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夜半劫狱

昙舒走后的第二日，终于又开始有人来看她了。

先来的，是以前曾替她父亲的门生给她送过几次衣服、吃食的小厮，这次无外乎又是带了些日常所用的杂物过来，还转告了一些他家主子的托付，大致意思还是让她稍安勿躁，好好将养身体，守得云开见月明云云。

下午，曾因她挨鞭子而落泪的那个兵部的主事也过来探望了。

那些宽慰她的话还是没什么新意，不过他带来的消息更加确切些，甚至还暗示凤筠，意思是不日老将军的罪名便有洗清的希望了。

而等洗清了罪名，她便也有希望尽快出狱，重获自由。

按理说，有人能再次进来看她，绝对是好兆头，带来的消息也是好消息……

可凤筠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努力想从这位主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能看出的，依旧不过是那热络而关切的笑意罢了。

略一沉吟，她干脆抛出了藏在心底的那个疑问：“五王爷是和梅四小姐一起回京的？他们要成亲了？”

对方明显怔了怔，面色也有几分尴尬。

毕竟整个朝野甚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五王爷和面前的这位大小姐曾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纠缠。

她这个问题，意图很明确。

可他迟疑半天，也只是摸了摸鼻子，说：“这是王爷的私事，我也不太清楚……”

凤筠没打算轻易被他糊弄过去，于是催问：“所以他此次回京，身边没有跟着什么女子？”

又是显而易见的踌躇。

不过踌躇过后，这位主事还是说了实话：“我倒是听人说起过，此次平乱归来，王爷确实带回来一位姑娘……只听说是姓梅，但我也不曾记得具体是梅家的哪位千金……”

凤筠面上不动声色，桌子下面的手却握紧了。

“那亲事呢？皇上已下旨赐婚了吗？”她顿了顿，又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若听过什么传言，只管直说。”

那位主事这才道：“亲事嘛……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倒还没见到圣旨。”半晌，又犹豫着找补道，“那个……大小姐，此番为老将军平反，五王爷付出良多。想来他做这些，必是念在往日和你的……”

“我心里自然是念着他的恩情的。”凤筠将他后面的话打断，“我累了，要歇息一会……就先不送了。”

也不知对方是何时走的，等到凤筠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内几乎已被黑夜笼罩，只能借着远处的烛火，隐约看清个轮廓。

这几个时辰，昙舒和这些来看她的人所说的话，车轱辘似的在她脑中转。

可任他们怎么说，她还是没办法相信梅玲月竟会和段少允一起从枫浦回来，而他竟真的要娶梅玲月。

她甚至怀疑，下午来探望她的主事或许是皇上和昙舒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她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谎言说服，然后自愿成为足以威胁段少允的一把利刃。

睡前，她还是习惯性地把那支簪子摘下来，握在手心里。

可这次不知是不是她手指冰凉的缘故，这支玉簪也一片凉意，许久都捂不热。

……

当天夜里，凤筠是被一阵厮杀拼斗的动静惊醒的。

牢房外憧憧的烛火摇动，除了墙上映出的依稀人影外，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她被困在此处，避无可避，只得屏住呼吸，隐在一处最深的黑暗中，暗暗观察外面的动静。

果然，很快便有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未见其人，凤筠倒是先看到了淌血的刀尖，其后才是那人漆黑一团、几乎难以辨认的高大身影。

那人一间一间牢房查看，显然是在找寻着什么。

血迹沿着他走过的地方印下点点亮痕，折射着微弱的火光，看得凤筠心脏一阵乱跳。

终于，那人来到了凤筠所在的牢房门外。

他的一双眼睛自黑布上露出来，成为整张脸上唯一能够辨别出的五官。

当视线扫过明显是有居住痕迹的桌案和床榻时，那双眼睛略微颤动，随即便是刀刃劈开牢门锁链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以及金属撞击出的点点火星。

凤筠攥紧手中唯一可以傍身的簪子，原本都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可当那人愈发走近时，一股莫名安心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阿、阿嵩？是你吗？”

缩在角落的凤筠试探着发问。

来人一怔，这才循着声音找到了凤筠藏身的位置，再开口时也是惊喜不已：“大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是你家主子让你来的吗？”

阿嵩扶她起身，拉着她便往门外走，“这是自然。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其他的后面再聊。”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凤筠便察觉出他行动多少有些迟缓，和平时的轻盈大不相同。

“你受伤了？”她皱眉。

也难怪之前他的脚步声那么沉重，竟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紧……”阿嵩的话音多少有些不稳，却还是强作如常。

他踢开挡路的房门，一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叹道：“哎，大小姐，你都不知今夜有多混乱，我能摸着黑找到你，又是有多不容易……幸好你安然无恙，这些曲折也都值了！如今出路很快就要被皇上的人手封堵了，我们的人即便拼上全力，怕是也难以支撑太久。我们速速杀出一条路来，等从这出去了，一切便都好说了……”

可身后的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阿嵩一愣，又去拽了拽她的手臂，这才意识到对方正与他的力道相抗衡。

“大小姐，你还磨蹭什么……”

“阿嵩，旁人的话我都不信，只相信你。”身后的人轻声道，“你实话告诉我，王爷他没有带着梅玲月去枫浦，也没有要娶她……他更没有暗中借势，打算谋得皇位……对不对？”

即便两人都身处幽幽黑暗中，凤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拉着她手臂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刹那间，她只感到自己的一颗心都死了。

隐约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阿嵩忙道：“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大小姐，等你见到主子，他自然会将自己的苦衷和打算说给你听，你何不直接去问他？当务之急，是你必须立刻跟我走，一刻都耽误不得……”

可身后的人却道：“放开吧，我不愿跟你走。”

被他拉着的手臂也开始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