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谭航
杏花,烟雨。
周家绣庄与周家银楼对面,酒楼牌匾上的“杏花楼”三个描金大字,正与江南的春日应景。店内的招牌菜式也都与杏花有关,杏花粥,杏花羹,杏花酒……甚至烹饪用的也是杏花油。
点了几样酒楼特色的杏花素食,用过午膳,走出酒楼,感知到一道视线隐晦的落到身上,贾赦脚下停顿了一瞬,唇角微微上扬。
撑开油纸伞再次走入雨中,贾赦领着身后的姜宁和龙晓,仿若是外出踏春赏景的富家公子一般,悠然自在的在燕子渡上转了一圈。
申时过半,雨幕中的天色渐暗,贾赦三人回到渡口。停在绿柳下的乌篷小船在主人返回后缓缓驶离渡口,沿着江岸逆流而上。
没有人发现,乌篷小船上原本的船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乌篷小船船尾上操控船蒿的人,也变成了跟在贾赦身边的龙晓。
宽阔的水面上,乌篷小船渐渐远去。
燕子渡渡口上,一个穿着深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从一株高大的柳树后走出,看了一眼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朦胧的水天之间的乌蓬小船,转身快步往镇子中心的周家绣庄走去。
周家绣庄门前,一身水色衣裙的女掌柜笑着送走一个客人后,见到雨中快步往绣庄而来的褐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一敛,退回屋内,对店内正在招待客人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后,转身走上绣庄二楼。
绣庄掌柜的身影刚从楼梯上消失,身穿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小跑着从屋外跑进店内。
目光到扫了一眼店内,褐衣男子询问的看向绣庄内的伙计。
对上褐衣男子的目光,绣庄伙计偏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褐衣男子会意,三并两步走向楼梯。
上到二楼,褐衣男子熟门熟路的走到一间房间前。房间的房门半开,褐衣男子抬手敲了敲门后推门走进屋内。
“人走了?”
房间内,绣庄掌柜脸上的笑容彻底褪去,看向走进屋内的褐衣男子,面色冰冷的问道。
“回夫人,已经走了。”褐衣男子对着绣庄掌柜微微躬身,语气恭敬,“那三人在渡口上了一只乌篷船,看方向是往金陵那边去的。”
“金陵?”
绣庄掌柜眉间蹙起。
金陵,那便对的上了。
荣国府贾家的祖籍就是金陵。
荣国公去年已经仙逝,荣国府内现今住着的是荣国公的两位嫡子,若算年纪——
【……府中下人每年裁制衣物的布料……一时兴起……】
【……带的绢花……与掌柜家的一模一样……】
脑中闪过锦衣男子说的话,绣庄掌柜面色一沉,起身走到屋内的桌案前,从暗柜中取出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回金陵,越快越好。”
“是。”
褐衣男子接过信,放入衣襟内收好,对绣庄掌柜行了一礼,转身快速离开。
屋内上方的房梁上,潜藏在暗中的一道黑影,随着褐衣男子的离开,一闪而逝。
酉时将近,天色愈加昏暗。
燕子渡与金陵之间的江面上,一艘三层高的楼船停在江心右侧。
楼船上的船工和十来个十六七岁的青壮身姿笔直的站在楼船各处,目光不时看向江面下游。
忽然,江面下游水面上,朦胧的水雾之中出现一只小巧的乌篷小船。
见到乌篷小船,站在甲板上的一名船工眼睛一动,抬手打了一个手势,船上的其他人立即动了起来。
“铎铎铎!”
待乌蓬小船行到楼船右侧近前,几声金属利器刺入木板中的声音接连响起,八个尾上系着手指粗的麻绳的铁钩分别嵌入乌篷小船地船头和船尾。
楼船上抓着麻绳的船工手上同时用力,整只乌篷小船被稳稳地抬上楼船。
水花飞溅,停在江面上的楼船破开江水,逆着水流开始航行。
房间内,在姜宁紧紧盯着的目光中,贾赦无奈的笑着端起托盘中盛满了姜汤的碗。
咦?
一口将碗里的姜汤喝尽,贾赦放下碗,抬眸看向姜宁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刚刚上船后便离开前往船舱的龙晓正站在门外,身上的衣着都没来得及更换,依旧是一身护卫装扮。
察觉到贾赦的视线,姜宁偏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端起桌上的托盘退出屋外。
“公子,长安府的消息。”
房间的门轻轻合上,龙晓躬身,双手将一张纸条递向贾赦。
眉梢微挑,贾赦熟练的接过纸条展开。
快速扫过纸条上的内容,贾赦面色一寒。
谭航,长安府阳平县县丞。
荣庆堂那位用荣国府的船私运的黄金,最后接手的竟然是阳平县的县丞。
“把消息送回神都。”
冷若寒冰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贾赦眼中一片冰冷。
阳平县是长安府与西宁府的交界,也是通往西宁府的必经之路,而过了西宁府就是陇右府,景朝与匈奴的边界。
长安府,阳平县城内。
一只鸽子自天空中落下,飞进县城北面一座两进的宅院中。
鸽子刚刚在院内正屋的窗棱上落脚,一只手从屋内伸出一把将鸽子抓住。
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细竹桶中的纸条,将鸽子放飞,谭航展开手上的纸条。
仔细看过纸上的内容,谭航皱了皱眉,用火折子点燃窗前桌上的烛台,将纸条点燃。
火舌迅速染上纸条,片刻间便将纸条烧了大半,同时在纸条点燃后一股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逸散开。
问到香气,谭航眼神一阵恍惚,身体晃了晃“咚”的一声倒到地上。
紫黑色的血自谭航唇角溢出,谭航头顶上方,藏身在屋梁上的龙影卫一个闪身迅速翻出窗外,落到屋外的院子中距离正屋窗户最远的位置,同时手一翻,一粒药丸吞入口中。
药丸入口,脑中的晕眩感消失,龙影卫深呼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窗户的方向。
两刻钟后,龙影卫屏住呼吸,一步步无声的走进正屋。
屋内,谭航横躺在窗前的地面上,双眼圆瞪,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