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常记溪亭日暮
无数光点自众人心口飘散而出，
如仲夏夜的萤火，又似初春的柳絮，在神女庙内交织盘旋。
那些细碎的金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缓缓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流淌向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金光没入笙羊羊苍白的肌肤，如春风化雪般消融了死亡的寒意。
她青白的指尖最先泛起血色，接着是紧闭的眼睑，最后连唇瓣都恢复了往日的淡粉。
最令人惊异的是，她身上猫族的特征——
那对尖耳与长尾，正如同晨露遇见朝阳般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羊尾与圆润的羊角。
皓月翡翠般的瞳孔微微颤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绣鞋踩碎了一片琉璃瓦。
"这是......"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作为奇猫国公主，她见过无数奇力，却从未感受过如此温暖纯粹的力量——
那光芒中蕴含的，分明是众人最赤诚的心愿。
殿角阴影里，福来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注视着笙羊羊逐渐恢复生机的身体，眼底翻涌着黑潮般的恶意。
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他原以为这个最危险的变数已经清除——毕竟连朝夕相处的皓月都未察觉他的异常。
可现在......
福来站在人群之外，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眼底却一片冰冷。
真是......令人作呕的温情。
"公主，"他快步上前，声音恰到好处地发颤，"这......这是神迹吗？"
喜羊羊跪在笙羊羊身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看见金光流过她睫毛时，那蝶翼般的颤动；
看见她羊角上冰霜融化，凝成的水珠顺着发丝滚落；
更看见她胸口终于开始起伏——
醒过来......
求你......
像是回应他无声的祈求，笙羊羊的眼睫突然剧烈颤抖，而后缓缓睁开。
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还蒙着层雾气，却准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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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如纱，层层叠叠地笼罩着整条长廊。
笙羊羊赤足踏在云纹石板上，足底传来微微的凉意。
两侧的铃兰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上凝着露珠，在朦胧的雾中泛着柔光。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是云楼宫的回廊，她幼时最常玩耍的地方。
"阿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笙羊羊猛地转身。
灵羊羊一袭绿衣站在花影里，发间的铃兰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笑着张开双臂："我回来啦！有没有想妈妈呀？"
笙羊羊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飞奔过去，一头扎进灵羊羊怀里，小小的身子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妈妈......"
灵羊羊蹲下身，温柔地将她搂住。
熟悉的铃兰香气萦绕在鼻尖，笙羊羊把脸深深埋进母亲的肩窝，泪水浸湿了衣襟。
"怎么了？一个人待在这里害怕了吗？"
灵羊羊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笙羊羊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摔倒了会哭着找母亲的小女孩。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都在这个怀抱里土崩瓦解。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灵羊羊取出绣着铃兰的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阿笙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这么爱哭。"
一朵铃兰随风飘落，正好落在笙羊羊掌心。
她恍惚想起从前——
练剑时，她会撒娇说剑太重；
画符时，她会抱怨手酸；
推演阵法时，她会嚷嚷头疼......
那时的她，受不得半点委屈。
后来到了青青草原，除了喜羊羊偶尔的恶作剧，再没人让她掉过眼泪。
渐渐地，她都快忘了委屈是什么滋味。
"妈妈......"笙羊羊抬起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灵羊羊的手顿了顿。她微笑着摇头，眼中满是温柔与骄傲："阿笙，你已经长大了。"
笙羊羊怔住了。
"古古怪界、原始世界、大树世界......"灵羊羊轻声细数，"你和伙伴们拯救了那么多地方。"
"你做得很好，已经很厉害了。"
笙羊羊浑身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袖手旁观的时刻、犹豫不决的瞬间——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我......"她声音发涩，"大多数时候都在袖手旁观，是喜羊羊他们......"
"勿以恶小而为之。"灵羊羊打断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笙羊羊发现，在母亲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不哭了，阿笙。"
灵羊羊将她搂进怀里，最后一次轻抚她的后背，"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笙羊羊浑身一颤，猛地攥住母亲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我不要！"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铃兰花海无风自动，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灵羊羊的衣角在她掌心渐渐变得透明，如同握不住的流沙。
"阿笙。"灵羊羊轻轻捧起她的脸，指尖拭去滚落的泪珠，
"你忘了吗？妈妈已经不在了。"
"没关系！"笙羊羊执拗地摇头，泪水溅落在青石板上，
"我可以留下来...我可以..."
灵羊羊忽然笑了。
那笑容温柔得让人心碎，眼角细纹里盛满星光："可是，还有人正在等你啊。"
她将笙羊羊的手轻轻按在她心口，"你答应过要和他一起走向未来的，不是吗？"
掌心下的心跳声让笙羊羊怔住。
"阿笙聪明又漂亮，坚强又勇敢..."灵羊羊的声音渐渐飘远，
"很多妈妈做不到的事，阿笙都做得很好..."
白雾突然浓重起来，灵羊羊的身影开始模糊。
笙羊羊惊慌地向前扑去，却只抓住几片凋零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