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失忆程度20%

“我没散播谣言,完全是误会呀。”中年男人鼻涕眼泪直流,桌上的纸团堆起小山。


“就是,口吐白沫不就是中毒的症状吗?”年轻男人坐不住,一直走来走去。


闻晓坐在一边,默默观察两位一唱一和的演员。在突如其来的中毒演员出现前,她基本锁定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两个人。


她猜测是同行的老把戏,那位“老铁炒饭”大叔和200斤的儿子重出江湖,冒着再次被抓进去的风险,也要报复毁了她的生意,让她彻底消失在夜市摊位上。


但是市场管理局来的时机太巧合。


路边停放的皮卡车不是来的城管,而是收到举报食品安全问题前来调查的监管部门,工作人员在现场“人赃并获”。


那盒炒饭送入检测。


口吐白沫的人送往医院。


闻晓和演员们同时在派出所等消息。


演员们时时刻刻都在表演状态,这不是简单的闹事顾客,也不是大叔的报复,是另外有人铁了心让她惹上官司。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派出所工作人员过来交代几句,让两位“演员”离场。


“等等,麻烦问下冒充我收年费的事情查到了吗?”闻晓走过去问,这次受理的工作人员是生面孔。


他象征性翻了翻档案,“查到了,就是有人恶作剧,钱已经退了,我们进行了口头教育。现在可以证明不是你收的钱。”


“他们聚众闹事不处理吗?”


“谁聚众闹事了?你别胡说八道!”


中年男人不哭了,扔开手里的纸团,冲过来对着闻晓大吼大叫,“你怎么理不饶人?事情调查清楚前,谁知道是不是你收了钱跑路?”


闻晓看着他,“那你是明知道事情没调查清楚,就开始煽动顾客找我退钱?”


中年男人一愣,还想争辩几句。


工作人员拦住,“行了,你们不想走?”


年轻男人抢答:“走走走,马上就走!”


中年男人连连应答,紧随其后。


恶作剧的人没见到,闹事的人也遣散了。闻晓找谁说理去,她含着笑意跟工作人员套近乎:“同志,你们办事真是高效率,这么快就还我‘清白’,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你急什么?在炒饭化验结果出来之前,还不能走。”


“我不急,只是想去做面锦旗送来。”


“我们只为人民服务,用不着那些东西,你耐心等着吧,有什么需求再喊我。”


“等等等,我还有事情想咨询上次受理案件那位警察同志。”闻晓笑着跟工作人员说:“麻烦你转告他一下……”


“队长在外省培训,最近都不在所里。”工作人员几乎是一秒拒绝,说完他收拾东西离开。


闻晓敛起笑容,坐回椅子上。已经摸清跟她相熟的关系,特意把能帮上忙的人支开,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


“救救我——”


红裙女人在深海里呼救。


黎时拼命往她的方向游去,可他越是向前,女人越是向下沉。越沉越深,越来越远,他感觉氧气耗尽,内脏被海水挤压,他痛苦不堪即将崩溃。


红裙女人向他伸出手。


是她在呼救。


“闻晓!”黎时挣扎醒来,满头大汗。


“啧,做梦也在想她啊?”是男人的声音。


谢谦凑到他的眼前。


“你怎么在这里?”黎时拧眉问。


“不是你叫我来医院吗?”谢谦反问。


黎时坐起身,病房里除了谢谦,还有位正在接水的陌生人,他端着杯子过来,“先生,我是你们请的护工,喝点热水吗?”


黎时接过水一饮而尽,噩梦惊得他一身汗,感觉凉飕飕的还没缓过劲,他跟谢谦说:“我没叫你来。”


谢谦反应过来,“那我又被许梦耍了。”


黎时追问:“许梦呢?你们看见闻晓没?”


“我没看见许梦,她发消息说你跳海溺水了,让我过来看看你。至于你家闻晓……”谢谦指指床头的纸条。


黎时拿过一看,字迹遒劲有力,是闻晓的笔迹:「我出去一趟,晚上过来。」


他嘴角勾勾,放下纸条。


谢谦打趣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为什么想不通要去跳海?”


“知道是许梦逗你的还问?”


“我以为是你心里……”


谢谦欲言又止。


跟黎时关系较近的朋友,多少知道他在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他的抑郁症到哪个程度。当然,他们也不敢问。


“我没事,治疗疗程已经到尾期。”他的躯体化症状慢慢减退,伤口作痒的感觉也逐渐消失。除了失眠,他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


黎时说完,静静看着谢谦。


谢谦跟他对视几秒,“你要撵我走?”


黎时浅笑,“你在这里她会不好意思。”


谢谦:“……”


“行行行,反正我也不想当电灯泡。”


“别恼,我还有事拜托你。”


谢谦翻了个白眼,“这是下班时间。”


黎时分两次转账给谢谦,“地址发到微信上,替我们谢谢小卖部老板,顺便向他打听以前有没有一位红裙女人跳海自杀。”


谢谦看到两个大红包乐了,“意思是一份是老板的,一份是我的跑腿费?”


黎时“嗯”了声,“事情办好才行。”


谢谦往外走,“好嘞,我就不打扰啦。”


黎时笑笑,看向旁边的护工。


护工跟他对视几秒,“我不能走。”


黎时劝说:“我按约定的时间付费。”


护工摆摆手,“不是钱的问题。医生交代了,隔两三个小时要喊醒你。”


黎时继续说:“我已经没事了。”


护工连连摇头,“那不行,要遵医嘱。”


黎时叹气,“那麻烦请医生来看看吧。”


护工想了想,出门去找医生。


黎时坐在床边给闻晓发微信:


「我醒了,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过来?」


「不着急,你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


「到医院附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


微信发出去,没有收到回复。黎时心猿意马,不停抬起手机看时间,现在还没到七点,不知道她几点过来。


黎时倒在床上,干脆再躺会儿,晚上他可以不睡觉,把被子和枕头让给她,就跟以前一样,一定要让她睡得舒舒服服的。


……


“先生,醒醒。”护工摇醒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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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了?”黎时秒醒,急慌慌摸到手机。


已经是深夜了,闻晓没有回复。


病房里仍是他和护工两个人,黎时睡意全无,脾气上来了,语气不算好,“你找的医生呢?不是说要两三个小时喊醒我,这都多少个小时过去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护工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回答:“医生,医生来过了,说是可以让你多睡会儿,六个小时后给你量体温……”


黎时气结,赶紧给闻晓打电话。


电话拨出一瞬间,陌生号码打进来。


接连的震动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听得人心惊胆战,黎时的手微微一抖,急切的声音传来:“姐夫!是我!姐姐被拘留了!”


黎时心头一紧,“什么原因?”


周益回答:“说是姐姐违法经营!”


黎时强装镇定安抚,“别着急,如果是无证经营,可能是罚款或者勒令停止……”


周益打断:“炒饭查出剧毒成分!”


*


闻晓的随身物品被上交保管,她匆匆给周益打了个电话,时间太紧没说清楚,只让他赶紧去请律师。


工作人员接到消息说,口吐白沫的人先是呕吐腹痛,再是气短抽搐,医院验了血直接推进手术室洗胃。


从剩余的炒饭里查出极少量磷化锌,也就是常说的杀鼠剂。闻晓被派出所留下,她辩解说:“怎么能证明那盒炒饭从我这里买的?我已经有七八天没出摊了!”


工作人员拿出那人的消费记录,刚好在一个星期前,他有一笔“老妹炒饭”的消费。


闻晓问:“一周过去炒饭还没吃完?”


工作人员瘪瘪嘴,“那不是我能管的事。”


闻晓着急抓着门,“你让我出去,我愿意配合调查,或者我想办法自证。”


工作人员推开她,收起拘留室的钥匙,“你跟我说了没用,我也不是警察。”


看着工作人员走远。


闻晓无法,蜷缩在角落坐等安排。


在拘留室不知待了多久,一直没人找她问话,她趴在凳子上昏昏欲睡,不清楚是真实场景,还是在梦境中,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有人在说话,像是郑姨着急地说:“我姑娘摆摊几个月从来没有出问题,她的餐具和食材打扫得最干净,可以去问问其他摊贩。”


有人在吵架,像是院长挡在闻晓跟前说:“这姑娘我看着她从十五岁长到二十二岁,跟我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差别,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们不允许谈恋爱。”


有人在唱歌,优雅神秘的女人坐在闻晓身边,她摸摸闻晓的头发,“小小,不要害怕,有这么多人爱你,你是最勇敢的小姑娘。”


闻晓轻声问她:“是谁在说话?”


女人站起来转了一圈,“是我,你喜欢鲜艳的颜色,我特地穿了红色的裙子出门。”


闻晓伸手抓着她的裙摆,“为什么我拼命追你,你还是要去海里?”


女人微笑摇摇头,“我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阻拦,包括我的宝贝女儿。小小,小小的姑娘已经长大啦。”


闻晓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喃喃问她:“你的生日要到了,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女人将闻晓搂进怀里,“小小,你该醒醒了,妈妈不能陪你了。”