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徐偃王
皇城,政事堂。
伍建章和杨素等一众大臣,下了朝之后又齐聚一堂,但彼此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在朝会上始终沉默的伍建章抬起头,看向了杨素和段文振、梁毗等人。
在宇文化及被打压下去,贺若弼又领兵北上平叛后,这朝堂中能让他正眼相看的人已经不多。
忽然,杨素似有所觉,迎着目光望去,却见伍建章在看的并非是他,而是兵部尚书段文振。
后者在乾阳殿的时候,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看,尤其是在杨广那道旨意颁布后,如今下了朝,神色间仍然有些冷漠。
“元起,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想法?”杨素出声问道。
话音落下,政事堂内越发寂静。
其余人相视一眼,并没有太多忌讳,纷纷投去目光。
段文振坐在那里闭目不语,只是眉头皱起,似是有一缕忧愁。
元起是段文振的字,但只有极少人能这么称呼他,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大隋的兵部尚书。
段文振自幼少有膂力,勇敢正直,通晓时务,开皇年间就已经任了云州总管,更是参与了覆灭北齐和南陈的大战。
可以说,他是大隋九老、十二镇关总兵之外,大隋最能拿得出手的大将。
不过,自杨广登基继位之后,段文振就再没有领过兵,而是接任了兵部尚书,统掌兵部大小事宜,巡边督军。
一直以来,段文振也没有出过任何错,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这一次伍云召要领兵前往河南府,平定雎阳城鬼神之祸。
段文振作为兵部尚书,不轻不重的阻止了一下。
而这也是此刻政事堂内,气氛有些微妙的主要原因。
因为,杨广一道旨意下去,段文振作为兵部尚书,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伍建章端坐于首位,威严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段文振,沉默几息,叹了口气道:“元起,你现在是兵部尚书,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老夫是大隋的宰相,更是先帝亲封的忠孝王!”
“在这件事情上,老夫分得清楚家国!”
伍建章很清楚,朝会上杨广的那道旨意一下,伍云召立刻就会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这个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若是再不站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因此,杨素等人在下朝后,才会没有各自离去,而是齐聚一堂在这政事堂内。
良久的沉默后,始终不曾开口的段文振也叹息一声,睁开眸子,看向了伍建章,道:“我并非是对南阳县公有什么意见。”
“只是陛下如此频繁动兵……实在不是安稳之道啊!”
虽然身为曾经的云州总管、边关大将,说这话有些奇怪,但这就是段文振心中的真实想法。
前有河东道叛乱,杨广大兴南阳之兵,渡河平叛,翻山越岭,终于平定了反王杨谅掀起的叛乱。
结果,这才没多久,罗艺又造反了。
而且,其情节更加严重恶劣,直接自立称帝,导致天下沸腾。
杨广又点了兵马,从洛阳城抽调了四个卫的兵马,外加一个都卫营,浩浩荡荡,北上平叛。
这期间还牵扯到了边关烽火,边军时隔了数十年,再一次直面异族兵锋。
甚至这还没完,平北大军还未班师回朝,杨广紧接着就又要出兵雎阳城……而且,还是不久前平定了河东道叛乱的伍云召领兵。
如此频繁的调遣兵马,几乎抵得上开皇年间,朝廷所有的出兵次数了。
但即便是这样,杨广也并非是昏庸,穷兵黩武。
段文振统掌大隋兵部,很清楚如今大隋的国力何等强盛,兵马壮硕。
即便再有两三场这样的战役,出动数十万兵马,对于大隋来说,
也远远不到负重的地步。
但这样不断消耗国力……并不是什么良性的事情。
前朝的汉武帝所为,历历在目,段文振就怕杨广兴致上头,效仿那位大汉武帝的作为,那可就不妙了。
伍建章看着段文振,没有说话,目光一转,看向了政事堂内端坐的另一人。
那人看着中年模样,约莫四十余岁,端坐饮茶,正是大隋六部之一的工部尚书宇文恺,自幼博览群书,有巧思,精熟历代典章制度和多种工艺技能,乃是真正的大匠。
似是觉察到伍建章注视的目光,宇文恺转头望去,随后又看向了段文振和杨素等人,只见政事堂内的众人,大多将目光投向了他,顿时了然。
事及到这等动辄二三十万兵马调动,征讨一方的大事,这政事堂内虽然人多,但能说上话的却不多。
正巧,宇文恺就是其中之一。
究其缘由,不只是他工部尚书和大匠的身份,还因为他是满朝文武之中,杨广唯一真正会尊敬的人。
因为,他们此刻身处的这座东都洛阳,正是宇文恺带着工部官员,一手营建起来的。
宇文恺看着众人的目光,稍作沉吟,出声道:“工部的存储倒是可以支撑,没什么问题,只看户部的钱粮储备是否还够,国库动荡,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闻言,杨素不等众人投来视线,已经招手唤来户部侍郎,拿出一卷卷宗,摊开道:“户部钱粮储备充足,即便再有三五场战事爆发,也能供给百万大军一年的用度。”
话音落下,众人都有些意外,户部的储备竟然如此充足。
“看来先帝让你掌管户部,果然没错,你确实很适合这个位置。”伍建章眯起眼睛,望着沉默饮茶的杨素,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曾经领过兵,所以无比清楚,对于一场场战争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军心士气,也不是将士效死,而是后勤辎重和粮草。
在这方面,户部财大气粗的模样,就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想到这,伍建章转头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段文振,轻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吗?”
“……”
段文振沉默,良久后才摇头道:“穷兵黩武,纵然有金山银山,也不够挥霍的。”
他作为兵部尚书,自然不会不知道大隋的家底,伍建章当众将此事揭开,也只是想给他一个台阶。
毕竟,朝会上段文振冷着面的模样,可是切切实实落入了文武百官眼中。
那端坐在龙椅上的杨广……就更不可能看不见了。
“你说的没错,但雎阳城的鬼神之祸,危及了大运河,一日不将其铲平,开河府一日没法继续开辟河道。”
伍建章端起茶杯,悠然品着茶,淡淡道:“除非你想劝诫陛下,改换河道开辟的方向。”
话音落下,段文振挑了下眉,嘴角处隐隐抽搐,沉默不语。
政事堂内的其他人,神色有些微妙的看向伍建章,这话可真是……够损的!
谁不知道开河府上一任都护麻叔谋,就是因为擅自改换河道开辟方向,结果就落了个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下场。
现在伍建章建议段文振效仿,简直就是让段文振提着个脑袋,送到杨广屠刀下,就赌杨广会不会顺势将他一刀砍了。
“好了,咱们还是说说另一件事吧!”
杨素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出声转移了话题。
闻言,众人心中微动,目光闪烁,皆是没有言语。
“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诸位都有目睹。”
“我想应该没有人想看到,咱们的宇文大人重新回到这里,并且再次凌驾在诸位的头上吧?”杨素淡淡道。
政事堂内,众人沉默不语。
今日朝会上,宇文化及突然来了那么
一出,文武百官都在猜测他这么做的原因。
但政事堂内的大臣们,一眼就看穿了宇文化及的作为。
示好。
不,不仅是示好,更是一种祈求和低头。
可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众人也不会太在意,毕竟宇文化及已经被踢出局了。
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宇文化及祈求和示好背后,是不是还另有其他算计。
在场的一众大臣,没有人愿意看到宇文化及再度崛起,重新回到政事堂。
因为,这就意味着乾阳殿要重新变回宇文化及为宰相之时,朝中文武大臣,皆被他一手遮天的境况。
“老夫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杨素丢下这句话后,起身与户部侍郎一起离开了政事堂。
其余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见状望向了首位上的伍建章,却见这位大隋忠孝、当朝宰相,只悠悠喝着茶,没有任何言语。
……
与此同时。
皇宫中,杨广漫步穿过御花园,脸上带着笑意,道:“你信不信,现在杨素和伍建章这些大臣,就在政事堂中议论着,怎么应对你父亲今日上演的这一出戏。”
闻言,跟在身后随驾的宇文成都怔了下,默默点头:“陛下慧眼独断,智珠在握,臣自是相信。”
“哈哈哈,天宝将军在秘阁待了几天,倒是学会怎么溜须拍马了!”
杨广摇了摇头,敛去脸上的笑意,淡淡道:“朕并不反感你父亲宇文化及,他的能力,朕是认可的。”
“应该说,多亏了有他在,朕才能在初登基继位之时,稳住朝堂,安抚天下百姓。”
“只是,他心中的心思太多了,而且太过顾及自身,而忘却了根本!”
“大隋强大、兴盛,才能有宇文家流芳百世,绵延不绝!”
“若不然,大隋不存在了……宇文家就算传下去了,又能如何?”
“一个世家门阀,如何能与整个天下相比!”
杨广负手在后,缓步穿过御花园,望着入目而来的百花盛景,眼中却是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那封请罪书呈上来,他就知道宇文化及在打什么主意。
毕竟,如今朝里朝外,最为炙手可热的就是北方。
宇文化及被从宰相位置上拉下来,即便仍然留在中书省,还做了个中书侍郎,但这洛阳城……其实已经没有他的存在和位置了。
所以,如果宇文化及还有一点野心,那就要想办法求变了。
正巧此时北方动荡,平北大军虽然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更有大军驻守,但却还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去治理。
这样的人,朝中不少,但真正适合的却不多。
宇文化及……正巧是其中之一。
“陛下,打算将父亲派去北方吗?”宇文成都问道。
“未尝不可,毕竟你父亲确实很有手段和能力,而且他的态度很不错!”
杨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朝廷让谁去北方收拾罗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其实并不重要,谁都可以。
在平北大军北上平叛之前,他已经交代贺若弼,带着大军在北地驻守一段时间。
而只要有平北大军在燕云十六州,无论派谁去北方,都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
因为,杨广随时可以一道旨意,就将那个位置上的人拿下。
宇文成都听到这话,神色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放心,朕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只要你父亲不主动越过那道雷池的话,朕就不会对他做什么。”
杨广似是觉察到宇文成都心中所想,瞥了一眼,淡淡道:“当然,若是他自己求死……那就怪不得朕了。”
已经有罗艺这个前车之鉴,若是再出一个宇文化及,杨广是绝对不会允
许的。
到时候,他说不得真会举起屠刀了!
“臣,多谢陛下!”
宇文成都长舒了口气,郑重的拱手作拜:“臣定会时刻谏言父亲,让他主意言行和举止!”
闻言,杨广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大雪飘落人间,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雪白棉绒的地毯。
两人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踩着雪地往前行去。
不远处的身后,一众内侍远远跟着,沉默随行,没有上前打扰。
忽然,杨广的眼神微动,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女官身后跟着数名宫女,捧着玉盘,迎面走来。
“参见陛下。”
女官微微福身,呈送上手中的玉盘,上面放着一卷卷礼册。
“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拿来的,是各臣属国送来的名单。”
名单?
杨广怔了下,拿起礼册扫了眼,顿时了然。
大朝会就要临近,各国使节都已经派出了人前来洛阳城。
而与之同时送来的,还有各国搜罗的珍稀宝物,以及一些……风情无边的美人。
其中,尤其要以西域诸国送来的美人最多。
杨广只是扫了眼,眼皮就忍不住乱跳了起来。
这礼册上并没有署名各国进献上来的美人名字,但却有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看得他都忍不住心神摇动起来。
如今,大隋一统南北,威压八方。
前不久北地叛乱,朝廷派出平北大军,雷霆镇压,重新收复燕云十六州,再次震慑诸国。
因此,诸国进奉献上的名单,全都是精心搜罗,精挑细选。
什么西域舞姬、塞外胡女、吐罗公主等等。
“咳,皇后是什么意思?”
杨广眸光闪烁,合上礼册,看向那名萧美娘宫中的女官。
这礼册上除了各国进献的美人之外,还有各种珍稀宝物和奇异花草等等。
其中,甚至还有几件后天法宝,以及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兵异宝。
“皇后娘娘让奴婢前来问询陛下,这些东西是送入国库,还是放入内库之中。”
那名女官恭敬的回了一句,内库是杨广的小金库,而国库则是大隋的钱袋子。
这两者的性质,有些不一样,因此要慎重斟酌。
当然,这番话还有另一层意思。
女官说完后,不等杨广开口,又拿起另一份折子,呈送上去:“皇后娘娘还说,近来宫中收到了不少外面送来的典籍藏书,堆放在了秘阁之中,还未收录。”
“殷大人提过几次,但陛下近来深居简出,繁于政务,未曾理会,皇后娘娘让奴婢前来告知。”
“娘娘问陛下,是否要派个人去处理一下。”
话里话外,就是这些美人是要充入后宫,还是打发在皇宫中的其他各殿。
杨广脸色有些怪异,有心想要将这些美人全部充入后宫,但也就是想想。
他已经不是那个肆意淫虐的隋炀帝。
杨广眸光一转,稍作沉吟,随后道:“礼册的事情,全都交给皇后处理,至于秘阁要收录的藏书……”
话音未落,他转头看向了宇文成都,后者顿时会意,道:“陛下,臣即刻去一趟秘阁。”
宇文成都之前当过一阵子秘阁的书吏,对秘阁的相关事务很是熟悉。
因此,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广点了点头,看向那名女官,道:“就这么回去跟皇后复命吧。”
“是,奴婢遵旨。”
那名女官微微福身,接过礼册和折子,带着那几名宫女便离开了。
“陛下,那臣这便去了。”宇文成都见状,也提出告退之言。
杨广微微颔首,看着宇文成都离
去的背影,忽然心中有一丝微动。
“是不是也该给这小子配个人在身边了……”
……
河南,雎阳城。
与其他各州府郡县不同,雎阳城是鬼城,因此在民间流传之中,颇具神秘色彩。
而雎阳城整体宛若一尊漆黑的巨兽,伏身在河南与河北两道之间的交界处。
一条河流绕着鬼城而过,河水清澈如碧,河上多有行船往来。
不过,每艘船上都没有任何人影,河底更是暗沉无边,恍若无底深渊。
这是鬼城的护城河,要想进入鬼城,必须从河中渡船过去。
忽然,叮铃铃一阵响动。
阴冷的风从河对岸吹来,顿时有一盏盏灯光闪动。
呼噜!
河面上冒出些微动静,一座由无数朽烂的腐船搭起来的浮桥,缓缓浮现而出,横架在了鬼城与对岸之间。
下一刻,那河上飘着的无数船只,迎着灯光而去。
随着灯光照耀之下,每艘船上都渐渐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
他们每个眼眸闪烁浑浊暗光,身形飘动,宛若鬼魅。
赫然是这雎阳城的阴魂厉鬼!
一艘艘鬼船循着浮桥,缓缓入城,眼前的幽暗顿时豁然光明!
城中的热闹繁华,与各州府郡县的集市坊间没有什么区别。
街头巷尾之间,楼阁幢幢,坊市星罗。
如果不看那一道道阴魂厉鬼,还以为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州城。
这些阴魂厉鬼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着与大隋颇为不同,隐隐有几分上古时期徐国先民的风采。
城中深处,一座百丈高的楼阁立起,楼阁四面镌刻着无数壁画,栩栩如生的诉说着昔年徐国的旧事。
其中,这些壁画中还刻有徐国三十一代国君的画像。
而除了徐国三十一代国君的画像外,还有两幅画像格外特别,被供在了顶阁。
这两幅画像颇为神异,一幅画像刻画的人,身穿君袍,戴着王冠,英俊不凡,颇为俊朗,手执一柄王剑,威风凛凛。
另一幅画像,身着与徐国风采完全不一样的长袍,披金戴银,很是奢华荣贵,面容有几分苍老。
呼!
忽然,一阵阴风从外面吹来,卷起第二幅画像,泛动一丝涟漪。
这楼阁乃是鬼城的主人,那位传闻中的鬼王徐偃王的寝宫。
同时,他也是徐国的第三十二代国君。
那楼阁顶层的两幅画里,头戴王冠的那幅画,就是其生前的画像。
不过,他在春秋战国时期陨落,堕落化为厉鬼,又修成鬼王之后,再不是昔日那位年轻的国君。
此刻,他身披一件斗篷,带着兜帽,将面容和身躯,完全掩盖在了衣袍之下。
“宋襄公,你特意分出一缕阴魂过来找孤,是有何事?”
徐偃王坐在顶层的扶栏上,半个身子悬空,眺望着整座鬼城,头也不回。
在他身后,一名同样裹着袍子,带着兜帽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正是另一位传闻中的鬼王宋襄公。
其与徐偃王乃是不久前相识,并一起携手从幽冥世界逃了出来,盘踞在这雎阳城,占地为王。
不过,与徐偃王不一样,宋襄公不喜住在鬼城,因此就在自己的坟墓中开辟了一方空间,居在墓中。
“人间此代的皇朝注意到了雎阳城的存在,准备派兵前来铲除雎阳城了。”宋襄公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徐偃王怔了下,回头看了一眼。
宋襄公见状也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低沉:“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从酆都逃出之时受的伤一直没好,我这段时间躲在
了朱灿那里,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说是朝廷派出了伍云召来领兵,准备铲除雎阳城!”
“我担心你没有准备,就分出一缕阴魂前来告诉你,没想到你竟是早已经知晓了!”
宋襄公眼中有一丝忧色,凝视着徐偃王的背影,若只是被人间皇朝的大军征讨,他们倒是不惧。
最让他担心的是,这大隋朝廷浩浩荡荡的征讨雎阳城,会不会引来阴间幽冥的注意?
后者才是最要命的!
“哼,先是麻叔谋,然后是那四个蠢蛋接连的殒命,孤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偃王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那什么大隋皇帝要开辟大运河,贯通南北,确实是一件极具魄力的大事,孤很是佩服他!”
“不过,他要开大运河,就要铲除孤的雎阳城……不管是阴间还是阳间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落下!
宋襄公深深凝视了一眼这位鬼城之王,沉声道:“你想怎么做?”
徐偃王没有回答,只是张开手心,一枚漆黑的玉扳指浮现而出,丢给了宋襄公,道:“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自己拿着,别给朱灿那小子。”
“若是事有不测,我会去找你,至于这雎阳城……让朱灿过来,他从咱们这得到了不少好处,也该还一还了!”
“那伍云召不是跟他有些关系吗?”
“正好,让他们兄弟两人斗一斗,也好为咱们吸引一些视线!”
宋襄公没有拒绝,两人原本为酆都城的鬼吏,后机缘巧合之下,觉察到一丝逃脱的契机,因而联手,从酆都城中逃了出来。
然后,两人便是一路逃出幽冥世界,来到这人间,已经注定是一条船上的。
所以,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有些可惜,他在亳州与朱灿相处挺好,更是与其联手干了一件惊天大事。
如今,事还未成,就要中途离去,未免可惜。
“放心,这雎阳城屹立在人间多少年了?”
徐偃王脸上挂着随意的笑容,目光越过鬼城,望着河南府的方向,轻声道:“孤会让这些人知道,雎阳城是谁的地盘!”
“想要讨伐孤……”
“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吧!”
话音落下!
整座鬼城骤然死寂,原本幽暗的天穹,越发深邃,宛若亘古的黑暗降临。
宋襄公神色微凝,有些惊疑的望着这位春秋时期,徐国的最后一代国君,暗暗震惊。
这徐偃王……怎么从酆都城逃出来后,竟是像修为有所增长了!
……
开河府,河南护军所。
此前,因为河南刺史杨义臣一刀斩了四大统领,撕开了雎阳城鬼神之祸的一角,致使护军所的所有将士,全都被开河府替换了。
如今在护军所的将士,大多是开河府原本的府卫。
这也导致护军所内的兵力不多,李密即便有心铲除雎阳城,也是巧妇无为市米之炊,只能等待朝廷兵马赶来。
“唉,这雎阳城矗在那一天,这开河府就一天没法安宁!”
府邸里,李密坐在上位,看着案桌上铺满的奏疏和折子,忍不住眉头,满脸愁苦。
这些都是开河府的官员们送上来的,全都是与雎阳城和河道开辟有关。
李密定下的大运河路线,乃是一条道直接贯通南北,不像是麻叔谋那样,东拐西弯,时不时就改道,导致朝廷要平白靡费无数的钱粮和劳役。
但现在,开河府遇到了一道大难题,那就是雎阳城。
李密是有心想要铲除雎阳城,以此开辟向北方而去的河道,但出了四大统领的事情,河南护军所的将士已经不能信任。
偏偏在这个时候,杨义臣又因为北方叛乱的事情,
被调去了朔州城,而且听说还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这就让李密有些坐蜡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不断上书洛阳城,请求杨广派兵前来铲除雎阳城,以此保证河道开辟顺畅。
“朝廷那边有消息了吗?”李密转头问道。
在旁的宇文士及处理着一份份奏疏和折子,闻声答道:“南阳县公伍云召领兵,从朝廷发出告示开始算,如今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河南府离着洛阳城并不远,也正如此,杨广才敢在旨意上给伍云召立下了一个时限。
“按照陛下的旨意,伍云召要在不到七天的时间,推平整个雎阳城,平息鬼神之祸,确保河道开辟顺畅!”
李密闻言,面露沉思,缓缓道:“这件事难度不小,开河府和护军所必须全力相助!”
“我要坐镇开河府,走脱不开,你去一趟护军所,由你配合伍云召征讨雎阳城!”
事实上,这件事本应该交给护军所的将领,或是河南府的官员。
但此时杨义臣不在河南府,护军所的将领……经历过之前那一遭事情,李密已经不信任这些护军所将领了。
他身边可用之人就一个宇文士及,自然也就只能交给宇文士及了。
“是,谨遵都督……”
宇文士及恭敬拜礼,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都督,南阳县公到了!”
话音落下!
李密和宇文士及都怔住了。
这么快?
就算是星夜驰骋,此刻应该也还没出东郡才对,怎会行军如此迅速!
“走,我们去迎一迎!”
李密当机立断,起身前去府外迎接。
在旁的宇文士及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心中在盘算刚刚李密说的话。
若是这一次他领护军所与伍云召前去征讨雎阳城,那可就有得说法了!
不管是立下了功劳,还是勤勉无功……都能让他在其中做点文章。
……
与此同时!
就在河南府风云激荡,大战在即之时。
淮水一带,忽然传出了一则奇闻。
有路过的渔船,在摆渡的时候,瞥见河面上浓雾弥漫,似有阴兵渡河。
更是有渔夫亲口证实,他看到那些阴兵被一个浑身血色的食人魔王率领,往北方去了!
……
雎阳城外,方圆百里之地,一片阴冷之意陡然降临。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阴冷,彻骨幽寒,让人如坠冰窖。
下一刻,四周骤然升起了浓浓的灰暗雾气,转眼就笼罩住了这片方圆之地。
隐隐之间,似是有一声声奇怪的呼喊从雾气中传出。
“看来这雎阳城也知道我们来了,这是在欢迎我们啊!”
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行人驻足而望,为首一骑面带笑意,遥遥望着这座四方闻名的鬼城。
“将军,依我看,这鬼城也就是吓唬人的,不是说有什么十万阴魂鬼兵吗?”
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轻笑道:“怎么现在一个都没看到?”
“你想看?”
伍云召转头看向那名将领,挑了下眉,点头道:“那我让你看看!”
话音落下!
他捏住一根箭矢,提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鬼城!
一刹那,箭矢飞出,破空而去!
轰!
那根箭矢携着无边气血之力,洞穿了虚空,猛地朝着鬼城而去!
随即,一声声怪异的吼叫从雾气中传来!
官道上,许多人神色一变,不寒而栗。
那吼叫声像是鬼哭,又像是狼嚎,隐隐伴随着无数身影,浮现而出!
下一刻——
无边阴气弥漫,席卷起一场风暴,朝着那根箭矢涌来!
咔!
顷刻间,那根箭矢和附着在上的气血之力,尽数被吞没了!
“这是什么?!”
官道上,众人眼中闪过一抹震撼之色。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诡异的东西。
“幽冥阴气,阴间的产物,不是这人间能存在的,这雎阳城中的阴魂厉鬼,确实是有些说道的,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有。”
伍云召毕竟是忠孝王之子,更是大隋十二镇关总兵之一,炼神返虚境的修为,见识非凡。
此刻,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雾气的来历,余光瞥向那绕着雎阳城形成的护城河。
“还有这河……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所谓的阴间冥河,活人掉下去,就要直接掉到阴间去了,能安然渡河去的,只有阴魂厉鬼!”
伍云召眯起眼睛,看向雎阳城,幽幽道:“你们说的没错,这雎阳城确实是知道我们的到来!”
“而且,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稍稍试探之后,伍云召已经意识到,想要攻破雎阳城,只怕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