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过分美丽(十一)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班主任脚都是飘的。
雷洁居然把王浩和学校一起告了,她也够恶心人的,索赔一元,要求公开赔礼道歉。
学校这边的诉讼原因是没有做好监管,允许外来人员入校,并对在校学生造成了身心伤害。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不好惹,被校长骂的狗血淋头的班主任除了生气,还有茫然。
他本能的带着怒火冲到教室,雷洁正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写字。
窗外的绿叶在阳光里攒动,女孩周遭是打闹的学生,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落在班主任眼中却气不打一处来。
你都把学校给告了,这么大能耐,你咋不上天啊。居然还能坐的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去叫雷洁来我办公室。”
怕压不住火气,班主任抓了门口的一个学生让他去叫雷洁,自己则深呼吸,回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雷洁就过来了,站在门口礼貌的敲了敲门。
“老师,您找我有事儿?”
这一脸无辜的表情,如果不是学校都收到传票了,还真以为是个乖孩子。
“先进来。”
刚说完,外面的上课铃就响了。雷洁看班主任没打算让自己走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乖顺的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安安静静的站好。目光中带着询问。
“校长那边收到法院的传票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王浩妈妈是不对,但是你吃亏了吗?
人家撕你衣服没撕成,你反而把人家给扒光了,你是被打了两耳光,可你不也在王浩身上讨回来了。
人生在世,哪能寸土不让。你还把学校给告了,怎么?只要不站你这边,就是敌人,你都要除之而后快吗?”
班主任这话是越说越带有私人情绪,雷洁这会儿是越听越眉头紧锁。
“忍一时风平浪静,凭什么我忍?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怎么不退?”
目光在班主任脸上巡视了一圈。
“老师喜欢以和为贵,我能理解。所以我并没有吵嚷着让您给我做主。
我并不觉得寻求法律帮助是咄咄逼人。作为花国公民,相信本国律法的公正性,这是高觉悟的表现。
相反,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老师您在是非对错上有这么高的容忍度。
什么叫我没吃亏,但凡我战斗力拉跨一点,心理承受能力薄弱一些,没准这会儿我都头七了。”
雷洁此刻的脸色冷漠至极,一双眼睛仿佛能将人看穿。
班主任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血气方刚,自己如果想要强压,恐怕是不行的。心里窝火,但还是要好言相劝。
“那你也不能告学校啊。你后面还要在学校里上好几年的学,你作为自主招生进来的学生,学校还给你免了住宿费,学费方面也有减免。别人对你的坏记得这么清楚,那别人对你的好呢?”
这话说的,雷洁都乐了。
“老师,首先我是考进来的,你说的好处,是我拿成绩换的。你们订的规矩,我达到要求得到的奖励,怎么就成了你对我好,甚至这个好还可以掩盖后面的不好。
换句话说,市一中要是没这个政策,我还不来呢。”
班主任脸色铁青,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感觉雷洁比那种刺头学生还要难搞。她不但不尊重自己,她还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自己还说不过她。
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班主任疲惫的叹了口气。
“你还年轻,做事情不知轻重可以理解。但是你一些贸然的举动,造成的影响是很严重的。
比如你告学校这件事情,首先,你为什么不跟学校先协商一下诉求,其次,你知道你把事情上升到法律层面,对学校的声誉会造成负面影响吗?
这些事情,你就一点儿都不考虑吗?”
雷洁的表情一丝波动都没有,班主任的苦口婆心仿佛石沉大海。
她就这么淡漠的看了班主任好久,然后歪着脑袋,有些困惑的开口。
“我说了啊,我不是说了我的诉求。可是您并没有为我争取什么。”
“我...”班主任语竭,“你是在怪我?”
雷洁摇摇头,语气里是超出自己年纪的平和与坦然。
“老师,你可以把我的人品想象的更高尚一点。我并不怪你。我甚至换位思考过您的立场,王浩妈妈那样的品行素质,的确烦人的很。您想息事宁人,我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自己来讨公道,不麻烦任何人。
至于您刚刚说的种种后果,我都想的非常清楚。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多么期望您和学校可以坚定的告诉我,要勇敢的捍卫自己的权力,对于别人的恶意伤害,就应该以合法的方式,重重的回击。
不要怯懦,不要害怕,要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
可是您没有,现在看来,学校也没有。你们害怕流言蜚语的传播败坏了学校的声誉,却不在乎一个学生的身心因为一场无妄之灾而毁灭。”
雷洁目光哀戚,她是真的伤心。因为原主的一生的确是暗淡无光的,她因为过往的经历,在往后的日子里都生不出抗争的勇气。
她甚至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才遭遇了这些困境。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别人?
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
一定是我没和别人保持好距离!
她像是被困在冰下的人,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光,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时间流逝的每一秒,她赖以生存的希望就少一分。那期间的绝望与挣扎是黑夜里的怒吼,却卑微的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雷洁目光直直的看向班主任,轻轻的说出原主的心声,“老师,如果那天我被扒光了衣服站在教室中间,我真的会死的。”
办公室里静极了,衬托着窗外的鸟叫都特别大声。
班主任沉默了许久,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他不自然的躲开了雷洁的视线,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干涩。
“撤销对学校的诉讼,否则学校会劝退你。”
“呵。”雷洁发出一声嗤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