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够买多少台进口彩电?
众人赶到机械厂时,浓烟正从食堂后厨滚滚而出。何雨琮逆着人流往里冲,被消防员一把拽住。"不要命了!里面还有三个煤气罐!"
"我粽子还在蒸笼里!"他挣开对方,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冲进火场。灶台上的木蒸笼正哔剥作响,火舌已经舔到了房梁。何雨琮抄起铁钩勾住笼屉,转身时余光瞥见墙角有道黑影闪过。
"站住!"他大喝着追出去,却在后巷撞见个戴口罩的男人。对方怀里抱着个铁皮桶,桶身上印着"红星厂食堂"的红字,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煤油。
"为什么放火?"何雨琮逼近两步,鼻尖突然嗅到股熟悉的烟味——和那晚在院墙外闻到的一模一样。
男人突然扯下口罩,露出半张烧伤的脸。"何师傅,有人不想让你接外宾的订单。"他沙哑着嗓子笑,从怀里掏出把闪着蓝光的匕首,"您说,是粽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雨琮!等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大爷阎埠贵攥着报纸追上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说你要动轧钢厂那批边角料?那可是烫手山芋!"
何雨琮单脚支地,从帆布包侧袋摸出大前门递过去:"三大爷您闻闻,这烟味儿正不正?"见老头子狐疑地接过,他才笑道,"边角料在您嘴里是烫手山芋,在我这儿可是金疙瘩。"
"所以得请您老把风。"何雨琮突然压低声音,晨光里他眼尾的疤痕微微发亮,"今儿晌午轧钢厂后门,穿灰夹克的掮客会带台湾老板看货,您就站传达室门口嘬烟袋,看见生面孔咳嗽三声。"
"这不成告密么!"阎埠贵手一抖,烟灰簌簌落在新浆的蓝布衫上。
何雨琮从车筐里拎出网兜,俩黄澄澄的橘子塞过去:"您就当替街道办排查可疑分子。再说了……"他忽然提高嗓门,"三大爷,我嫂子让我捎话,说雨水该相亲了,您手里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儿?"
"去去去!"阎埠贵老脸涨红,揣着橘子逃也似的钻进自家院门。何雨琮望着那道佝偻背影,嘴角勾起冷笑。
轧钢厂仓库后墙根,许大茂正叉着腰训人:"让你们把废铁堆摞高点!摞高点!明儿台湾佬来看货,一瞅这寒酸样儿……"
"许主任。"何雨琮推着自行车晃进仓库,车铃铛叮铃一响,"听说您要清库存?"
许大茂猛地转身,西装下摆扫翻铁锹:"何雨琮?你来这腌臜地儿作甚!"
"帮您清点边角料啊。"何雨琮掏出工作证晃了晃,钢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街道办新规,闲置物资超三月必须上报。您这堆废铜烂铁……"他故意顿了顿,"够判个渎职罪吧?"
许大茂瞳孔骤缩,突然嗤笑:"就凭你?一个食堂切墩的……"
"您可能不知道。"何雨琮突然逼近,热气喷在对方耳畔,"我二舅刚调任物资局。"他摸出BB机在许大茂眼前晃了晃,翠绿屏幕上跳动着未读信息,"要查您经手的每笔单子,容易得很。"
许大茂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生锈的机床。何雨琮顺势递上钢笔:"签个字,这批货我代街道办接收,省得您费心。"
"你……你休想!"许大茂劈手打飞钢笔,金属笔帽在水泥地上蹦跳着滚远。
何雨琮弯腰捡笔,慢条斯理道:"上个月您用厂里卡车给歌舞厅运沙发,过路条还是我批的。"他突然抬眼,目光如刀,"要查,就从那张条子开始查?"
"雨琮哥!"棒梗抹着汗跑来,裤脚沾满铁锈,"许大茂的人在胡同口转悠!"
何雨琮抓起把铁屑撒向铁轨,火星四溅中他眯起眼:"让聋老太太支个竹榻在院门口,就说她要晒被子。"
"可老太太今儿……"
"就说她新纳的鞋底怕潮。"何雨琮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疤,"当年红卫兵抄家,她拿擀面杖守着咱家粮柜,这恩情该还了。"
火车汽笛长鸣,何雨琮跳上平板车,冲车夫们吼:"跟紧了!过朝阳门桥时打双闪!"
"拐进胡同!"他猛打方向,三轮车斜插进狭窄的胭脂胡同。车轱辘在青砖上擦出火星,后视镜里桑塔纳急刹的尖啸声刺破长空。
"雨琮哥!"棒梗从后车探出头,"他们堵前头了!"
"何雨琮!你他妈坏老子好事!"许大茂西装扣子崩开,露出里面的的确良衬衫,"今儿不卸你条腿,我跟你姓!"
铁锹带着风声劈下,何雨琮侧身避开,砂石地被砸出深坑。他突然冷笑:"许主任,您知道这胡同外头是谁的地盘?"
许大茂动作一滞,何雨琮已抄起墙角的竹竿。竹梢点在对方喉结上:"小混蛋的兄弟们就在茶摊喝豆汁儿,您要试试?"
"何雨琮,你欠我的人情可大了。"她吐出瓜子皮,"许大茂那厮刚在我绸缎庄订了十匹红布,说要给歌舞厅做窗帘。"
何雨琮指尖一顿,木屑簌簌落下:"歌舞厅?"
"新开的'夜明珠',老板是个香港人。"陈雪茹突然凑近,香风扑面,"听说今儿有场子,要请外贸局的跳舞。"
何雨琮猛地站起,后厨的蒸笼热气扑在脸上:"几点开场?"
"九点。"陈雪茹勾住他衣角,"带姐姐去见见世面?"
"您这身行头太扎眼。"何雨琮扯开她的手,突然盯住她耳垂,"借您这对珍珠扣用用。"
"先生几位?"侍应生拦住去路。
何雨琮摸出张名片,烫金字体在暗处泛光:"找你们陈经理,谈布料供应。"
"那是……"陈雪茹攥紧他胳膊。
"我嫂子的陪嫁。"何雨琮声音发冷。他突然抄起桌上的香槟瓶,玻璃碎裂声中,许大茂惨叫着捂住耳朵。
"何雨琮!你疯了!"许大茂脸上嵌着玻璃碴,血顺着丝绸衬衫往下淌。
何雨琮踩住他手腕,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流转:"我嫂子的东西,你也配碰?"他突然揪住对方领带,"说!聋老太太的传家宝在哪!"
许大茂瞳孔剧震,何雨琮已从他西装内袋掏出半块玉佩。玉面上"秦"字裂痕清晰可见,正是当年秦淮如嫁妆里的鸳鸯佩。
"你……你怎么……"
"你派小偷翻我家那晚,我就在房梁上。"何雨琮突然笑出声,将玉佩塞进陈雪茹手心,"雪茹姐,劳您跑趟派出所,就说抓着倒卖文物的了。"
"小何啊,听说街道办要查流动人口?"王婶子压低嗓门,蒜苗叶子从篮缝里支棱出来,"你家那口子……"
"刘师傅,我说过多少回了!"何雨琮用顶门杠支住摇摇欲坠的煤堆,"这炉子再这么摆,早晚把房梁烧穿喽!"
刘海中抹了把脸,煤灰在额头上画出黑一道白一道:"你懂个屁!当年我跟着师傅学钳工的时候,你还在……"
墙外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何雨琮突然提高嗓门:"二大爷,您闻闻这煤烟子味,像不像去年化工厂爆炸那回?"
"雨琮兄弟,这钱你拿着。"布包袱解开,露出用报纸裹着的五沓大团结,"院里凑的,你赶紧带着媳妇南下……"
何雨琮没接钱,反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剥开七层报纸,露出个用粽叶编织的小人,四肢关节都能活动。"秦姐,让槐花把这个缝在棒梗书包夹层里。"
秦淮茹手一抖,纸币哗啦啦散落一地:"你疯了?这时候还惦记那皮猴子!"
聋老太太脸色骤变,拐杖重重顿地:"反了你了!连我这瞎老婆子都怀疑!"
"三爷,您账本上那笔去向不明的公款,"何雨琮突然转向会计,"够买多少台进口彩电?"
"现在选总指挥。"他扯断一根线,东厢房的线头突然迸出火星,"同意许大茂的举手。"
满屋人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许大茂翘着二郎腿嗑瓜子:"雨琮兄弟,哥哥我当年在放映队可是……"
"可您现在倒卖录像带。"何雨琮突然抓起把瓜子撒向空中,瓜子在空中组成个模糊的"走"字,"上个月您运货的驴车,后厢板缝里还夹着港台画报呢。"
许大茂脸色煞白,瓜子卡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何雨琮又扯断一根线,西厢房的线头冒起青烟。
"同意刘海中的举手。"
这次没人动弹。刘海中攥着茶杯的手背青筋暴起:"后生仔,别仗着会点江湖把戏就……"
"刘师傅,您工具箱第三层红漆木盒,"何雨琮突然打断,"装着给儿子办停薪留职的公章吧?"他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上个月机床厂丢失的精密模具,尺寸可巧对得上您那宝贝儿子正在倒卖的零件。"
"现在,"他抓起把糯米撒在图上,米粒自动滚向七个点位,"同意我当指挥官的,每人往米堆里吐口唾沫。"
"三婶子,您闻闻这粽叶香。"何雨琮将泡发的糯米倒进陶盆,指尖在糯米堆里划出几道沟壑,"明早交公粮的卡车就停在粮站后巷,那帮蛀虫早摸准了咱们交粮的时辰。"他忽然压低声音,青石地面映出窗外晃动的人影,"您听,外头脚步声可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瓦罐碎响。阎埠贵举着煤油灯冲进来,眼镜片上沾着片粽叶:"后院墙头!我看见俩黑影顺着槐树往粮仓窜!"
"三大爷稳住!"何雨琮抓起灶台上的火钳,铁器碰撞声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飞起。他转头对缩在门边的刘光福吩咐:"把东耳房的雄黄酒搬来,要快!"
许大茂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酒糟鼻泛着红光:"何雨琮你少装神弄鬼!上回你说用粽叶灰能防贼,结果让耗子啃了半袋玉米!"
"所以这次改用雄黄。"何雨琮拎起浸泡粽叶的碱水桶,水面上漂浮的艾草末泛着幽光,"许大茂你要是不怕被蛇咬,尽管跟来。"他故意将木桶往许大茂脚边倾斜,吓得对方连退三步撞在腌菜缸上。
秦淮茹抱着槐花挤到门前,月光给母女俩镀了层银边:"雨琮兄弟,真要现在动手?万一……"
"老规矩,我左你右。"他低声对跟进来的傻柱说。两人背靠背挪向粮堆,忽然同时顿住脚步——麦粒堆里陷着双崭新的解放鞋印。
"是李副厂长的外甥!"秦淮茹举着马灯照过来,被何雨琮一巴掌拍灭,"别亮灯!外面还有接应的!"
许大茂突然惨叫着从暗处蹦出来,裤脚上缠着条菜花蛇:"何雨琮!你算计我!"
"王叔,搭把手!"何雨琮将麻袋甩上车斗,麦粒间混着的金戒指叮当作响。他突然掏出工作证拍在方向盘上,"这是轧钢厂丢失的公粮,现在需要您立刻联系保卫科!"
老王脸色唰地白了,烟头掉在裤腿上烫出个洞。何雨琮趁机拽开车门,从座位底下摸出包大前门香烟:"李副厂长常抽这个牌子吧?车座缝隙里还有张粮站提货单,日期是三天前。"
"傻柱,把这张条子送去街道办。"何雨琮将纸条塞进对方口袋,"许大茂那边……"
"早捆在槐树上了!"傻柱咧嘴一笑,"那孙子裤腿沾着雄黄酒,蛇都往他那儿钻!"
"小何啊,又包粽子呢?"三大妈挎着竹篮子从月亮门进来,里头躺着几颗歪脖子白菜,"这大冷天的,粽叶都冻蔫巴了,能包出好粽子来?"
"作孽哟!雪水那是给死人净面用的!"三大妈拍着大腿直跺脚,"赶紧倒喽,要不我告诉一大爷去!"
"三大爷,您闻闻这粽香。"他掰开半成品粽子,腊肉香混着粽叶清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这可是用东来顺的羊油炒过的糯米,配上密云水库的苇叶……"
"雨琮哥!"秦淮茹抱着暖水袋从屋里追出来,碎花围巾在风里乱飞,"带上这个!"她把个军绿挎包塞进车筐,里头装着俩白面馒头,"王主任那人……"
"放心。"何雨琮截住话头,长腿一跨上了车,"你男人在车间累一天了,这粽子给他补补。"话音未落,车轮已经碾过结冰的胡同,留下一串清亮的铃声。
街道办在胡同口东边第三间,门楣上"为人民服务"的红漆掉了半拉。何雨琮支好车,正要敲门,里头突然炸开个尖嗓门:"……什么非遗传承人?我看就是个投机倒把的!"
他手顿在门环上,听见王主任拍桌子的动静:"上周工商局来查,好家伙,糯米袋子摞得比人都高!这要是算资本主义尾巴,够他喝一壶的!"
何雨琮突然推门进去,惊得屋里俩人茶水都洒了。他径直走到王主任跟前,从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您尝尝这个。"
油纸揭开,琥珀色的腊肉泛着油光,王主任的喉结明显动了动。"这是用同仁堂的陈皮泡的米,"何雨琮掰开粽子,露出里头裹着的咸蛋黄,"您看这流油的蛋黄,像不像东安市场的琉璃珠子?"
王主任的筷子悬在半空,突然"噗嗤"笑了:"你小子,嘴皮子比粽子还黏糊!"他夹起一筷子粽子放进嘴里,嚼着嚼着眉头就舒展开了,"嗯……这陈皮味儿,透着股子药香。"
"要不说您是行家呢。"何雨琮趁热打铁,"您看这工商局要是查起来,我这粽子铺子……"
"查什么查!"王主任一拍桌子,"非遗传承人懂不懂?这是文化!是传统!"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啊,这摊子费……"
"明白!"何雨琮从车筐里摸出个竹筒,"这是按老规矩,孝敬街道办的。"
"先放灶台上。"他头也不抬地缠粽叶,"三大爷那儿送了吗?"
"送了,还顺带捎了壶二锅头。"秦淮茹看着他灵巧的手指翻飞,"你说这粽子真能卖到王府井去?"
何雨琮突然停住动作,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前儿在废品站捡的《北京晚报》,边角上登着则豆腐块消息:个体户营业执照办理指南。
"看见没?"他指着报纸上的铅字,"现在鼓励个体经营了!"火光在他眼睛里跳,映得整张脸都亮堂起来,"等开了春,我就去工商局……"
话音未落,院里突然响起三大爷的喊声:"雨琮!雨琮!"
何雨琮擦着手出去,见阎埠贵举着张大红奖状,笑得见牙不见眼:"街道办刚送来的!非遗传承先进单位!"奖状右下角,王主任龙飞凤舞地写着:望再接再厉,发扬光大!
何雨琮接过奖状,突然转身跑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个油纸包:"三大爷,您尝尝这个。"
油纸包打开,是枚奇特的粽子——米是紫米,馅儿是核桃仁和枸杞。"这叫养生粽,"他眨眨眼,"专给读书人补脑子的。"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突然从中山装内袋掏出张纸:"这是街道办新出的政策,个体户可以申请摊位了。"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雨琮啊,这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