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炮火轰鸣
要知道日军军舰上的火炮口径通常在200-350之间，用海战的炮火压制地面无疑是降维打击。
但问题在于，日租界内还有大量的侨民生活区仍在投入使用，若是要用舰炮摧毁租界内的目标，无疑是一种同归于尽的结果。
长谷川清迟迟没有下达动用舰炮的命令，也担心此举引发国内外的谴责和责难，毕竟这租界区内的日本人不少都是皇亲国戚的后裔，不少也是当朝大臣的裙带连襟....
眼瞅着天色将要入夜，前线的急报却越来越多，先是杨树浦遭到南京生力军的突袭，战线告急；然后是南京军深入沙泾巷，直逼汇山码头；最近的一封战报是海军司令部的正后方也发现了中国军队。
就是军校刚毕业的小毛孩子看着地图他也能明白，要被分割包围了！
长谷川清命令军舰向汇山码头沙泾巷和北四川路的方向瞄准，此任务下达给驱逐舰的120火炮，以防爆炸范围波及到英法租界一带。
....
梅凌风驾驶着维克斯坦克撤到了沙泾巷内，这辆维克斯B型在第一次战斗中就帮助突击队前进了将近四公里的路段。
竹石清听着四面不停歇的枪声，竟隐隐有着四面楚歌的味道，由于箭头方向的火力处于下风，则需要突击队投入兵力和人手。
这也意味着刚刚攻下的街道没有足够的兵力拱卫。
梅凌风自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凭借维克斯内的车载无线电向隐蔽在虬江起点处的两辆坦克呼叫，并命令他们沿绍兴路转沙泾巷。
落日已被房屋遮去了三分之二，如果拖到晚上，那突击队将面临巨大的险境，邱启元在安排好作战批次后，回到了沙泾巷里，朝着维克斯的比了个手势。
刻不容缓，众人当即决定以维克斯坦克为核心，采用步坦协同的战术再次发起进攻。
“待会不许乱开炮，给我瞄着人打，狗日的照着他们火力点搂！”
梅凌风右手操持着方向杆，脚下猛地一踩油门，维克斯乌乌地朝前开动。
在维克斯的侧后，左右各跟着十余人行小队，竹石清在左，许大勇在右，两人互相望着，紧紧地跟着维克斯的履带朝前而去。
维克斯拐了个弯，再次暴露在这栋仓库的斜前方，在路口的正面，仅仅就刚刚撤退的功夫，日军已经垒起了一层麻包阵地，其效率也是颇为惊人。
哒哒哒哒！
右侧二楼的一处碎玻璃后面霎时飞来了密集的子弹。同一时刻，正面的日军已经架设好了野鸡脖子，还搬来了掷弹筒，照着维克斯的方向就是两发手炮。
竹石清猫着脑袋，弓着身子往坦克后面躲，子弹打在钢板上甚至打起了节拍，忽然，他听见了两声“咻”的高音。
“隐蔽！”
竹石清大吼一声，顺手扑倒了一个还抬眼看天的战士，然后见许大勇还在持枪射击，又一把把他也扯到了地上。
再抬头时，空气中已经飘散着一股血雾，两三个战士已经闷头倒下，再无声响。
“打！朝正面打！”
竹石清爬起身来，端起步枪，在维克斯车载机枪的掩护下继续推进。
驾驶舱内，梅凌风正破口大骂：“春生！你他妈没长眼吗，打歪了！”
春生是炮手的名字，事实上打歪并不是他的问题，毕竟炮台和方向都是梅凌风在控制，他能做的，就是在合适的时机开炮。
由于追求速度，梅凌风常常是油门焊死，车速快的情况下，炮台转向稍慢，这样一来时机很难掌握，有时候打出去炮弹就会形成滑弹，在空中爆炸。
“在瞄了！”
春生和梅凌风搭档已久，每次梅凌风骂人他也不还嘴，他只会咬着舌头，努力感受发炮的时机。
“两点钟方向，三楼！”
“一点钟方向，那有个掷弹筒！”
...
在维克斯的掩护下，这一次步坦协同有了明显的效果，竹石清等人跟在后边进行推进，但事实上他们能做的，就是坦克扫清障碍后占领阵地。
“正前方！有炮！”
这一声不是梅凌风喊的，他的目光此时聚焦在即将抵达的仓库楼下，是机枪手小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什么炮?”
梅凌风把头转回来，果然看见日本兵推着一门炮朝这边快速而来，定睛一看，是小鬼子的九四式37速射炮！梅凌风深吸了口，反应迅速地命令道，
“小刘，火力招呼他们！别让他们开炮！”
坦克外，步兵的处境要艰苦许多，将近一个排的战士跟着，此时已牺牲了大半，若不是维克斯能快速压制仓库楼上的机枪点，恐怕许多人都走不到这里。
竹石清也瞅见了日本兵推了门炮上来，这炮炮口偏平，妥妥的反坦克炮！
“轰！”
顶着维克斯的火力，反坦克炮打出了第一炮，炮弹迎着维克斯侧面的装甲划过，发出来“噌”的一声！梅凌风紧紧抓着操纵杆，炮弹沿着装甲的弧度一下子钻入旁边的仓库墙上，随即引发了爆炸。
大量的墙灰和碎石坠落，直接砸到了竹石清等人的脑袋上，现场顿时沙尘弥漫。
“娘的，搞得老子一嘴灰！”许大勇骂骂咧咧地挥了挥手，往旁边一看，竹石清也活像个雪人，一身灰白。
“抓紧跟上！”
竹石清吧嗒了两下嘴，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眼看着路口就在眼前，也就不足百步的距离，只要封住了口子，这座仓库也就是座空楼了！
只是他忽然感觉身前这辆坦克内部“嗡嗡”直响，发动机像是开启了狂暴模式，坦克的车速也骤然加快！
“我操！”竹石清猛的一惊，嘴里不由自主骂了一句，这梅凌风是要正面硬钢反坦克炮啊！
正如他所料，梅凌风在挨完第一炮之后，就像是右脸挨了对面一拳头，好在是这炮打偏了，机枪手小刘和炮手春生正感慨命大呢，没想到梅凌风忽然吼了句：
“坐稳了伙计们！我全油了！”
维克斯坦克此时如同一辆推土车，在汇山码头的外侧朝着日军阵地冲击而去。
这种不要命式的冲锋看得麻包后面的鬼子也是不由得一愣，而其身后的反坦克炮打出了第二炮。
“轰！”
一炮正正命中高速行进过程中的维克斯的炮台处！
整个车身霎时震的一晃，方向在那一刻也产生了不小的偏移，位于驾驶舱内的梅凌风只感觉自己在飞行员训练的平衡训练架上，整个人一阵翻腾，脑袋磕到后面的铁皮上。
但坦克车没有停下，继续向前高速驶去，从外表上来看，竹石清已经清晰地看炮台已经变了形，机枪口和短炮口俨然成了废铁，糅杂在一起。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维克斯直直撞向麻包阵地，整个阵地当场被冲散，旁边的鬼子兵仓皇遁走，靠着惯性的作用，维克斯顺带撞翻了搭建好的反坦克炮，碾死了两个还未来得及逃走的炮兵！
竹石清率队随后跟上，沙泾巷至兆丰路的南端被打通了！
一直在后方进行拱卫的邱启元大喜过望，率部赶上。
梅凌风坐在位置上，嘴里沉沉吐着粗气，感觉到脑门上有汗，伸手一摸，没想到是血，他叹了口气，用脚踩了踩春生的脚：“春生，干得不错，咱们成功了！”
春生没有回应。
梅凌风这才抬头往上看了看，只见春生和小刘都歪着身子，沉沉地靠在已经强变形的铁块上，血液在小凹槽里面积蓄。
梅凌风有些哽咽，他试着操控坦克，但坦克嗡嗡着又熄了火，丝毫不动，他又试了一次打火，但这位老兄弟看来已经不会再给他面子。
梅凌风只好拿过呼叫机，朝着那头喊去。
“三号，四号，你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两台虬江路出发的维克斯A型坦克，其炮台由双机枪组成，没有装备火炮，因此在巷战攻坚中作用有限，但此刻有总比没有好。
“报告副连长，我们已跨过北四川路！正向沙泾巷进发。”
“注意警戒，你们附近可能有鬼子！”梅凌风提醒了一句，忽然感觉脑瓜子生疼，话说到最后几乎声音都软了。
“是！”
刚放下呼叫机，东面的黄浦江上猛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梅凌风愣了一秒，心中大感不妙，急忙抓起呼叫机，却从呼叫机中听到了那头堪称恐怖的爆炸声，下一秒，声音没了，转而是自己耳朵里听见的声音。
舰炮！
梅凌风急得猛踹舱门，但由于挨了两炮，舱门处有些挤压，好在竹石清及时在外边给他撬开了。
“梅兄！你挂彩了！”
竹石清见梅凌风脑门边上挂着一道长长的血条，赶紧摸出半块纱布，但梅凌风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西北面看去。
西北面的街区已燃起熊熊大火。
“小鬼子疯了吗，朝着自己的地盘开舰炮?！”梅凌风急得喊了起来，他一把拽开竹石清，就要往西北方向而去。
竹石清哪里容得他过去，一把就给他截住了：“梅凌风！你干什么！汇山码头就在前面，你非要跑到那里去送死！?”
“我的兵在那里！”梅凌风的头发已糙乱不堪，他像疯了似的在那咆哮着。
也就是这个时候，爬上坦克的许大勇朝着竹石清摇了摇头，意思是里面没有活人了。
曾风光无限的战车连连长，此时宛若失了船的水手，茫然地站在这三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