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毫厘间的博弈
“钓鱼...”
“但这可不像陈诚司令的风格。”竹石清喃喃道，“陈诚司令打战最讲究排兵布阵，势必要做到滴水不漏，有条不紊才罢休，但这一次...”
“石清，这次战役似乎不是陈长官指挥的。”方文坚提醒道。
“哦?”
“第9师和防守在陈家行的第195师，都隶属于第十九集团军，他们那个司令长官，是薛岳薛长官。”
“难怪...”竹石清这才想通了这些事，“看来薛长官用兵，有些与众不同呢。”
“我明天还去侦察么？”
“去啊，继续去，战区怎么安排是他们的事，我们预备营，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竹石清摊了摊手道。
方文坚却是有些埋怨了，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摆出一副疲惫的样子：“石清..就别去了吧，没啥意思，成天就是树，石头，河，一个人也没有，林宏也不带讲话的，我就像是当初搁清凉山集训似的。”
“哈哈哈。”
竹石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才来几天就埋怨上了？就喜欢打仗的话，别组建什么侦察排了，直接你带敢死队往前冲得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方文坚表示无奈，他真想说一句，天天出去走个几十公里的又不是你竹石清，毕竟你就喜欢在营部里坐着转笔，方文坚真想看看竹石清是不是待的四肢都退化了....
....
九月二十二日，深夜。
重藤支队和第三师团趁着夜色开始全力猛攻，就连日军航空兵团也不惜冒着夜色，向昆山县城投掷下超过数百枚炸弹，整个县城炸成一片火海。
密集的枪声几乎吞噬了这座夜色中的小城，日军从两个方向杀来，灰土垒起的城墙已经在105榴弹炮的狂轰滥炸之下出现了多处缺口。
师长李岩年不得不亲临城墙，指挥守城部队继续作战，而黑压压的日军人影烁动，前所未有的进攻数量让他坚信，日本人的总攻开始了。
他开始第次向司令部发电求援。
位于安亭的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内，薛岳正负手站在巨幅地图前一言不发，他在深思。
参谋长徐崇元从门外急急忙忙地闯入，脑门冒着汗说道：“薛长官，李师长第六次告急，敌第6联队今晚加入了战场，向昆山以南迂回，如今已快逼近城墙...正面的68联队也发起了总攻，主力部队已经逼近墙体，在日军重炮轰击之下，昆山城四面漏风，摇摇欲坠，恳请支援！”
“电报放在这吧。”
薛岳抿着嘴，轻轻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薛长官，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晚第20军就能抵达战场，我们没有必要让第9师承担这么多。”徐崇元凑过来提议道。
薛岳扭头看了他一眼：“崇元兄，我这可不是让第9师堵枪眼，日军选择在深夜发起大规模攻势，恰恰说明，他们拖不住了。”
“薛长官，话虽如此，第9师已血战两天两夜，伤亡人数已达六千余人，一旦日军完成合围...”徐崇元面露焦急，但薛岳依旧不为所动，还是死死盯着地图，岿然不动。
徐崇元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坐下：“你看着吧，李岩年在昆山不知道怎么骂你呢...”
“我相信李师长会以大局为重。”
薛岳扭过头来，面容不改地说道。
昆山，城头。
电台兵背着电台在枪林弹雨之下找到李岩年，此时的李岩年灰头土脸，胳膊上已有数处擦伤，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
“怎么样?司令部怎么说?”李岩年急促地问道。
电台兵咬着牙摇摇头：“死守。”
“死守死守...”李岩年气得想骂娘，“我们第9师都要拼光了！！！”
哒哒哒哒哒！
正说话间，一串子弹打来，顿时将冒出半个脑袋的机要员打翻在地，没等李岩年反应，这孩子就躺在地上，脖子处出了一个大血窟窿，眼睛没闭上就失去了生命。
“我操你妈的小鬼子！”
李岩年怒吼一声，抱起旁边的机枪，一个转身架在城头之上，怒吼着对着城墙底下的鬼子扫射。
哒哒哒哒！
“报告！”
隆隆的炮声下，警卫连连长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李岩年，先是从胸挂上快速掏出两个机枪弹匣递给李岩年，然后顿了口气汇报道，“师长，周市，没了！敌人骑兵联队朝城北来了！”
这个消息一出，李岩年直接绝望了，他心里苦啊，他一个师才八千来人，这次硬生生扛着三个联队，将近七千日军的进攻....
警卫连长看到了地面上阵亡的电台兵，顿时把眉头锁紧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岩年：“师长，这，我们和司令部联系不上，该如何是好啊？”
李岩年冷冷道：“联系上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派一兵一卒来增援！”
“为什么！?25军分明就在昆山以南，他们要支援过来，半日就可以抵达！”
“为什么....薛长官不想我们第9师好过，借鬼子的手，消灭我们！”李岩年说着还愤怒地捶了一下土墙，随后仰天大喝道，“薛岳！你真是个王八蛋！！！”
....
司令部内，薛岳和徐崇元两人相顾无言，直到一则电文送至。
徐崇元先是看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疾步上前，低声沉气道：
“薛长官，重藤支队也动手了，陈家行告急。”
“知道了。”
薛岳摆了摆手，压根没有想接过电文的意思。
“薛长官，照这么打下去，你在陈诚总司令那说的计划压根实现不了！所谓的居中调度，最后会搞成两路尽失，满盘皆输！”徐崇元急道。
“我看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
薛岳终于舍得回身正视他的参谋长徐崇元，随后抽出椅子缓缓坐下，解释道，“崇元兄，日军深夜总攻，必有事由，而且两线同时进攻，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重要吗？”徐崇元也抽出椅子坐下，“我只知道，陈家行，昆山，都将不保！到时候沪宁铁路一断，整个左翼军将危如累卵！”
“你总觉得调25军，69军上去就解决问题了。”薛岳缓缓说道，“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军，并不满编，就拿69军来说，说是一个军，下辖才一个师，这样的部队，你不能高估其作战能力，所以，我们的预备队人数是不够的，日军双向发力，但仍未分强弱，就是在试探我们的增兵方向，你明白吗？”
“我知道，但昆山...”
“放心，以我对李岩年的了解，他虽然会撕心裂肺地骂我，但以第9师的战力，坚持到明早不成问题。”薛岳正经道。
叮叮叮叮——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徐崇元正憋着一肚子火呢，举起就接，随即发作道：“谁啊！司令部忙着呢！”
但下一秒，他立刻摆了个立正的姿势，站得笔直，语气也变得低缓下来，嘴里的话变成了“是”！“是”！
薛岳一听，这人来头不小，看向徐崇元，徐崇元面如土色，轻轻搁下话筒，露出一个苦脸，对着薛岳小声道：“顾长官...”
薛岳一怔，赶紧上前接起电话，和声道：“顾长官深夜...”
“你个虎仔，你搞什么鬼?”
对头传来顾祝同的训斥声，“为什么不救援昆山?！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我这告你的状，说你按兵不动，排除异己！”
薛岳眯眯眼道：“顾长官，薛某的为人您清楚，相信您自有公断！”
顾祝同一下子被反将一军，只好停住责骂，换了个方向说道：“我刚刚给辞修先打了电话，他说你有详细的作战部署，但不管怎么说，沪宁铁路是淞沪的命脉！你比我清楚！要是昆山出了什么差池，不仅是我饶不了你，就连委员长也饶不了你！”
“职下明白。”薛岳回道。
对头，由顾祝同先行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薛岳和徐崇元对视一眼，两人松了口气，徐崇元借此机会说道：“薛长官...你好歹动动兵，不然上面
薛岳这次没有反驳，来到地图前，抄起指挥杖下令道：
“命令，第25军，抽调13师北上昆山，命令第6师，向陈家行方向转进，严令其在拂晓之前抵达。”
偌大的集团军，薛岳大手一挥，只派出区区两个师分别支援，在外行人看来，高低得说他一句小气，但此时此刻，敌我双方的主帅就是在如此微妙的氛围中博弈的。
藤田进深知自己这次碰到了对手，中国军队的防守重心一直没有暴露，使得他还难以做出针对性地部署，单凭重藤支队外加第三师团，还不足以连续突破两个方向中国军队的重围。
因此，日军在选择，选择一处薄弱，然后将中国军队打穿。
一连两天，陈家行和昆山的守军都是秉着战死不后退的心态作战，而即便是侦察机没日没夜地飞行，藤田进也没能捕捉到第十九集团军主力的运动方向，这使得他不得不采取深夜强袭的方式，诱出薛岳的主力。
因为，他还有最后的底牌，那就是一直在嘉定没动的第69旅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