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花 作品

第158章金陵(3)

巳时三刻,停歇了两个多时辰的细雨再次自天空中垂落。

云舍客栈的伙计赶在雨丝落下之前,将停在客栈门前的最后一辆马车赶到后院安置好后,忍不住探头往后院的厨房内看去。

厨房里原本的师傅和帮工,果然也都被请了出去,四五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或是生火烧水,或是处理食材,手上动作干净利落。

自五年前意外得了云舍客栈伙计的活计,这几年,整间客栈都被前来金陵的客人包下的情况并非没有发生过,但像今日这般,不仅仅是将客栈的所有房间包下,整间客栈里里外外,除了后院的一些杂活,全都被住店的客人带来的人接手了的却是第一次。

他刚刚把马车从客栈前赶到后院时,往客栈里瞧了一眼,从客栈门前,到一楼大堂的楼梯,再到二楼的走道,各处每隔一段都站着两名褐衣男子,整个瞧着像是府衙里守卫的架势。

收回看向厨房的目光,客栈伙计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客栈二楼,这么大的架势,不知住在二楼的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客栈二楼,“天”字号客房内,临窗的茶桌上,水绿色的玉瓷茶杯内盛着的茶汤清澈碧绿,清幽的茶香袅袅飘散。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贾赦瞥了一眼窗外,眼眸微垂。

从在码头上开始,盯着他们一行的就有四方人马,现在云舍客栈之外,目光不时往客栈方向张望的也有四人。

客栈正对面的米铺,站在铺子柜台后的掌柜,一刻钟的时间内,已经往客栈的方向看了五次。

斜对面的茶楼也有两道目光,一道来自二楼的雅间,一道来自一楼的大堂。

最后一人是四人中藏得最好的,驾着一辆马车,停在客栈左侧的街口,不时张望的目光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四个人,其中两人应当是出自贾家和甄家;剩下的两人,坐在街口马车车辕上佯装做作车夫的男子,容貌与他曾见过的王子腾身边的一个长随有五分相似。

而米铺里的掌柜,贾赦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米铺牌匾左下角的“薛”字印记,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贾家和甄家会派人盯着他,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王家人的出现,虽有些出乎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但薛家——

薛家现今的家主,薛济恒,因自幼在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在末世记忆中的《红楼梦》里,在薛蟠犯事薛家前往神都投奔王氏之前已经病逝。

上一次,他与如今这位仍在世的薛家家主,一人在神都,一人在金陵,少数的几次返回金陵也都是在孝期之中,并无交集。

这一次,对方却从在码头开始就派人跟着,贾赦右手食指微动,轻轻点了点茶桌桌面。

“对面的米铺,派个人去瞧瞧,再打听一下薛家最近的消息。”

绵绵的雨丝汇聚成水滴,顺着窗外的屋檐一滴滴滴落,贾赦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房间上方的屋梁中一道黑影应声一闪而过。

长安府,阳平县。

县城城北一座两进的宅院外,距离宅院正门两丈的距离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百姓。

“死了?”

“听说人昨日就没了!”

“昨日就没了,那怎么今日才发现?”

“昨日县衙沐休,谭大人家中的下人也有事归了家,今日到了上衙的时辰,一直不见谭大人到县衙公办,县令大人派人来寻,这才发现谭大人死了。”

“这就难怪了。不过,谭大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我刚刚在那边院墙凑近听了一句,隐约听到县衙的差役说是中毒。”

“中毒?谁那么大胆子敢给朝廷命官下毒?”

……

围着的百姓看着站在宅院正门前的县衙差役,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院子里,阳平县县令和县尉站在院子的正屋内,看着地上躺着的谭航的尸体,两人的眉头都皱得死紧。

堂堂一个县丞,突然被人毒死的,怎么看都十分蹊跷。

但更蹊跷的是,整个院内都寻不到任何线索。

从发现谭航身死到现在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整个院子,屋内屋外,县衙的差役已经搜寻了不下十遍,就差掘地三尺,但依旧没有发现丁点与毒药相关的东西。

谭家的两个下人,负责厨房的厨娘和跟在谭航身边的长随,是一对姑侄,前日家中的长辈过寿,两人向谭航告了假,寿宴上的数十人都可作证,姑侄两一直没有离开。

而询问附近居住的百姓,昨日一整日,没人见到有人出入过谭航居住的院子,也没有人见到谭航出过门。

院子外,百姓的议论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阳平县令与县尉对视一眼,在现在这个时间,一个县丞突然中毒身亡,如果查不到凶手,那他俩的官也做到头了。

日渐高升,临近正午,阳平县内,县丞谭航被人毒死的消息快速传遍整个县城,金陵燕子渡外,绵绵的细雨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辆牛车在雨中晃晃悠悠的踏上燕子渡主街的青石板路。

牛车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到镇子中心的周家绣庄前,坐在车上赶车的车夫手腕一动,“啪”的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然后继续往前。

绣庄内,听到门前的声响,站在柜台后的绣庄掌柜周眉抬头往外的看了一眼。

见到牛车,周眉面色一变,放下手中的账本,出了柜台,走向绣庄后院。

经过绣庄,牛车向右拐进一条巷道,在巷道中七转八拐了一刻钟,牛车最后停在周家绣庄的后门前。

牛车刚刚停下,绣庄的后门打开。

门内,绣庄掌柜撑着伞,侧身将牛车让进院内。

“妾身,见过大人。”

牛车进入后院,绣庄后门合上,站在一侧的周眉立即屈膝福身,低声对牛车上的车夫行礼。

坐在牛车上的车夫对周眉点点头,腿一伸,跨下了牛车,走进后院的屋檐下,掀开头上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