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叙旧
叶婧槐盯着那句"随时恭候叶律师大驾"，指甲在鼠标边缘掐出月牙形的凹痕。这太不对劲了——若真是叶絮授意刁难，对方不该如此急切地想要"解决问题"。
可若不是阴谋，叶絮又怎会平白无故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
叶婧槐并不相信叶絮之前在她的办公室说的那一大堆的理由。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嗡鸣，叶婧槐握着马克杯的手指突然收紧，滚烫的咖啡溅在手背也浑然不觉。
记忆里叶絮得逞时的冷笑与此刻邮件里的恭顺不断重叠，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双簧。
对方越是表现得毫无破绽，越说明陷阱藏得更深。
想到这里，叶婧槐叹了一口气，只感觉真相和叶絮他们的计谋就像是一团团迷雾一样笼罩在自己的眼前。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响，叶婧槐的瞳孔在电脑屏幕蓝光下微微收缩。
叶婧槐反复核查和盛达合作的那家公司的工商备案、近三年财报、媒体报道，每个数据都工整得像打印好的模板，连社交平台的动态都规律得令人不安——周一发行业资讯，周三推企业活动，周五晒员工团建，活脱脱一个精心包装的商业标本。
茶水间第三杯冷掉的咖啡旁，她捏着打印出的资料边角，纸张被揉出细密的褶皱。那些完美无缺的经营数据，就像叶絮刚刚在她办公室的那一抹笑一样，看似无懈可击，却处处透着刻意的违和，除了几篇不痛不痒的行业软文，竟找不出任何实质性漏洞。
暮色漫过窗台时，叶婧槐将资料塞进文件袋，金属搭扣碰撞的声响惊得她指尖一颤。或许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又或许，这正是叶絮想要的效果——用虚假的平静诱她放松警惕。
叶婧槐对着电梯镜面整理领带，镜中人眼底的血丝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突然自嘲地轻笑出声："叶婧槐，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踏出写字楼的瞬间，夜风卷着细雨扑在脸上，她却觉得比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畅快得多。
不管前方是陷阱还是转机，这场会面至少能撕开迷雾的一角。握在公文包提手上的掌心沁出薄汗，叶婧槐在心里默念："越是平静的水面，越要当心暗涌。"
但是做了再多的准备，叶婧槐等到真正见到来人的时候，才深觉叶絮的恶意。
青瓷盖碗里的普洱蒸腾着白雾，叶婧槐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茶馆特有的檀香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她数着包厢竹帘上的竹节纹路，第七次掏出手机查看时间。约定的时间已过十分钟，心跳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震得耳膜生疼。
木质推拉门开合的轻响惊得她猛然抬头，指节重重磕在桌沿。
滚烫的茶水泼溅在虎口，叶婧槐却浑然不觉，瞳孔在暮色中骤然收缩。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嘴角不受控地抽搐，原本紧绷的后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痕里，仿佛要从疼痛中确认眼前景象并非幻觉。
“小槐，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我们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孟景深的寒暄声像是隔了层毛玻璃，叶婧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叶婧槐的眼中却此时只能够看到在孟景深身后的那人。
指甲在掌心掐出渗血的月牙，叶婧槐喉间发出压抑的气音。
叶婧槐死死咬住后槽牙，强忍着想要从这个包厢里逃跑的冲动。
“何、曼、瑶！”
在孟景深身后的那人听到叶婧槐叫自己的名字，上前了一步，从孟景深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叶婧槐微微一笑：
“是我，没有想到叶小姐还记得我这一号人物，别来无恙啊，叶小姐。”
何曼瑶踏出阴影的瞬间，叶婧槐的视网膜像被泼了浓墨。对方浅粉色的真丝衬衫领口缀着珍珠扣，垂落的发丝温柔地笼住侧脸，可她每向前一步，叶婧槐后颈的寒毛便竖起一片。
何曼瑶那抹笑意如同淬了毒的蜜糖，眼尾扬起的弧度与三年前戒管所里的笑容一样——当时何曼瑶也是这样微笑着，不停地殴打着自己。
青瓷盖碗在颤抖中发出细响，叶婧槐的指甲深深抠进桌沿，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何曼瑶身上飘来的铃兰香水味，此刻腥甜得像腐坏的血浆。她脖颈间晃动的铂金项链，在叶婧槐眼中扭曲成毒蛇的信子。
孟景深端起茶盏轻抿，瓷杯与杯托相碰的脆响，在叶婧槐耳中却如同金属器械的碰撞。"记得你以前总是跟在我身后，"
孟景深的语气之中居然还带着些许的怀念，随后，他忽然轻笑，目光扫过叶婧槐发白的指节，"现在倒是成了律政界的风云人物。"
何曼瑶指尖绕着珍珠项链，缓步踱到叶婧槐对面，浅粉色裙摆扫过地面，像极了当年沾血的纱布。
"叶小姐贵人多忘事，"她俯身时铃兰香水裹着腥气扑面而来。
"难道不记得我们在戒管所，每天晚上聊得多开心？"尾音拖得绵长，暗藏着某种令人作呕的暗示。
叶婧槐后背抵着冰凉的椅背，喉间泛起灼烧感，眼底的红血丝一点点加深。
孟景深慢条斯理地叙述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可那些字句都像淬毒的银针，精准刺向她刻意深埋的伤口。
何曼瑶时不时发出娇嗔的笑声，每一声都让叶婧槐想起被殴打时，对方掌心传来的刺痛。
只见孟景深和何曼瑶两人一唱一和，话语间看似怀旧，实则将过往的羞辱与伤害反复晾晒，如同在叶婧槐尚未结痂的伤疤上撒盐，只等某个临界点，彻底击溃她的防线。
叶婧槐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孟景深和何曼瑶，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叶絮今天会这样开心，这样平和了。
毕竟，只有自己的敌人才会明白自己的痛点究竟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