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神魔（二十三）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线生机不是天道给的，而是人争取的。
人的贪欲固然可恶，可并非人人如此。也有一些纯善坚守的人，他们难道就不值得这一线生机吗？”
星渊老祖试图劝说，却换来雷洁的漠视。
她心情复杂，内心深处猜测自己很可能是跟施珥一样的角色，另一个祭品罢了。
被师父从镇魔渊中挑选出来，作为蒙蔽天道的新祭品。
尽管只是猜测，但是愤怒，不满，怨怼，只待一朝证实，便会倾泻而出。
可同时，这样的心情又让她莫名的惭愧和内疚，因为这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她也是一个利己主义。
做不到大槐树那样的无私奉献，给予这个世界纯然的善良与爱意。
那她又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责怪其他人的自私和贪婪。
“你说我是天意，错一错二不可错三。既然第三次是我选，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情况。
至于我做什么选择，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我自有考量。
你若是继续打哑谜，我也就不再奉陪了。”
星渊老祖看出雷洁眼眸中的黯淡，她已经心力交瘁，无心分辨是是非非。
“那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
院中忽然刮起大风，雷洁和星渊老祖伫立其中，身上的衣袍翻飞，周围的景象开始高速旋转，日益模糊。
一眨眼，雷洁就已经站在阵眼中，原来天机门的玉牌桥架是宗门的守护阵法，直接被搬至镇魔渊上，师父玄一正在阵中央施法。
其他助阵的修士，包括自己都各显神通，将自身的灵气和灵力灌注阵眼中。
此时的雷洁控制不了身体，却亲眼目睹了一切。
劫雷将至，串联的玉牌骤然迸发出刺目寒芒。万千灵力如百川归海，向着玄一奔涌汇聚，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轰然降下，将整个镇魔渊笼罩其中。
穹窿之上，墨云翻腾如沸，道道紫电虬龙般在云层间游走。时而一道惊雷响起，照得天地皆白，雷音震得山峦颤栗。
雷洁看到阵法下方静静平躺的施珥，沉睡的少女无知无觉。也不知道天机门对她做了什么，源源不断的魔气涌入施珥的身体，无穷无尽。
这便是祭品，带着所有的罪孽去承受天罚。
只待劫雷降下，再由阵眼之人做最后的封杀。届时，劫雷封于镇魔渊中，将施珥这个名义上的罪魁祸首彻底诛杀。
心揪的难受，也不知是自己的不忍，还是烈灵的情绪。
突然，镇魔渊中异状突起，是大槐树。
感知到环境不妙，它居然想要保护自己身下的一方生灵。
耗尽了全部的灵气灵力，树枝突破山谷的上方开始向四周蔓延，遭遇到施珥的身体时，它本能的用厚厚的树枝将施珥层层包裹住，它认出了施珥是噬厄貔，至于是不是自己抚育的，它并不在乎。
布阵的众人也发现了镇魔渊中的异样，他们哪里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善灵。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劫雷轰然劈落，如天罚之剑贯穿苍穹，直刺镇魔渊深处。那株千年槐树在雷光中剧烈震颤，漆黑的枝干寸寸崩裂，树身燃起刺目的青焰。雷火交织间，槐树发出凄厉的嘶鸣，仿佛万千怨魂在烈焰中尖啸。
劫雷断因果，那槐树哪里来的孽因。
一声震天裂地的爆响，雷光炸裂，如万千银蛇狂舞。它并未与槐树不死不休，反而四散奔逃。
明明那槐树已经被劈的焦柱欲裂，劫雷却仿佛畏惧什么，纷纷向上逃窜。
玄一瞳孔骤缩，心道不妙。
这劫雷因被槐树隔绝，无法触碰到渊底的魔气，盘旋在阵法和槐树中间。
又因不肯继续伤害槐树，反而朝着大阵疯狂冲撞。
结界震颤，裂纹如蛛网蔓延，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封阵。”玄一厉喝一声。
众修闻令，灵力齐出，唯有一人未动——烈灵。
便是这一瞬的迟疑，给了劫雷可乘之机！
“咔嚓——！”结界崩裂，一道雷光如毒龙出闸，直噬烈灵面门。
更可怕的是，原本盘旋在空中，踌躇不肯落下的劫雷竟似找准了方向，纷纷调转，朝缺口疯狂汇聚！
玄一眼神一厉，身形如电掠出，指诀翻飞间金光成笼，硬生生将逃窜的雷劫锁住。
这本就是他的劫雷。
天机门偷天换日，以阵法转嫁因果，可天道……终究认主。
“轰隆隆——！”
劫云翻涌，所有雷光，齐刷刷朝着玄一尽数劈去。
他却岿然不动，任由万钧雷霆加身，双手结印如莲花绽放——竟是在凝雷成丹。
待最后一道雷光劈落，烟尘散尽。
玄一周身三丈之内，大地焦黑龟裂，空气仍残留着刺目雷弧。被波及的众修大多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唯有他缓缓抬眸，掌心悬浮着一颗紫电缭绕的雷核，低头苦笑。
“天梯断了。”
有人看向天空，刚刚玄一与劫雷斗法，竟然将天梯震断。
而眼下的灾祸还不止这一件。
结界已破，槐树已死，镇魔渊中的魔气倾巢而出。
大业未成，反而祸害了苍生。
星渊老祖落到玄一身旁，两人的威压让烈灵直直的跪在地上。她心怀愧疚，举目苍夷，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一道结界笼罩在她身上，瞬时，她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你待如何？”
星渊老祖好似看不到已经快要死去的烈灵，只对着玄一发问。
“能量还在，若是它肯，清除镇魔渊可以不伤生灵半分。”
“自大，这是劫雷，只分善恶，不做取舍，你如何能让它肯，又如何确定它愿意帮我们。
劫雷，最恨欺天之人。”
星渊老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懊恼和悔恨，就不知道是悔恨自己错误的算计，还是棋差一招的失败。
“它若是遵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直接毁了这个世界呢？”星渊老祖追问，语气暗含指责，有些恼火玄一将天下苍生的命运交到劫雷手中。
玄一抬手让他看看，“这世道，不就是我们争取之下的结果吗？也许我们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会帮它塑形化人，教它爱恨，它若识得众生苦楚，必定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