怒火，实在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只是也不知最初是谁想到的这个主意，当真是过于阴狠……这跟杀了梅玲月又有什么区别？

和落入章时栋手里相比，只怕“死”倒是更轻松的一条出路了。

也难怪那时梅玲月连名节也不要了，抛下一切、冒着危险也要混到军营里去，投奔她唯一的出路——段少允。

也难怪她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吓成这副模样……

但凤筠也不过是听听而已，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她现在困在这暗室之中，就算她丝毫不感兴趣，那些话也照旧往她耳朵里钻。

随后，便传来段少允安慰梅玲月的声音，说那些都过去了，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梅玲月后面的话，却是凤筠万万没想到的：“那时我走投无路，这才带着青萝乔装改扮，一路逃出京城，跑去军营里寻求你的庇护！……回京后我差人去查问过那些说媒的人，这才知道，这场婚事竟都是凤筠的手笔！”

被叫到名字的当事人，怔愣半晌，最终只发出一声无谓的嗤笑。

好一个都是她的手笔……

只可惜，她到底是没有这么好的谋算，也想不出这么阴损的计谋。

更根本的原因是，她实在是从未将梅玲月放在眼里，当作过正儿八经的对手，又哪来的闲心去对付她呢？

而另一边，梅玲月显然还没结束对她的控诉。

“是她暗地里买通了那些媒人，跑到我嫡母面前牵绳搭线，极力怂恿……”梅玲月又带上了泫然欲泣的哭腔，“她是真的容不下我，要我生不如死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最后，她强忍委屈，小心翼翼地发问：“允哥哥，你实话告诉我，今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对不对？”

她反复确认着，似是十分没有安全感，“若有一天……你也会护着我的，是不是？”

良久，段少允似是轻叹一声。

凤筠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是，我会护着你。”

一阵目眩，凤筠轻轻阖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