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宣威侯鲸吞冀州(十一)
(两章一起)
“小姐请讲。”
张牛角拍着胸脯道:“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末将都为小姐去办!”
“我想请牛角叔叔派点人暗中盯着城中官吏,不仅是州府吏员,还有郡府、县衙的,也一并派人盯着。”
张宁眼中露出一丝狠厉,“若是有人想要献城投降,不必来报,就地斩杀!”
早在袁绍刚刚起兵之时,城中就有一些出自大族的吏员受到家族指示,想要寻机打开城门,迎接袁军入城。
尤其是当初张新度田之时,那些被迫拿土地换官位的吏员。
不过那会张新还没‘死’,城中官吏大多还是忠于他的,这些人的意图很快就被华歆等人发现,并且镇压了下去。
现在张新死了,就很难再说什么忠诚了。
毕竟乱世才刚刚开始,还不像后来那样,什么州牧、将军之类的官职,都可以父死子继。
大多数人的观念暂时还没转变过来。
再者说了,哪怕可以继承,目前张新也没有合适的继承人。
他没有兄弟,嫡子只有三岁,话都还说不清楚。
哪怕是长子张平,也才七岁而已,放在后世才刚上小学。
偌大的一个青州,华歆等人也不会同意交到一个娃娃手上。
“小姐放心,末将即刻安排。”
张牛角点点头,“还有吗?”
“还有就是......”
张宁顿了一下,“若是平原城破,还望牛角叔叔不要恋战,护得我儿一条性命。”
“这是自然!”
张牛角连连点头。
这话不用张宁来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现在身上还有张角血脉的,就只剩下张宁和她的儿子了,肯定要保护好。
“还有吗?”张牛角继续问道。
“暂时没有了。”
张宁摇摇头,叮嘱道:“牛角叔叔,一定要看好百官。”
“小姐放心。”
张牛角抱拳,安排人手去了。
张宁回到后宅,将王柔带上,随后来到州府正堂。
高顺正与华歆、国渊、田楷等人议事,听闻张宁来到,都停了下来,起身迎接。
“我等拜见夫人。”
众人起身行礼。
“诸位大人。”
张宁回了一礼。
华歆开口问道:“夫人亲自前来,可是有事?”
“华大人。”
张宁看向华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夫君战死的消息,似有蹊跷。”
众人闻言一愣。
高顺忙道:“还请夫人细说。”
“董卓虽与夫君为敌,然人死为大,按理来说,他应当遣人将夫君灵柩送回平原才是。”
张宁开口道:“可他却并未如此做,而是直接将夫君葬在长安。”
“我怀疑他根本没能斩杀夫君,只是想以谣言搅乱青州人心,好让袁绍取了青州。”
“青州若是落入袁绍手中,我夫君日后再想勤王,那就不能了......”
众人瞬间瞪大眼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张宁之言,从逻辑上来讲,也是说得通的。
两军交战,若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一般都会让死者落叶归根。
例如去年,张新军在孟津和董卓对峙之时,荀攸就在他军中。
当时荀攸的从祖荀爽在朝廷担任司空。
荀爽病逝之后,荀攸就曾写信给董卓,请求让荀爽的灵柩归乡。
董卓不仅答应了,还派人将荀爽的灵柩送到颍川荀氏家中。
张新与董卓并无私怨,在正常的情况下,哪怕他真的死了,董卓也不该那么着急把他下葬,而是该等一等他家人的消息。
人死为大,这句话不止是说说而已的。
“可......”
国渊迟疑道:“若是牧伯尚在,大军何以迟迟不归?”
崔琰都走了两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张新早该回来了才是。
先前平原城被四面包围,消息极难传递,崔琰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偷偷溜出去的。
如今刘岱虽然撤兵,让包围圈稍微松动了一些,高顺也趁机派人出城了。
但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斥候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城内众人也不知道。
“是啊是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牧伯要是没死,他不早点回来,还在外面浪什么?
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若我夫君真有不测......”
张宁神色一黯,道出此行前来的目的,“还望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勿使青州落入国贼之手。”
先前之言,只是张宁想出来凝聚城中人心的话罢了。
她心中也明白,张新若还活着,早就应该领兵回来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州,迟早是会落入他人之手的。
但无论如何,那个人也不能是袁绍!
“夫人放心。”
高顺立即表态,“末将定死守平原,不让袁绍国贼的奸计得逞!”
其余众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我等定齐心协力,以拒国贼。”
他们也很讨厌袁绍。
尤其是国渊,对袁绍的这种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那就有劳诸位大人了。”张宁行了一礼。
“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
南皮。
袁绍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陆续集结的士卒,胸中激荡。
平原前线来报,最近城内守军的士气愈发低落。
逄纪判断,发动总攻的时机差不多就要到了,请袁绍赶紧出兵前来。
袁绍当机立断,立刻下令,让在南皮休整了多时的士卒集结起来。
“攻克平原,全据青州,自今日始!”
袁绍看着城外列好阵势的大军,意气风发。
淳于琼策马来到城墙下方,大声喊道:“大军已集结完毕,请明公检阅!”
“好!”
袁绍点点头,快步走下城墙,跨上战马,来到城外。
他的家眷也跟在身后,一起出城,为他送行。
袁绍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正妻刘氏、次子袁熙,以及几个姬妾都在,唯独不见小儿子袁尚的身影。
“显甫今日怎么没来?”袁绍有些奇怪的对着刘氏问道。
袁尚少而貌美,诸子之中,唯有他长得最像袁绍。
袁绍平日里也最喜欢自已这个小儿子。
怎么今日你老子出征,你都不来送一下的?
白疼你了?
“夫君莫怪。”
刘氏解释道:“尚儿昨夜似是染了风寒,今日不能起身。”
“病了?”
袁绍神情一愣,随后焦急道:“啊呀,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刘氏说道:“妾身也是今晨去唤尚儿起身之时才发现的。”
“请医者了没有?”袁绍十分紧张。
刘氏点点头,“已经让奴婢去请了。”
袁绍稍加思索,开口说道:“走,你带我回去看看。”
“啊这......”
一旁的淳于琼闻言一脸懵逼。
不是?
大军都集结好了,你这时候和我说回去看儿子?
“明公。”
淳于琼低声提醒道:“将士们都还等着呢,若是拖延太久,恐怕损了军心啊......”
刘氏闻言也道:“夫君安心出征便是,妾身在家会照顾好尚儿的。”
“这怎么行?”
袁绍摇头,“显甫尚在病中,我又如何能够安心出征?”
淳于琼愣住,看向一旁的郭图。
“主公。”
郭图进言道:“三公子之病,乃是小疾耳,休养几日便能痊愈,眼下攻取平原才是紧要之事啊!”
袁绍眉目纠结,沉思良久。
“这样吧。”
袁绍看向淳于琼,“此次出征便由仲简领兵先行,我待显甫病愈之后,自会赶往平原。”
反正张新已经死了,平原迟早也要落入他手。
有淳于琼领兵,袁谭督战,倒也足够了。
“主公......”
郭图还要再劝,却被袁绍抬手打断。
“行了。”
“快去。”
“就这样吧。”
袁绍丢下这几句话,立即策马朝着家中而去,留下郭图和淳于琼在风中凌乱。
“主公他......”
郭图一脸懵逼的看向淳于琼。
“算了,公则,我们先走吧。”
淳于琼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郭图的肩膀。
“明公素来疼爱三公子,视之如命,此时三公子生病,他没让大军改日出发,而是让我领兵先行,已经不错了。”
淳于琼和袁绍也玩了十几年。
袁绍是个什么尿性,他可太清楚了。
“他......这......唉!”
郭图重重的叹了口气。
两州之地,区区小疾,孰重孰轻耶?
然而此时大军已经集结,他们也不好拖着,只能依照袁绍命令,先行领兵出发。
好在张新已经死了,此时淳于琼的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压力。
......
漳水下游。
张新看着河流两岸的荒野,心中不由焦急。
失算了。
他完全低估了大海的威力。
或者说,他高估了自家士卒的承受能力。
大海一望无际,远远望去,风平浪静。
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船一开进去,立马开始摇晃起来。
管见的水军士卒还好,他们早已习惯了海上的风浪,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而黄巾旧部和渔阳兵就不行了。
他们生于北方,长于北方,本来就没怎么坐过船。
就算偶尔为了过河,坐过几次小船,北方那些水系,又哪有大海来的波涛汹涌?
刚开始的两个时辰,一切如常。
两个时辰后,张新军的士卒就开始吐的稀里哗啦,甚至连饭都吃不进去。
就连典韦都扛不住大自然的威力。
一米九多的巨汉,一路上只能躺在甲板上哼哼唧唧。
若单单只是如此,倒也罢了。
只要入了漳水,没了风浪,也还有调整的时间。
问题是,漳水确实是入了。
但夏季一直刮着的东南风,也在此时停了。
张新军的船队进入漳水已经两天,按计划来说,此时应该已经抵达南皮附近才对。
然而这两天的天气十分闷热,天空中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
他们又是逆流而上,纯靠人力划船,一天也就行个十几里。
明日就是与关羽约定好的日期了,他们距离南皮竟然还有一百多里。
关羽部全部都是骑兵,一架攻城器械都没有。
若是张新失期不至,他们怎么攻打南皮?
若是不能给南皮制造足够的压力,迫使袁绍回师救援,那他这一个多月,迂回几千里搞得奇袭,意义又在哪里?
时至中午,天空中仍旧一丝风都没有。
“主公。”
典韦拿着一块饼走了过来,脸色十分苍白。
“到饭点了,吃点东西吧。”
漳水平静,不比大海汹涌。
经过这两日的调整,张新军的士卒倒也不似先前在海上那般浑身无力了。
虽说还远算不上全盛时期,但起码正常的行动已经没有问题了。
“你吃吧。”张新摇摇头。
他现在哪还有吃饭的心情?
“主公,你已经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
典韦劝道:“再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啊......”
“拿走拿走。”
张新十分烦躁。
典韦见劝他不动,只能拿着饼站在旁边。
随着日头逐渐西移,张新心中愈发焦躁。
“君侯。”
管见走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日就这样吧?士卒们实在是划不动了。”
整支船队,三千大军,只有管见的五百水军可以保持状态。
剩下的人连走路都费劲,哪里来的力气去轮流划船?
张新开口问道:“此地距离南皮还有多远?”
管见看了看周围的参照物。
“大约还有一百二十里左右。”
张新的水军在建立之初,主要用途就是为了沿海贸易,因此管见他们也时常驶入内河,对这里的环境还算熟悉。
“一百二十里......”
张新看着管见头上汗水涔涔,知道他这个将领都已经亲自上手划过船了。
他不明白。
自已明明已经算好了一切。
从幽州能调多少兵,如何隐藏大军行踪,如何进军......
甚至就连夏季海上的风向,他都考虑在了其中。
结果却是天公不作美,一向持续的东南风,竟然在他入漳水的那一刻就停了。
“这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不!我还是相信人定胜天!”
张新越想越气,走到船首翘起的地方,站了上去。
“君侯小心啊!”管见连忙出声提醒。
张新拔出腰间中兴剑,指向天空。
“天!”
张新的声音很大,顿时吸引了周围士卒的目光。
“你不助我,反助逆贼耶?”
张新指天叫骂,“既然如此,你让我来这世上一遭作甚!”
“君侯!君侯!”
管见吓了一哆嗦,“不可指天叫骂啊!”
“天!你给我起风!”
张新没有理他,继续喊道:“我要风,大风!”
“轰隆!”
平静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君侯小心!”
典韦连忙上前把张新抱了下来,免得他被雷劈死。
“上天发怒了!上天发怒了!”
士卒们惊慌失措。
“你给我起风!起风!”
张新兀自叫骂不休。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张新脸上。
“呜呜呜......”
周围士卒纷纷愣住。
“这是......风?”
“是风!”
管见伸手感知了一下风向。
“是风!是东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